冷风呼啸着,比起夜晚的清凉,更添上一股压抑的感觉,天空灰蒙蒙的,带着压迫感仿佛和大地的距离越来越近。
下一刻,似乎就是大雨倾盆。
一堵高墙隔绝了两个世界,高墙里,是洗心革面、为自己的违法行为付出代价的劳改犯人,高墙外,则是自由和温暖。
隔着铁门,梁晋站在后面看着正在做早操的犯人们,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王三的身影,一身黄色的小马甲,背后印着他的编号,明明是充满朝气的年纪,他却活的像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
“叮铃铃铃铃铃铃~”
“梁队,律所里看过了,没有袁山的踪迹,”电话那头,熟悉的女声响起,“听他的合伙人说,袁山已经好几天没有来过律所了,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但是袁山有一辆摩托车,和游乐园里出现过了一模一样。”
“嗯,去袁山家中,如果我没猜错,能够搜到凶器,一旦找到,第一时间申请抓捕令!”
挂断了电话,梁晋心里的猜测已经得到了大半证实,他现在只需要只要另外一件预料中的事情,朝着狱警招招手,“帮我叫一下王三。”
王三听到狱警的命令,从队伍中走出来,看着有些眼熟的男人,愣了一会儿才回忆起他是谁。
一晃这么多年,刻在骨子里的恐惧让他依旧不敢直视,有些局促的抓着衣角,“我,我没有再犯法了……很努力在悔过自新......”
梁晋应了声,摆摆手,闲聊似的语气,“那孩子的父亲,来见过你吗?”
那个人是谁,王三心里清楚,点点头,“来过,每次来看着我都不说话,只是抽烟。”
“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大概半个月前,那个时候,我刚刚减刑。”
“减刑?!”梁晋的眼眸暗了下,看向旁边看守的狱警,“怎么回事?”
狱警很诚实的回答,“这小子认错态度良好,平时也不打架闯祸,前段时间用自学的急救知识救了同宿舍一个心脏骤停的犯人。”
“为了表彰他的行为,经过深思熟虑后,决定把无期徒刑减刑为有期徒刑二十五年。”
心里的疑点瞬间被解开,梁晋肯定的语气,“袁山知道这件事情,对吗?”
明明是问句,但是话语中陈述的口吻太过于明显,狱警点点头,“袁律师一直在关注他。”
“咔嚓”一声,响亮的雷声在天空中炸裂,轰隆隆的伴随着划破天际的闪电。
雨,终于落下。
大颗大颗砸在地上。
市区。
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没如衣领,袁山坐在天台的栏杆上,居高临下的看着由远及近的红蓝色灯光,一辆辆警车疾驰而过,在他所在的居民楼前停下。
一个个黑色的小黑影出现,看着楼顶上的他,不知道在喊些什么。
不重要了。
抬起头看着黑压压的天空,就像他的心情一样,黑暗压抑,身上的冷远远比不上他心里的冷,回想起这些年的一切,袁山嘴角勾起的笑意玩味,像是在自嘲似的。
他正义了一辈子,亲生骨肉没有遇到善待,就连他自己,最后也落下了杀人犯的罪名。
后悔吗?
他不悔。
“嘭!嘭嘭!”
暴力的踹门声音响起,很快,可怜的天台大门被人踹开,鱼贯而出的警员们迅速警戒起来,手里的黑漆漆枪口对准了栏杆上坐着的平静男人。
钟茵大口大口喘着气,任由雨滴砸在身上,像个落汤鸡似的,暴雨让她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声音抬高,“袁山!你冷静一点!”
“你好,这是我第二次见你了,”袁山笑起来,成熟的样子带着成功精英的感觉,温文尔雅带着不明显的锋芒,“上次没能让你受伤,真的是抱歉。”
“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让梁晋过来,我要见他。”
“你别冲动!”钟茵不明显的使了个眼神,小步的往前移动着,“我们可以谈条件,你先下来,别拿生命开玩笑!”
“别靠近了,不然我真的会跳下去,我是学法律的,我知道我将会面对着什么,钟警官,别浪费口舌了。”
袁山的身体微微向后倾斜,享受着风雨交杂的感觉,“拿生命开玩笑?我不就是轻轻松松剥夺了一个年轻人的生命吗?!”
“他和小文一样年轻,我想感受一下杀人的感觉!就像当年剥夺了小文生命的王三一样!”
可他不快乐。
后退两步,钟茵毫不怀疑,如果她这个时候在向前走,那么是有移动的迹象,这个穷途末路的男人绝对会纵身跃下。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越是危急的情况下,她越是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声音压低,“穆明初,你去催促消防和特警,在楼下设置救生气囊。”
“铭哥,你去联系一下梁晋。”
脑海中全部都是小男孩奶声奶气的叫他爸爸的样子,然后一天天长大,变成稚嫩的小学生,青涩的少年,袁山笑起来,笑容满足开怀。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豆大的雨滴砸在地面上,愈来愈大,像是小石头一样砸在脸上。
隐隐约约间,一个眼熟的身影从门口出现,越来越近,直到能看清他的五官。
梁晋整个人都雨水笼罩着,连雨衣都没有穿,高大的身影快步往前,站在天台中央,距离栏杆之后四五米的位置站定。
冷眼看着上面的男人,声音如同周围的空气一样凉,“袁山,你真恶心。”
“梁队啊,你终于来了,”袁山被骂了也不生气,双手离开栏杆指向天空,“所有的一切都不是我的错,是老天爷!是你!”
“是你逼我的!我杀人都是因为你!你才是罪魁祸首!”
“是你自己的决定,”梁晋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疯狂的男人,那个嫉恶如仇、在法庭上据理力争的律师似乎早就消失了,“如果你想报复我,可以用其他的方式!”
“而不是伤害其他无辜的生命!”
袁山听见他的话,突然大笑起来,像是看着什么跳梁小丑,癫狂又绝望,“我只知道杀人偿命!”
“我的孩子死了,凶手就应该去死!他凭什么能苟活这么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