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从廊县回到京师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又加上在戒坊一折腾,外面日已西斜。
落日的余晖将天地万物染上一片红彩,凤影墨带着夜离迎着夕阳而走。
走了一会儿,忽然回头,跟夜离说:“你看!牙”
夜离怔了怔:“什么?酢”
扭头望去,却是什么都没有。
心中本就有事,哪有这份心情,以为他在故意戏弄于她,顿时气结,刚想发作,又听到他道:“这么长,就像是踩了高跷一样。”
夜离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他们的影子。
夜离也朝身后的地上看去。
因为夕阳斜铺,所以将他们两人的影子拉得细细长长。
的确是有踩高跷的人那么高。
目光落在影子里两人交握的手上,不知为何,夜离脑中竟冒出“俪影双双”这个词,一时心中说不上来的感觉。
长如蝶翼的眼睫颤了颤,她扭回头,“走吧,又不是小孩子,一个影子有什么好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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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凤府,凤影墨就忙自己的事去了,到了晚膳的时间,还不见人。
夜离看着寒香端上来的饭菜,虽甚是丰盛,可她根本毫无胃口,刚想让她端下去,就有家丁前来禀报,说是宫里来人了,说她大哥夜坊主找到了,让她去宫里接人。
她当时激动得差点将寒香手上的托盘打翻,一刻也不想耽搁,当即就冲了出去。
可是没走几步,她就顿住脚步,回头问向还未回过神来的寒香:“凤大人呢?在府里,还是出去了?”
寒香摇头,“不知。”
夜离便直奔书房。
书房里没有人,沿途问了几个下人,也皆是不清楚。
他又去找长安,才知道凤影墨出门了。
长安见她一副急切的样子,还以为出了什么事。
她说,不是,她大哥找到了,在宫里,让她去接人。
长安说,那夫人是担心怎么去吗?没事,长安给夫人准备马车便是。
夜离又说,不是!
她没告诉他,她只是想跟凤影墨打声招呼。
也就是到这时,她才猛地意识到,她竟然这般在意那个男人会不会误会。
是怕他事后知道又要摧残报复她吗?
还是因为这段时间他一直在帮她,她觉得应该尊重一下他?
她自己也不知道。
凤影墨不在府中,而她心中又一刻都等不得,略一思忖,她决定带着寒香一起。
毕竟是凤府女主人,带着一个婢女,也无可厚非。
而且,寒香也是凤影墨信任的婢子,带着她一起,到时他总没有话讲吧。
当机立断,便准备这么做,她吩咐长安:“给我准备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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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离是在刑部接到霓灵的。
霓灵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男装,头顶盘着一个公子髻,只是脸色略显憔悴晦暗,一看便知很久没有休息的缘故。
“大哥……”
“灵儿……”
若不是有人在场,姐妹二人差点就相拥而泣。
“你怎样?没事吧?”拉着霓灵,夜离从头看到脚,不知陌千羽将她关在哪里,也不知对她做过什么,更不知她有没有受什么委屈?
“我没事。”
霓灵勉力笑笑,见夜离仍旧一副不放心的样子,又补了一句:“我很好。”
上上下下仔细端详了一番,也未发现什么不对的地方,夜离这才作罢。
对着刑部的几人致了谢,夜离就拉着霓灵往外走:“马车就等在宫门口,我们回去吧。”
霓灵睨了睨一直跟随在身侧的寒香,问向夜离:“灵儿也不问问大哥这两日去哪里了?发生了什么?”
