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心看着这个茅草屋四周的墙也是土坯墙,只是有些松松垮垮了,那泥土墙甚至因为经年雨水的冲刷,露出几道深浅不一的痕迹,更显得残败和孤单。
“他两个孙子不是都造了新房子了?怎么老人还住这里?”方荣皱着眉头问道。
亲爷爷叹息了一下说道:“年纪大了,干不动,子孙就嫌弃了,当时这老哥身强力壮的时候,下田可是一把手啊,那稻田插的和线量过一样的直,背回来一次柴火都够家人烧上三天的。”
“人也是个实诚人,家里都穷的叮当响了,村里有要帮忙的地方,他都是二话不说的,也不求个回报,这病了一年来,村里还记得他好的人,也总偷偷摸摸过来送些吃的。”
“为什么要偷偷摸摸啊?”李心好奇的问道。
“哎,他两个孙子都出息了,你看造的房子可是村里数一数二的,不是要面子啊,之前有人送了个包子给老人,给李金家媳妇看到了,回去学了一嘴。”
“两兄弟那个时候可有心齐着呢,跑人家门口骂了大半个晚上,后来村里人只能偷偷摸摸给送些吃的。”
亲爷爷眼里有着浑浊的泪水,那眼睛里面似乎都是年轻时的记忆:“那个时候我那个老哥哥可是两家人都争着要啊,农忙的时候有个老人搭把手,那是不知道要轻松多少的。”
“那老哥哥也算是一碗水端平的,一个月帮衬一家,就是李金李银那孩子也是他照看着长大的。
不过现在年纪大了,下不了地,又病着,两家人都嫌弃了,都不要了,一合计就送到这个茅草屋里了,一扔就是一年多啊。”
亲爷爷说着上前扣了口门,里面沙哑的应了一声。
李心这才推开门,虽然这个季节东西不容易腐烂,但是屋里还是散发出一阵阵让人作呕的气味,如同夏天放久了的烂菜叶子。
虽然屋里气味难闻,最后进门的方荣进,还是把门给带上了,对上李心的目光解释道:“现在外头的风还冷着着,病中的老人容易着凉。”
李心觉得自己很冤枉啊,刚自己明明是赞许的眼光,可不是质疑的眼光啊,你那是啥眼神啊,啥眼神啊。
“老哥哥,我带俩孩子来看你了。”亲爷爷上去握着那枯瘦如柴的手说道。
床上的老人睁大了眼睛,挣扎着想坐起来,亲爷爷帮把他的枕头垫高,那老人指着李心说着:“这是?”
亲爷爷笑着说道:“老哥你这是老眼昏花了,这是我的孙女,李心啊。”
“李心?”那老人似乎在努力的回忆着片段,半晌才挤出笑容说道:“我记得你以前可是长的胖乎乎的,如今模样清瘦了,爷爷一下都没认出来,这样好,看着有模有样的。”
虽然病中的老人,因着许久没有说话,声音有些干涩,但是语气还是隐着快乐的。
寂寞太久的人,有人陪着说说话,都恨不得掏心挖肺,所以很多三无保健品的销售人员就抓住了老人这个孤独的心里,嘘寒问暖、唠唠家常,就轻轻松松把手里的三无产品卖出去。
很多子女对这种三无产品嗤之以鼻,甚至视如洪水猛兽,但是很多时候应该从自己的身上找找原因。
与其大张旗鼓的指责别人,不如从源头上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
老人年纪大的时候,那几张红红的钞票没有你亲手泡一杯茶来的暖心。
李心笑着说道:“我给爷爷烧些热水啊。”
方荣抓着李心的手说道:“我来吧!”
屋里的卫生有些不堪入目,方荣费了好大劲才把灶头给理出来,烧上水。
李金的爷爷眼睛围着方荣和李心打转了好一会才说道:“那个是李心的相公吧?也就是你那年捡回来人的后代吧?”
