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一瞬不瞬地凝着她,深深望进她的眼,忽然薄唇轻启,沉冷的声音从喉咙深处出来:“你到底是谁?”
霓灵浑身一震,第二粒盘扣也散了开来,露出深暗色太监服里面粉色的兜衣。
玉瓷一般的肌肤,饱满的胸型,粉色和暗沉的冲击,香.艳如斯围。
她看着陌千羽,一颗心瞬间如鼓捣。
虽慌惧到了极致,却还是强自镇定羿。
“皇上什么意思?”
她微微绷直了声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常。
话音刚落,她只觉得喉咙一紧,是男人骤然伸出大手钳住她的颈脖往自己面前一扣。
她差点撞了他一个满怀。
胸口直直撞在他的胸口上,无隙。
男人五指朝上,捏住她的下巴,逼迫着她在他的怀里抬起头,仰脸与他相对。
“你在做什么?”他问,声音就像是淬了冰。
霓灵惊惧地看着他,一颗心“噗通噗通”几乎就要跳出胸腔。
她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发现她是个赝品。
从方才那句“你到底是谁”来看,似乎是发现了,可现在这句“你在做什么”又似乎没有发现。
不管发现没发现,事到如今,也只有豁出去了。
“我愿如皇上所愿,请皇上放过我和戒坊。”
下颌被钳制,霓灵说得吃力,一句话费了好大劲才含含糊糊说完。
陌千羽便笑了。
“如朕所愿?”男人轻嗤摇头,“你将朕当成了什么,又将自己当成了什么?”
最后几字几乎是咬牙吐出,话落,大手骤然一甩松开,霓灵的脸被甩得偏向一边。
冷汗透背而出,霓灵紧紧攥住了手心,手心里也是湿滑一片。
她真的很想说,做什么将自己说得那么高尚,那夜凤府前面的龙辇里,也不知是谁差点就强要了她的清白。
当然,她不敢说。
其实,做出这样的决定,对她来说有多难,只有她自己知道。
可是她想不到更好的办法。
她以为他就是想要以此事来逼迫于她。
既然她的姐姐当初能为了她牺牲,她又为何不能为了姐姐牺牲一次?
可是现在看来,似乎是她会错了意。
还是这个男人过于会装?
“将衣服拢好!”男人声音沉沉,凤眸里一团玄黑不见丁点光亮,定定望着她好一瞬,才徐徐转眸,看向桌案,忽然道:“给朕倒杯茶来!”
霓灵怔怔回神,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也顾不上去扣领口大敞的太监服,先连忙走到桌案边,提起上面的茶壶往青瓷杯盏里倒了一杯水。
刚端了杯盏转身,欲呈给男人,却只感觉到眼前银光一闪,一股寒气逼近,男人不知几时拔了龙案上的一柄长剑,菲薄锐利的剑尖正直直指着她的眉心。
“朕一直只喝水,从不喝茶,你不知道吧?夜灵!”
男人手持长剑,浑身寒气倾散,如同一个杀神一般冷冷地睇着她,薄唇轻启,森然的声音逸出。
霓灵心头一撞,手中杯盏跌落在汉白玉石的地面上,“呯”的一声令人心悸的脆响,杯盏摔得粉碎。
瓷屑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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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来到龙吟宫的时候,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原本她是不想来的,可是她在戒坊左等右等沒有等到霓灵,她又去了趟棺材铺,亦是不见人。
再次回到戒坊的时候,她才注意到厢房里面作为夜离的男式软靴少了一双,男子束发用的发带也少了一根,而衣橱的暗层里霓灵自己的发簪、绣花鞋都在。
很明显,霓灵是以男子的身份出去了。
这样的时候,用她夜离的身份出去做什么?
她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
而她也因为这种可能吓出了一身冷汗。
看来,她的猜想没错。
龙袍跟霓灵有关。
霓灵跟陌千羽有关。
至于他们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一个男人的衣服在一个女人手上,总归没有什么好事。
何况,还是天下最尊贵的男人,留下的是代表着全天下至高无上权利的龙袍。
那么,此刻,霓灵用夜离的身份出去,是进宫?
进宫去找那个男人?
从白日出事时,陌千羽的表现来看,应该还没有怀疑她跟霓灵的身份,或者说还没有怀疑跟他有龙袍瓜葛的人,是霓灵,而不是她。
霓灵贸然找他,反倒会适得其反。
一旦被陌千羽发现真相,后果不堪设想。
所以,此刻她才会出现在龙吟宫。
她想要阻止霓灵。
就算不能阻止,她也要确保霓灵的安全。
如今看来,她来迟了。
龙吟宫里充斥着浓郁的血腥味,霍安正在指挥两个宫女清扫擦拭汉白玉石地面上的一大团血迹。
气氛静谧压抑。
而年轻天子一袭明黄,没事人一样坐在龙案前,眉眼低垂,手执朱砂笔,批阅着奏章。
历来,帝王殿前最忌见血,刚刚发生了什么吗?
夜离震惊地看着这一切。
霍安一个抬眼见到是她,先是愣了愣,回头瞅了一眼坐在那里丝毫不受外界影响的帝王,走到夜离面前,略略施了一个礼:“凤夫人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是的,夜离被禁足,她自是不能用夜离的身份出来。
所以,她是女装,用的是夜灵的身份。
夜离怔怔凝着两个宫女正使劲擦拭的那一团殷红,完全没有回过神,有些恍惚地回道:“我找皇上。”
原本见天子都是要通禀,才能进来的。
可霍安方才没在门外,她也顾不上太多,就直接闯了进来。
许是听到她的声音,正在批阅奏折的帝王缓缓抬起眼帘,朝她看过来。
那目光……
四目相对时,夜离竟是没来由的一颤。
那目光…….
她,说不上来。
眉心微拢,她垂眸颔首,拂了裙裾对着男人跪下:“夜灵参见皇上!”
帝王看着她,一直看着她。
沉默地看着她。
良久。
才转眸看向霍安。
霍安会意,连忙领着几个宫女退了出去。
殿中便只剩下帝王和夜离两人。
“凤夫人找朕有事?”
夜离心口一颤,平素他都叫她夜灵,第一次,他叫她凤夫人。
只不过,口气寡淡得厉害,不带丝毫情绪,看不出一分喜怒,倒真像面对一个寻常的大臣女眷。
夜离心中打起了鼓。
强自抑制住徐徐加快的心跳,她缓缓抬起头,朝他看过去。
桌上烛火摇曳,将他的脸拢在一团光晕中明明暗暗,看不真切。
夜离忽然不知道说什么了。
不见霓灵,又看不出他一丝意味,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难道说,自己前来找她大哥?
他若回她一句,她大哥不是在戒坊禁足吗?难道不在,私自逃出?岂不是更添纠复?
她又不能说,来找夜灵。
若找夜灵,那她是谁?岂不是不打自招、自乱阵脚?
想了很久,她才想到了一个比较安全保守的说辞。
“夜灵前来,是为了大哥一事。夜灵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却知道大哥绝对不是谋逆之人,恳请皇上明察!”
男人看着她,依旧许久没有吭声。
夜离也看着他。
忽然,男人低低而笑,笑了一瞬之后,又骤然笑意一敛,寒气自眼眸中倾散出来,如同腊月飞霜。
“的确,你有没有谋逆之心,你自己当然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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