夜离眼帘微微一颤,不动声色道:“那是因为我已经知道了。今日刑部在戒坊的审讯,我就在当场,是巧黛,她见皇上下令让刑部彻查龙袍和暗道一事,担心会查到自己,为了摆脱自己的嫌疑,她就挟持了大哥,让大家以为大哥畏罪潜逃,如此一来,大哥就将罪名坐实。”
不知道陌千羽有没有跟霓灵通好气,恐霓灵不知道怎么回事,又怕她乱说,所以夜离说在了前头。
霓灵叹息点头:“是啊,我怎么也没有想到巧黛是这样的人,终究是我太不小心了,对她未设防,才中了她的圈套。”
闻听此言,夜离唇角几不可察地一勾,看来,有人已经跟霓灵交代过了出去以后该怎样说。
出了刑部,天已经彻底黑了。
三人走在空旷的宫道上,忽然,霓灵脚步一滞,夜离不知其意,朝她望去,见她凝眸看着宫道的远处,她便也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在宫道的另一头,一抹明黄身影负手而立。
夜色苍茫,看不真切身影的面容,但是,那一袭耀眼的黄衣已然说明了对方的身份。
夜离亦是呼吸一顿。
陌千羽。
如此一来,三人便都停在了那里。
光影婆婆,依稀看得到男人是面朝着她们这边而站。
是在专程等她们,还是碰巧路过,又或者在等其他人?
一时间,夜离心绪百转千回,快速思忖着接下来应该有的反应。
虽说,最初霓灵是被陌千羽所关,但也是因为她们姐妹二人欺骗他在前。
而且,如此欺君的大罪,他最终还是选择了放过她们,这对一个帝王来说,实属不易。
她是感激他的。
换句话说,既然碰上了,就应该前去跟人家道个谢。
只是,这谢,由谁去道。
原则上,应该是霓灵,毕竟明面上,被救者是她。
可是,在霓灵被放出之前,他们两人肯定已经谈过。
那么是她?
她去道谢?
寒香又在边上,她以什么样的身份去呢?
“大哥,”她握了边上霓灵的手,“你跟寒香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去跟皇上致个谢,今日在戒坊,他同我跟凤大人承诺,说,只要大哥还活着,他就一定替我将大哥找到,才半日不到,大哥就平安无事地回来了,可见皇上没有食言。如今正巧碰上了,我若不前去行个礼、道声谢,也说不过去。”
霓灵会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点头:“嗯,去吧,我们就在这里等你!”
夜离看了看她,又看了一眼寒香,便拾步朝陌千羽走过去。
这条宫道夜离走了几年,第一次发现,竟然是如此的漫长。
似乎走了很久,才渐渐靠近那抹傲然而立的身影。
视线也随着渐行渐近而变得逐渐清晰。
他在看着她。
幽幽夜色下,看不到脸上的表情,只能看到一双眸子里的光亮闪闪烁烁。
还是很冷。
夜离微微抿了唇,再上前两步,在距离对方几步开外的地方站定,躬身:“参见皇上!”
不知自称什么,夜离?
明明自己是女装。
夜灵?
明明自己不是。
所以,她只说了参见皇上。
见男人没有吭声,她又道:“多谢皇上!”
她以为他还会继续不吭声,她也做好了准备,若他再不响,她就告退,反正谢意已经表达。
谁知男人却忽然出了声:“谢朕什么?”
夜离就有些堵住了。
谢他放了霓灵?
本就是他所抓。
若不是他,又何来这一场纠复?
谢他处心积虑地安排了巧黛这个替罪羔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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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见她沉默了良久,就在她刚准备以第二种回他的时候,他已经先沉声开了口:“你最应该谢的是静慈宫的那个你的好主子,不用谢朕!”
夜离一震,愕然抬头。
见男人面色冷峻,凤眸深沉,她就糊涂了。
“皇上是说太后吗?”
“别以为朕不知道她的这招‘丢卒保车’,见巧黛已经被朕防备,心知已无大用,便舍了她救你,玉玺、手链……”男人冷笑一声,“也还真亏了她,当真费尽心思啊。”
夜离就更加懵了。
他的意思,玉玺,手链也是太后放的吗?
不是他吗?
夜离一下子有些反应不过来。
“朕今日没有揭穿,并不表示朕不知道,巧黛朕本就早想除掉,既然她这个主子如此迫不及待替朕铺路,朕何不顺水推舟,遂了她的愿?”
不是,夜离糊涂了。
太后怎么可能会如此大的气力救她?
可看陌千羽的样子,又不像是在说着玩,更不像是在刻意隐瞒。
而且,霓灵他都放了,他也没有必要隐瞒自己救人的功劳。
只是…….
