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弘治微怔,他已经注意到,崇阳侯说话间用的是“你”和“本侯”的称谓。
以前,他见到他时,恭恭敬敬称谓的一直都是微臣,何曾敢用过本侯二字。
胡弘治心中一阵刺痛,怒火升腾,却又不得不压下,声音低沉道:
“崇阳侯,贵人多忘事啊!你不要忘了,你与我,与我父亲,与太后娘娘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以为那件事没有你的份儿吗?”
“皇上抓了我父亲,囚禁我在府中,你以为自己能安然无恙?”
“如若我和父亲随便说些什么,别说你的侯位,就是太后那儿,恐怕你也再不能近身侍候了……”
“本侯自然没有忘。”
崇阳侯淡淡的抬了抬手,手指轻轻的划过匕首锋利的刃尖儿,一双眼睛压的低低的看向胡弘治。
“所以,本侯今晚来了。”
“你——”
胡弘治心中震惊,他刚刚在崇阳侯眼中看到了杀机。
这个时候,他要是再相信崇阳侯是来救他的,那他就真是该死了。
他忙调动内力,想着至少在崇阳侯动手之前,他要先发制人。
可是不知为何,突然惊觉浑身软绵无力,暗中用力的手臂竟然不受控的垂在身侧,无法抬起。
“来……人!”
人字还没喊出,崇阳侯修长的手指已经点在了他的哑穴上。
“别白费力气了,你中了软筋散。”
崇阳侯慢慢在桌前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本侯来,是帮你解脱的,从高高在上人人敬畏的胡统领落魄到剥官削职,被禁足在府中,你啊!还不如解脱来的痛快。”
崇阳侯说着,看了看外面呼风唤雪的夜空。
“估计,他们也快来了。”
说着,扭过头看向胡弘治那恨不能杀了他一般的眼神,丝毫不在意道。
“胡大人还不知道吧,你父亲在牢房当着皇上的面自戕而亡。”
胡弘治浑身一震,一双眼睛赤红一片,胸口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疼的他心肝脾胃肺翻来覆去的绞痛。
因为震惊,因为愤怒,因为不甘心,就连下颚的肌肉都在颤抖。
崇阳侯看着他的样子,笑容深深,语气轻轻,字字却如磨刀般吓人。
“很生气吗?你父亲为了保住你们的性命,不惜选择自戕,想要皇上对你们法外开恩,啧啧啧!”
“可惜啊!本侯怎能让你们与皇上冰释前嫌,这宫里,这京城,没有了太后与皇上对峙,岂不是少了很多机会和乐趣。”
“你放心。”
崇阳侯从他面前站起身。
“你死后,别人也只会以为你是畏罪自尽。”
话音落,崇阳侯已经走到他身后,一张纸赫然出现在胡弘治对面的桌子上。
“瞧瞧,这是你的悔罪书,那上面的字和你的字迹一模一样。”
说着话,他恶毒般的低头在胡弘治耳边低声道:
“你死后,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两个女儿,让她们给你们父子报仇。”
仇字落,屋内烛光熄灭,泛着寒光的匕首已经由他握着胡弘治的手捅进了胸口。
夜半,无语,冷风呼啸,大雪纷飞。
半个时辰后,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司马府各院。
裴听颂亲自带人前来。
“裴,裴大人。”
开门的是司马府的管家。
“去,叫你们老爷出来说话。”
“是。”
管家不敢耽搁,急匆匆直奔后院。
主母的院子,侍妾的院子,皆未看到胡弘治的身影。
“书房。”
有人指了指书房。
“小的之前看到老爷去了书房。”
胡夫人披着狐裘大氅,抬脚直奔书房。
当书房门打开的那一刻,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管家手里的灯笼忽明忽灭。
随即,一声尖锐凄厉的哭喊响彻司马府。
在前院的裴听颂一听到那让人毛骨悚然的声音,与随行侍卫几乎同时夺门而出。
“怎么回事?”
后院书房外。
裴听颂看到了昏死过去的胡夫人以及呆若木鸡的几个胡府侍妾。
“老爷,老爷……他。”
管家几乎拿不住灯笼,整个人抖如筛糠。
裴听颂几人相互对视一眼,疾步进入了书房。
只见书房正中的书案后,胡弘治胸口插着匕首,两手沾满血迹,手臂垂落,已然气息全无。
“所有人退出书房,不许任何人动这里的任何东西。”
裴听颂当机立断。
“是。”
随行的侍卫整齐有序分列开来,把书房四周围起。
“朱二,你马上回大理寺禀报王爷。”
“是。”
随身侍卫哪里敢耽搁,脚步不停转身离开。
而此时,大理寺内。
国公爷和洛元良皆在。
三人面前的桌案摆放着胡珏这些年为非作歹的罪证。
洛元良拿着那些罪证,愤愤不平。
“让他就这么轻松的死掉,简直对不起他这些年做下的恶事,至少应该让他——”
“元良,慎言。”
国公爷打断了自己儿子的话,抬头看向一直沉着脸的萧溟玄。
“王爷,这件事恐怕胡家那儿--”
“九王爷,司马府出事了。”
门外,已经返回大理寺的朱二披着满身满头的雪花跑进了屋里。
萧溟玄抬头看去,眸色清冷。
洛元良豁然起身。
国公爷眉头一跳。
“怎么回事?”
问话的是国公爷。
“胡弘治死了。”
“什么?”
三人皆是一惊。
“具体怎么回事?说清楚。”
萧溟玄攥紧手掌。
“回王爷话,胡弘治在胡府书房自杀身亡了。”
“自杀?”
萧溟玄起身,胡弘治那样骄傲的人,会自杀。
“去叫上张平全,同去司马府。”
“是。”
朱二不敢耽搁,转身离开。
身后,洛元良站在国公爷身侧,小声道。
“父亲,要不我回府去叫小妹。”
国公爷看了眼自己的儿子,又看了看前方背手而立的萧溟玄,沉默没有说话。
一夜之间,大司马胡珏自戕于狱中,胡弘治又自杀于府中。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洛九黎是被敲门声惊醒的。
“主子。”
“小姐。”
南烛和春容同时推门进了屋。
洛九黎起身,脑袋昏昏沉沉,有些不大清醒。
“怎么了?谁在敲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