亲爷爷也看了看李心和方荣点点头说道:“也算是误打误撞给寻了门好亲事,只是不知道这日子久不久。”
“久不久?那不是也是眨眼的功夫,你看我这七十有三了,如果要概况一生,不也是三言两语的事。
当年那人身手了得,应该不是普通的庄稼汉,老弟啊,我这要走了,还是要提点你一句啊。”老人说着把后背靠着的枕头拉开。
里面都是硬邦邦的稻草,他伸出枯树枝一样的手,在里面掏了半天,拿出一块碎了大半个角的玉佩。
塞到亲爷爷的手上说道:“这是当时我在你救起那人身边捡到的,当时看着也是个稀罕物,就吞下了,这些年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也想着给典当了,但是良心上不允许啊。”
“如今物归原主吧,早些年就想着还你了,但是怕是祸端,如今大伙儿日子都过的平平安安的,我不想当那个搅屎棍啊,如今我人要走了,要留不住了。”说着把碎了角的玉佩塞到亲爷爷的袖子里。
亲爷爷看着在灶台上忙乎的两孩子说道:“这个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啊,如今都到这份上了,两孩子能好就好。”
亲爷爷的语气里有着无尽的沧桑和无奈。
“会好的!”李金的爷爷说着剧烈的咳嗽起来。
李心想去桌上提水,但是手一轻,茶壶是空的,里面一滴水都没有,方荣看到李心一脸的焦急,忙用蒲扇扇着火苗说道:“你不要着急,我再烧了。”
李心拎着茶壶想回家灌些热水,刚拉开门帘就看到李银家的娘子徐妙,手里端着一碗清的可以照出人影的粥过来。
看到李心也是愣一下笑道:“昨儿就听说李心妹子回来了,一直没有得空去会上一会,想不到今天碰到了。”
说着把手里没有一点热气的清粥往床头一放说道:“这一天送两次饭也是够烦人的,要是哪天不用送了,大伙儿就轻松了。”
徐妙刚想转身走的时候,看到桌上的红糖和糕点,立刻就两眼放光的说道:“这是李心妹子拿来的东西吧?这个月他的伙食归我们家管,这送来的东西理应也是我们家的。”
说着徐妙伸手想把东西拿起来,李心眼疾手快一股脑抱在自己怀里说道:“我爷爷一会要看诊,这个诊金是不是也是你们家出?”
徐妙不屑的说道:“有你们家这么黑心肝的人,人都要入土了,你们还想来挣些诊费,我告诉你们,我们家一分也不会出的。”
说着徐妙气呼呼的出门了,走到门口的时候,还回过头来。拿走那碗清粥:“我喂猪了也比喂一个死人强。”
床上的老人叹了口气说道:“给你们看笑话了。”
“爷爷,他孙子孙媳这么虐待老人,我二叔不管么?”李心记的李金的爷爷只是死了一个儿子,没有两个都死了啊。
按理说自己的父亲躺在床上,衣食都没有着落,孙子不领情,儿子总归要出面管上一管啊。
亲爷爷没有说话,只是按了按李金爷爷的被子说道:“老哥啊,你这身子,自己有数的吧?”
床上的老人费劲的点点头说道:“有数,有数也就这几天的事情了,老话说的好,五十知天命,我这都苟活到七十了,算是寿终正寝了。”
“你两个孙子也是有出息了,在村里起了耀眼的砖瓦房。”
李爷爷苦笑了一下说道:“都说新房子住病人、死人不吉利呢,我老头子可真是一天福都没享过啊。”
“一生过着过着就老了,就等死了。”说着那老爷爷空洞的眼神望着门口,似乎想穿透过那个已经裂开的木门,看不远处的两座新房子。
“我那儿子是个惧内的,再说了这造房子的银子,也是李银挣来的,我那老二也做不了主啊。”老人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着偏袒。
也许在长辈眼里,小辈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是有原因的。
方荣把烧好的水兑上红糖递给李心,李心伸手接过在亲爷爷的协助下给灌了进去。
“不要灌,我自己来。”李爷爷说着端着碗吹了吹说道。
“好久没有吃到热乎的东西了,想来想去啊,这辈子还是我家老婆子最是心疼我,以前她在的时候,我还总能吃上口热汤饭。”
“丫头那桌上的糕点是给我的么?”李爷爷听着桌上的糕点问道。
方荣忙拿过来递到李爷爷的面前,李爷爷抬头看了眼方荣自言自语道:“长的和他爷爷可是一点都不像啊。”
“你可见过我爷爷?”方荣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