心中疑惑顿生的同时,却又有丝丝失落。
“皇上之所以顺水推舟,不仅仅是光想除掉巧黛吧?顺便还可以让太后重新重用我、信任我,我便也可以更好地替皇上掌握太后的一举一动吧?”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夜离注意到自己的口气是带着些些愤然的。
说实在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又想得到怎样的答案?
或许是气他这些年对她只是利用,或许是希望他说,不是,是因为正好可以救你。
她自己也不知道。
男人沉默。
什么都没说。
夜离弯了弯唇:“不管怎么说,还是感谢皇上救了夜灵。”
她用的“救”字,而不是“放”。
就算巧黛不是他推出来的,至少,他默许了这件事的发展。
而且,除掉巧黛跟放过霓灵也没有必然的关系。
他完全可以将巧黛关入大牢后此事到此为止,他却还是顺势将霓灵放了出来。
当然,可能是因为霓灵不出,她一直扮霓灵,夜离就只能一直处于失踪的状态。
而他,还需要夜离这个人帮他做事,所以迫不得已,才将霓灵放出。
“所以,你欠朕一份人情!”
男人骤然出声,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
人情?
夜离怔了怔。
似乎的确算是欠了一份人情。
对着男人微微颔首,夜离道:“夜离知道怎么做。”
又是许久没有听到男人的声音。
就在夜离准备抬头之际,忽又听到男人的声音传来。
“希望你真的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夜离没有抬头,但是却依旧能听出男人话中的寒意,几乎是咬牙从牙缝中迸出,她心口一颤,缓缓抬起眼睑朝男人看过去。
虽依旧有些看不大清男人脸上的表情,可那一双眸子在暗夜里却非常清晰。
那一刻,她看到了很多很多激涌的情绪。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读懂那些情绪,他就已经拂袖转身,漠然离去。
凄迷夜色下,只留给她一个渐行渐远的背影。
兀自一人失神了一会儿,想起霓灵跟寒香还等在那里,便也转过身朝他相反的方向而去。
“没事吧?”霓灵问她,满眼担心。
“没事,”夜离摇摇头,自是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毕竟现在不同曾经,现在她是谁,陌千羽清楚,霓灵是担心,陌千羽为难她。
见寒香在看着她,夜离又连忙微笑补了一句:“我只是前去道个谢,皇上又不可能会吃了我,能有什么事?”
所幸方才陌千羽没有什么过分的举措,他们两人之间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而霓灵和寒香所站的这个位子,正好可以看得到他们,只是听不到说什么而已。
“我们走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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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先去了戒坊。
虽未问,但夜离知道,这两日霓灵肯定是在担惊受怕中度过的,所以,她先将她送回戒坊休息。
包围在戒坊外面的官兵已经全部撤去,戒坊恢复如常。
只不过暗道已经被封闭了。
寒香在旁,她也不好跟霓灵多说什么,就嘱咐了几句,主仆二人便乘车回府。
刚回到凤府门口,她跟寒香下马车的时候,遇到不知去了哪里的凤影墨也正打马而回。
见到她们两个,凤影墨微微诧异,翻身下马,将手中缰绳递给闻声出门迎接的家丁,便朝她们举步走了过来。
“做什么去了?”
夜离怔了怔。
听闻口气还好。
清淡如水,不带任何情绪。
“奴婢陪夫人去宫里接夜大人了,然后将夜大人送回戒坊,就回来了。”
夜离还未回答,边上的寒香已经先她一步出了声。
“你随夫人一起?”漆黑如墨的凤眸中划过一丝讶异,凤影墨问向寒香。
夜离静静看着他。
寒香的那句话,他难道不应该关注的是她大哥吗?
毕竟失踪那么久,终于回来了。
就算不关注这个,那也应该关注“进宫”吧?
他平素不是最讨厌她进宫的吗?
