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什么?”
“什么都知道了。”
凤影墨眸光微闪,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倏尔开口道:“可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硌”
“你就装吧!”夜离定定望着他,目光灼灼狗。
凤影墨又与她对视了片刻,才转眸看向身后长安。
长安会意,连忙对他躬了一下身,又对着夜离颔了颔首,退了下去。
苍茫夜色下,长长的走廊上,便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凤影墨从头到脚打量了一下夜离。
她身上还穿着他的袍子,他身材高大,她小巧清瘦,宽大的袍子松松垮垮裹在身上,越发显得身材的纤弱、腰肢的不堪一握。
“你这样走路方便吗?”目光落在那曳在地上的一大截袍角上,凤影墨忽然开口。
瀑布一般倾下下来的发丝上还沾染着夜的薄雾,他知道,她外出了。
夜离怔了怔,不意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
她这样当然不方便,袍子那么长,她一路都是将袍角卷起来的。
当时出门的时候,考虑到时间紧迫,来不及换,而且换了回来以后还得再换回来,所以干脆就着了这一身出了门,反正只是去钟家老宅,又不是去见什么人。
当然,她不能让他知道她是去的那里。
“我回了一趟棺材铺。曾经偶得了一本医书,一直丢在棺材铺里没看,今日在棺材铺无意翻了翻……我得根本不是什么‘阴盛’吧?”
避重就轻地说了一下自己的行踪,夜离直接开门见山问重点。
视线从夜离的袍角上移开,他徐徐抬眼,再次轻凝眸光朝她看过来:“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我得的根本不是什么阴盛,只不过是被你用药所致。那一粒你说是避子药的药丸便是,虽被我呕出,可你早已做了双全准备,在我的茶水里投了另一粒,我服下该药以后,才出现了跟阴盛一样的症状。我说的对吗?”
夜离一瞬不瞬望进男人的眼,口气跟她的目光一样灼灼。
“我为何要这样做?”睨着她的反应,凤影墨淡声开口。
“因为,第一,阴盛的反应极其激烈,不仅腹痛、全身疼痛,还有脉搏都是非常强烈,这一点正好可以将我本身体内中毒和中蛊的脉象掩盖掉,让人看不出我身上的毒和蛊。第二,因为你想要弄到皇上的血,而阴盛的解药药引正好是龙血。”
凤影墨没有吭声,只微微抿起了唇。
“当然,你要皇上血的原因,并不是真的因为他是真龙天子,他的血是龙血,毕竟那些只是传说,阴盛这种病症到底存不存在,根本无人知晓。你想要他的血,只是因为他被赤蛇咬过,而要解我体内的蛊毒和蛇毒生成的那种毒,需要的就是被同条赤蛇咬过的人的血,因为冰火缠的蛊在女子身上属阴,所以,需要的,不仅是要被同条赤蛇咬过,还必须是男人的血。对吗?”
今夜她去了钟家老宅,前门早已被封条所封,她是从后院潜入。
老宅早已破败,她找了很久都没找到她想要的东西。
就在她准备折返之时,不小心碰到了当年她母亲房里的一个灯座,那竟是一个机关,机关开,结满灰尘的桌子底下出现一个暗格,里面放着所有她母亲当年培植各种蛊虫的记录,包括冰火缠。
其中有一段这样的记载,若身中冰火缠,又遭遇它毒,譬如蜈蚣毒,蛊毒加蜈蚣毒会变成另外一种毒,解此毒的唯一方法是以另一个曾身中过蜈蚣毒的异性的血入药。
凤影墨沉默。
“你做什么不跟我说实情?而要如此大费周章?”
风过衣袂,夜离长发飘飘。
夜风中,凤影墨轻笑了一声。
“大费周章?你的意思是只要跟你说了实情,你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取到他的血,对吗?”
明明是笑着的,可夜离却听到了话语中的寒气,腾腾逼人。
这次轮到夜离没有吭声。
她的确认为要想取陌千羽的血,方法有很多种,虽不是他口中的轻而易举,却也完全没必要如此冒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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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沉默,深深刺痛了凤影墨的眼睛。
他再次冷笑了一声。
他又何尝不知道,要弄到陌千羽的血,可以用其他的方法。
他又何尝没有用过其他的方法。
今日在宫里,他故意说这个女人会跳灯伞舞,不就是想要将陌千羽引至司舞房。
在宫人们挂灯伞的时候,那个失控的灯伞便是他的人故意而为,那样砸下绝对不会致命,却完全可以让陌千羽受点皮外伤,出点血。
可是关键时刻,这个伟大的女人又再次奋不顾身地冲了上去。
他的计划不得不紧急停止。
当然,此法作废,他也可以再用其他的方法。
特别是对他这样一个一直在陌千羽身边的人,想要不经意间让他出点血,的确不是难事。
可是,他却不想再用了。
他选择了一个最冒险、最极端的方法。
不管他做出这个选择的出发点是什么,他以为,至少她应该是感激他的,毕竟,他救了她,就算不感激,也不应该是这样一个兴师问罪的态度。
轻勾了唇角,他微微笑,举步越过她的身边往前走。
衣袂轻擦的瞬间,夜离忽然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跟你说谢谢?”
男人脚步微微一顿,却又在下一瞬继续往前走,未停下,也未回答。
夜离转过身,看着他白袍微荡的背影,冷声道:“我不会感激你,就冲你在马车上那样对我的行径。”
说实在的,在老宅里看到母亲关于冰火缠的那段记载时,在她得知这个男人对她用药,让她腹痛、呈阴盛之症,是为了得陌千羽的血,是为了救她时,说她不震惊是假的,说她心里没有起伏也是假的。
毕竟他如此处心积虑,只是为了救她的命。
这些年还从来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过她。
可是,救她的人是他,伤她的人也是他。
只要想起马车上他的粗暴疯狂,她对他所有的感激就都顷刻消失殆尽。
“你为何要这样做?马车上你为何要那样对我?”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于什么心理问出这样的问题。
或许是不甘心,或许是想要听他的解释。
可是男人似乎根本不想回答于她,就像没听到一样,继续朝书房的方向走。
她眼帘微颤,第一次对他的漠视继续锲而不舍。
“你说过,我们可以慢慢培养感情,你说,我们有的是时间,可是你为何不给我时间,如此强迫于我?”
男人终于停了下来。
却没有回头。
而是长身玉立在那里,留给她一个茕茕长长的背影。
为何?
其实今日他也一直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或许真的就是想毁了她。
对,毁了她。
特别是在他如此处心积虑想要帮她弄到解药、替她解毒、救她性命,而她却依旧在关键时刻为了另一个男人奋不顾身的时候,那一刻,他就想亲手毁了她。
不管她愿不愿意,不管她是否有伤,他就想毁了她。
立即,亲手。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感觉,从未。
他也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或许是因为男人的面子,又或许是因为男人的自尊。
第一次,他发现自己也不过是个世俗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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