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伙歹徒是从江阳一带的监狱逃出的重刑犯,此次袭击是很明显的报复社会。虽然已经将他们全数击毙,但车队伤亡惨重,平民更甚。
大约有三分之二的平民在这场袭击中丧生,军人也损失过半。
为了避免人群像之前那样太过分散,成为袭击者的活靶子,陈稳把幸存者集中到两辆车子上,周围派车环绕保护,晨晨也在纪暖的这辆车上。没人给他撑腰,他也不敢再任性,畏手畏脚的抱膝坐在一旁,怯生生的看着外面。
许超仁在这部车上担任警卫,他有心照顾纪暖,但不好搞特殊,只能时不时的扫一眼。
纪暖躺在车子最里面,身上卷着一层被子,外面是两条束紧的皮带,整个人都被裹成了蚕宝宝。
她在小树林里抱着爸爸的尸体哭到失声,谁都劝不动,拉不走。陈稳无奈,只能让人把她这样绑起来带走,免得她想不开,伤害自己。
一天之内痛失两个至亲,是很值得同情的事情。但现在,每个人都战战兢兢,心有余悸,她也不是唯一一个失去至亲的,旁人实在是没有多余的心力来关心她。
她现在这种心如死灰的情况,也根本听不进旁人的关心。
在亲眼目睹爸妈的惨死之后,之前从未冒出的一个念头,开始像野草一样,在她脑海里疯狂的蔓延生长。
好想死……
从东光到江蓝,再从江蓝来到这样一个连听都没听过的地方,她历尽千辛万苦,得到的却是家破人亡的结局。
就在昨天,她还感叹自己是幸运的,她以为自己是个例外,可以在这种时候保全家庭,但这只是命运给她开的一个玩笑。
就算安全回家,家里也不会再有爸爸妈妈了,那她回去还有什么意义呢?
接下来的路依旧不好走,路况崎岖坎坷,丧尸穿行肆虐,她麻木的躺在车上,昏昏沉沉的闭着眼睛,就连时不时响起的枪声也离她越来越远。
因为认错路,这天依旧无法到达玉荣,天已经黑了,军队找了个空地扎营,分发罐头,许超仁换了班,终于得偿所愿的跑进车里,轻轻摇晃纪暖:“小纪,小纪,下来活动活动,吃点东西吧。”
纪暖没有回答他,她平躺在被窝卷里,半睁着眼睛,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许超仁一摸被角,全被她的眼泪浸透了,他叹了口气,正想安慰几句,晨晨抱着一罐八宝粥爬上车,见状,犹犹豫豫的走过来,把八宝粥递过来:“给姐姐的。”
纪暖听到他说话,也没之前那么生气了。
她恨这个小男孩让她没了妈,已经恨到懒得再去恨了,直接选择了无视。
许超仁摸摸晨晨的头,拉开八宝粥的盖子,直接舀起一勺喂到她嘴边,好声好气的说:“小纪,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你再怎么虐待自己也不能重来一回,你爸妈也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吧?纪先生是为了救你才牺牲的,你不能辜负他……”
纪暖无声的淌下一行泪,眼珠却是转也不转,许超仁看得难受,也不知怎么应对她这油盐不进的态度。
不多时,陈稳也来了。
他安排好人手之后,怎么想都放心不下,也觉得对她有愧,如果早知道会有歹徒袭击,他会部署的更好,也不至于造成那么大的牺牲。
许超仁一扭头看见陈稳上车,赶紧起立要行军礼。陈稳摆摆手,让他淡定,然后走过去说道:“帮她解开皮带吧,绑了一路,肯定不舒服。”
“是,长官。”
解开皮带之后,被窝卷也松开了,纪暖依旧无动于衷,陈稳探了探她的额头,眉头微皱:“还是有点发烧,小许,你去叫人烧点热水,再去找找退烧药。”
“……是。”
许超仁恋恋不舍的走开了。
晨晨坐在一旁,眨巴着眼睛,也不知道是该走还是该留,陈稳拍拍他肩膀,让他安心坐这儿,然后对纪暖说道:“到了玉荣以后,你有什么安排?”
纪暖没回话,他也不以为意,自言自语一般说道:“和北区部队交接之后,我会继续南行跟常司令他们会合,如果你想去,我就带你走。”
纪暖还是没有反应。
陈稳说道:“反正明天才交接,你可以考虑一下……你父母的事情,我很抱歉……节哀顺变。”
遇到袭击的时候,他宁愿受伤牺牲的是自己,也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手无寸铁的平民被歹徒残杀。
但他不能死。
活着的战友、平民,可全都靠他了啊。
这话他只有自己知道就好,并不想说出来让别人知道。
说完后,他就和晨晨大眼瞪小眼,无话可说了。
正好许超仁带着热水和药回来,他看着许超仁耐心细致的给纪暖喂药,浓眉微微挑起,视线在纪暖和许超仁之间逡巡。
纪暖连反抗都懒得反抗,由着许超仁喂水喂药,因为如果她不吃,陈稳和许超仁会一直在这儿烦她。
而她只想一个人呆着。
喂完之后,许超仁和陈稳都走了,临走前,陈稳给晨晨派了个“重要”任务。
“高晨同志,你好好守着纪暖同志,一旦她有什么不正常的举动,立刻叫人,能办到吗?”
晨晨紧张的举手敬礼:“保、保证完成任务!”
人都走了,晨晨守在一旁,捧着剩下的小罐喝粥。
纪暖掀开被子坐起来,晨晨立马弹起来:“你要做什么?”
“撒尿。”
“……”晨晨愣了一下,赶紧抹抹嘴,“我跟你一起去。”
“不要在我面前献殷勤,我不会原谅你的。”
纪暖淡漠的说完,自己跳下车走了,把晨晨一个人撇在车里。
晨晨愣愣的站在原地,吸了吸鼻子,眼泪大颗大颗的掉下来。
纪暖听到他在车里抽泣,心里却是一片冷漠。
哭哭哭,就知道哭,使劲儿的哭去吧!
她知道自己在欺负小孩子,但她就欺负他了,怎么着?
要不是这个孩子,她至少还有一个亲人,现在,她什么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