而他的关注点,竟然是寒香陪她一起。
于是,脑子里就有些东西慢慢浮出水面。
这一次,她没让寒香说,而是自己抢在了前头,“怎么?不可以吗?堂堂一个凤府夫人,出门连个丫头都没有,你以为人家说我啊,说的还不是你凤大台主。”
似是被她的话愉悦到了,凤影墨低低笑了,夜色下,黑眸晶亮如星。
“当然可以,若是夫人觉得一个丫头不够,为夫还可以多派几个给你。”
“算了吧,寒香足矣。”
两人并肩顺着门口的青石台阶而上。
男人这才问起她大哥的情况:“夜坊主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
夜离一边走,一边侧首看向男人,苍茫夜色将他高大的身形拢住,只见其面如冠玉、眉目如画,离她那么近,却又好似特别远。
她从未看懂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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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房稍作安顿,男人忽然问她:“晚膳用了没有。”
“用过了。”
其实没有。
“我还没,要不,你再陪我用点吧。”
男人说完,也没等她同意,就径直吩咐寒香下去准备了。
夜其实已经很深了,早已过了用膳的时间。
她本来想问他去哪里了,怎么那么晚晚膳都没用,后来想想,有点窥探他私密的嫌疑,便没有问出来。
不过,这两日一直没有好好吃饭,如今霓灵无事了,她的一颗心也放了下来,倒还真的觉得有些饿了。
不消一会儿,寒香就非常手脚麻利地准备了一桌子好菜。
凤影墨先坐过去,然后朝她招手:“过来。”
夜离也不跟他扭捏,走过去拂了裙裾坐在他的对面:“那么,恭敬就不如从命了。”
“这么好的佳肴,怎能没有美酒?”
堪堪扫了一
眼桌上的盘盘碟碟,凤影墨转眸吩咐寒香去备酒。
“别!”夜离一听急了,蹙眉道:“你难道忘了,你不能喝酒。”
“可是你能喝啊。”男人不以为然地朝被夜离喊住的寒香扬了扬手,示意她快去。
夜离眉心皱得更紧了些:“我平时也很少喝酒。”
“今日又不是平时,就冲你大哥平安归来,你就应该喝点酒庆祝一番,而且,我们大婚那夜,你不是还抢着喝吗?看你酒量不错。”
男人一边说,一边执起玉筷夹了几片冬笋炒肉片给她。
“那夜还不是顾忌着你身上的冰火缠,怕三杯下肚,你就一命呜呼了,所以帮你分担掉一杯。”
夜离冷了他一眼,也不客气,执起筷子吃了起来。
男人便笑了,“你是怕我一命呜呼了,没人跟你洞房,自己要守.寡了吧?”
见他又开始嬉皮笑脸起来,夜离就不悦了,手中筷子一放,脸一拉:“凤影墨,你明知道不是这样。”
“好好好,不是这样,你吃,我不说这个。”
见她一副不吃的样子,男人连忙打马虎眼。
这时,寒香也将酒端了进来。
凤影墨扬手让她退了出去,便自己提起酒壶给她面前的杯盏倒上酒,又给自己面前的杯盏倒上酒。
只不过,倒完之后,将自己的这杯酒也端到了她的面前放着。
然后眉眼弯弯。
“你的,你喝,我的,你也替我喝。”
“凭什么呀?”夜离头大了。
“就凭…...”男人微微敛了笑容,想了想,才道:“就凭一切麻烦都过去了,你大哥回来了。”
夜离微微一怔,看了男人一眼,便端起杯盏,仰脖一口气将里面的酒水饮尽。
喝完一杯,又在男人的注视下,紧接着端起了另一杯。
“不急,不急,慢点喝…..”
没想到她如此豪爽,男人想要阻止她,而她哪里肯听,径直再次一口饮尽。
一股灼热入喉,滑入腹中,她皱着眉放下杯盏,连忙执起筷子夹了几片青菜送入口中。
男人朝她竖了竖大拇指,随后,大手又端起她面前的空碗,准备给她添饭。
米饭寒香早已盛好一大盆在边上。
男人眉眼低垂,用汤勺朝碗里拨弄着,动作娴熟优雅。
夜离静静看着他。
看着他俊美如俦的脸,看着他浓密的长睫在眼窝处留下的两排剪影,看着他皓月一般微微抿着的薄唇……
那一刻,她竟感觉到了一丝久违的温情。
略显恍惚中,她幽幽开口:“这一切都是你做的吧?”
男人盛饭的手一顿。
只一瞬,又恢复如常。
“什么?”一直到一碗饭盛好,他才抬眼,朝她看过来,并将手中盛好的米饭放到她的面前。
然后却也不等她回答,又开始若无其事地给自己的碗添饭。
“玉玺,手链,将巧黛推出来,是你做的吧?”
夜离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的男人,不想错过他脸上任何一丝微末的表情。
桌案上烛火摇曳,将男人的脸笼在一层橘黄光晕里,有些看不真切。
但,可以肯定的是,男人并无过多震惊。
“为何这样说?”执起竹筷,夹了一些米饭送入口中,缓缓咀嚼,他面色如常地问向她,那口气淡然得就像是问今天夜里吃了什么一样随意。
“你就说是不是?”
男人睨了一眼她,又垂眸夹了一片菜送入口中,问道:“他告诉你的?”
夜离当然知道那个“他”指的是谁。
陌千羽么。
“不是。而且,他也绝对想不到你头上。”
“哦?”男人眉尖一挑,似是来了兴致,将手中碗筷放下,凝目看着她:“说来听听。”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这件事到底是不是他做的。
“首先,巧黛是太后的人,不是你的人,这一点很明确,所以,他要怀疑,第一个怀疑的人肯定是太后。”
“嗯,”男人点头,眸如琉璃,“其次呢?”
“其次,昨天早上戒坊一出事,你跟我就离开了京师,去了廊县,没有作案时间。”
昨日,她还一直疑惑,他突然带她廊县走一趟是为了什么,而且什么都没有做,早上就回来了。
起先她还以为是这个男人不想她去找陌千羽,现在想来。
原来是为了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据。
“分析得头头是道,你不在大理寺或者御史台当值,实在是可惜了。然后呢?”
男人看着她。
“这两点足以让皇上怀疑不到你的头上来。”
“那既然他都怀疑不到我的头上,你又作何那般肯定是我做的?”
“因为这世上只有三个人可能会救我大哥,一个太后,一个皇上,还有一个就是你!”
男人怔了怔,轻轻一笑:“太荣幸了,竟然能跟太后皇上齐名。”
而夜离却没有逗笑的心情。
如果真的是这个男人,那么很多事情就会变得很棘手。
譬如,他是不是已经发现夜离是女人?
又譬如,他是不是已经知道霓灵是被陌千羽所擒?
“到底是不是你?”
许是两杯酒的作用,她也放开了胆,非要问个清楚。
男人眉心微拢:“就因为不是太后,不是皇上,你就怀疑是我?那为何不怀疑事实真相就是如此呢?就是巧黛所为,玉玺、手链都是她的,你大哥就是被她挟持的…..”
说到这里,他一顿,似是想起什么,“对了,你可以问你大哥啊,你大哥去哪里了,是不是被巧黛所持?”
夜离眸光闪了闪。
“就是问了我大哥,我大哥说他只是偷偷出去密查龙袍事件去了,并未被任何人挟持,他本是打算早膳之前回去,就不会被人发现,谁知却是晚了一步,本就身陷龙袍事件,若这样回去更是说不清楚,所以才不得不逗留在外面,直到他听说巧黛被当成罪魁祸首被关进大牢,而皇上又派人在找他,所以,才故意做出让人挟持的样子让刑部的人找到。”
“果然跟我想的一样。”男人微微坐直了身子。
“什么?”
“好吧,既然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就也不瞒你了,”男人双手撑着桌面,起身站起,缓步走到门口,将房门关上,回身看向她:“不错,巧黛是我推出去的。”
“宫里有我的人,所以我知道巧黛的幕后主子是太后,刑部有我的人,戒坊也有我的人……”
见夜离震惊地看着他,他微微一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安排这些眼线,我并非居心叵测,而是一种自我保护的方式。这一点,你大哥应该比你有体会,朝堂风云诡谲,在朝为官,就如在薄冰上行走,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我只是不想做一个被动的人。”
夜离没有吭声,就静静地听着。
这点,她懂,就如她们钟家,前一日还风光无限,一.夜就惨遭灭门。
只是,他安在戒坊的人是谁?
她竟毫无察觉。
当然,现在这个也不重要。
男人的声音继续:“还记得昨日早上,你大哥被发现失踪,我们赶去戒坊的时候吗?我们进去你大哥厢房,皇上和多位大臣已在,当时衣橱被毁、暗道已经被发现。或许是多年的御史台的职务习惯,我总喜欢关注一些常人不太会关注的东西,譬如当时,所有人的焦点都在暗道上,以及你大哥的失踪上,而我却发现衣橱别有文章。”
夜离眼帘一颤。
别有文章?
强自让自己面色如常,她状似随意地问道:“什么文章?”
“虽然被毁,但大的框架还在,衣橱有暗层,密道的机关就在暗层里面,大家或许都去在意那个机
关了,却忽略了暗层里装的东西。”
夜离瞳孔剧烈一敛。
“当然,已经随着衣橱被毁,装的东西也散落一地,所以大家忽略了也正常,但是我还是看到了一枚小簪花,是你曾经簪过的一枚簪花,夹在破碎的暗层缝隙里面。”
夜离紧紧攥住了袖襟,微微绷直了声线:“所以呢?”
“所以,那个暗层应该是你大哥专门用来……”男人拖长了音调,顿了顿。
夜离彻底沉了呼吸:“用来做什么?”
她生怕男人说出的是“用来装变身用的东西。”
还好。
男人说:“用来装你的东西,可能男女有别,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所以你的东西他就放在暗层里面,我是这样想的。”
男人缓缓走向她。
一颗心大起大落,夜离暗暗松了一口气。
“当时,你求皇上明察,我随你而跪,那个时候,我就趁人不备,将那枚簪花拿了开来,同时,我也得出一个认知,既然你大哥知道暗层,就一定知道暗道,因为暗道的机关就在暗层里面,你大哥的确是从暗道所出。当然,以我对他的了解,他也不至于像他们说的,畏罪潜逃,那他为何出去?还在形式如此严峻的情况下出去?只有一种可能,为了帮自己脱困,出去调查真相了,龙袍真相。所以,你刚才说完,我说果如我所料。”
夜离没有吭声,一颗心慢慢放下。
“你大哥肯定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也不敢回来,不然,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所以,你就让巧黛做了替死鬼?”
“宫里有我的人,弄到巧黛的手链并不难,刑部和戒坊也有我的人,将玉玺和手链放进去更是容易。”
男人站在她旁边,说得轻描淡写,大手执起灯座上的一根竹签,将烛火的灯芯拨了拨。
屋里瞬间更加亮堂起来。
“为什么会是巧黛?”
而不是别人,或者戒坊的人。
男人将手中燃着的竹签晃灭,重新放在灯座上,抬眸看向她:“因为如你所说,她是太后的人,推她出来,皇上不会怀疑到我的头上,还有最重要的一点,皇上也想除掉她,推她出来,正合皇上心意。”
“你为何要这样做?”烛火摇曳中,夜离定定望进他的眼,幽幽开口。
男人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忽然一声轻笑,将视线撇开:“不这样做,你大哥能回来?”
“不是,我问的不是这个,我问的是,你为何会如此大费周章帮我大哥?”
“因为你!”
男人回得不假思索,回得笃定坚决。
夜离长睫颤了颤。
“于公于私,我都应该帮他,于公,他是我的同僚,昨日我跟你说过,我跟他是对手,是朋友,是英雄惜英雄;而于私,他是你大哥,是你唯一的亲人。”
男人一边说,一边缓缓踱着步子。
夜离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见她不吭声,男人自她身后倾身,双手一左一右撑在她面前的桌边上:“怎么?我这样做,你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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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动还动不了,因为男人的这个动作,因为他的胸膛、双臂和桌子正好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她困在了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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