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话,纪暖在过去也听到过。
当时,江蓝告急,幸存者兵分两路撤退,一路前往西省的南云,另一路打算去玉荣和前来营救的北区部队会合。
那时的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踏上的将会是一场有去无回的死亡之路。
妈妈死了,爸爸死了,高家人也死了,小许也死了……
就连她也被夏千烨那几个烂人绑架,险些在草荡里丢了性命,还患上了那个神出鬼没的精神病。
可是,等待他们的是什么呢?
是一句全线封锁。
南省西省已经成为重灾区,为了保护还没有受到感染的东北二省的民众,他们这些苦苦挣扎的幸存者们成为了弃子,一直等候的北区部队也根本没有来。
百里云川现在的话,和那时的那蓝一模一样。
如果可以拯救多数人,他们都可以牺牲少数人。
可是,那蓝守护的是民众,百里云川守护的又是什么?
是潘多拉?还是他的荣华?
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她只听到“啪”的一声响,回过神以后,她已经爬起来,巴掌也毫不留情的甩到百里云川脸上了:“你混蛋!”
百里云川没想到她还敢爬起来动手,猝不及防的挨了一下,脸色一下子就黑了:“纪暖,你太放肆了。”
纪暖打的手疼,她抓着打他的那只手,咬着嘴唇:“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百里云川冷冷的看着她:“看来是我以前对你太好了,才会让你变得像现在这样有恃无恐。”
他很少用这种眼神看着她,冷淡而疏离的模样,让纪暖一阵阵的心酸:“你明明就很在意!为什么要装作视而不见?难道你真要看着他们死吗?那些都是活人啊!不要待在这里了,我需要你,大家都需要你,江南还在监狱里,重担都压在河曲海涵他们身上了,你离开之后,他们都很不安,总司令也很担心你……不要再任性了,跟我回去吧……”
百里云川不为所动,神色依旧冷淡:“与其说这些废话,不如多睡一会儿,我先去洗澡了。”
说完,他转身走到里面的盥洗室。
这个地方是酒店标间的格局,地方不小,可在这样的世界、这样的会所里已经堪称奢侈了。如果是平时,房间的一面墙壁可以打开,露出全景玻璃,站在这里就看到全景玻璃下的大舞台。
那是过去的会所进行表演的地方,古今中外,什么节目都有,戏剧,歌剧,舞曲,交响乐……请的也全是名角,一晚价格抵得上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无论主宾,都是要多奢靡有多奢靡。
不过现在,舞台已经被改造用作别的用途了,纪暖也就无缘看到全景玻璃。
她坐在床上,看着手上那个亮晶晶的戒指,待里面的水声响起来的时候,她突然发了狠,硬撑着起床走到盥洗室外,然后一把拉开了磨砂玻璃门。
刷啦一声,温暖潮湿的水汽扑面而来,百里云川正在洗头发,他洗澡的水很烫,蒸腾的水雾萦绕其中,纪暖只看得到他那两条修长笔挺的腿,以及肌肉匀称的上半身。
百里云川闻声惊讶的扭头,看着站在门口的纪暖,他放下手,扶着门,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别以为我收留你,你就可以得寸进尺……”
话音未落,纪暖毫不犹豫的踏进去,张开双臂抱住了他的腰,微凉的脸紧紧的贴在他被热水打湿的带着滚烫温度的胸前。
花洒哗哗的喷水,把两个人都打湿了。
百里云川回神,他是真的恼了,抓着她的双肩往外推:“纪暖,你干什么?”
“叫我活下去的明明是你……为什么现在你要丢下我一个人?太过分了……太狡猾了!”
“放手。”大手在她肩膀上用力,“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
“不!”
她犯了倔,死死地抱着他。
百里云川虽然一直在推她,但也尽量避开她的旧伤。
不过,她的实验服原本就是方便穿脱的,百里云川这么一扯,衣服中线上系的用以连结的蝴蝶结一下子被扯开好几个,白色布料“呲啦”一声,从她的肩膀被扯下来了。
一道明显的伤疤在水汽中显露出来。
他知道这个伤,这是她在江蓝为了保护那蓝,被初时的一枪擦伤了肩膀。
虽然子弹没有入肉,却也擦掉了一条小指长的血肉。
像是被蛊惑了一般,百里云川一手搂着纪暖,另一手慢慢解开她衣服上的蝴蝶结。
抱她的时候,她身上的伤,他都见过。
往下是锁骨的伤痕,这是初时假扮的哑巴用弩箭射的,那一箭几乎射断了她的锁骨。
后背是大片灼伤,深浅的颜色交叠,因为她不止一次被灼伤,一次是在姜城保护小孩子,被火场里滚烫的钢管砸中,还有一次是为了保护交换人质的顾前,被爆炸灼伤。
爆炸的灼伤在她的手臂上也有,她的胸前还有开胸正骨留下的疤痕,腿上有火箭弹碎片的划伤……
除此之外,她身上还添了很多新伤,一道一道的青紫痕迹交叠,的确是棍棒殴打造成的。
伤成这样,打她的不止一个人。
百里云川一边看,一边抚摸着那些伤痕,但是一言不发,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纪暖也是豁出去了。
反正她丢脸的样子,百里云川都已经见识过了,再说现在这里也没有别人,就算她再怎么不要脸,这副不要脸的样子也不会传到外面的。
以前都是百里云川来哄她,现在她来哄哄他,不可以吗?
她想要抱抱他,想要贴近他,她就是很害怕会失去,他一直都容忍他的,所以,这一次也一定会……
百里云川的手还在往下,但是视线在落到她脑袋上的时候,他突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了纪暖。
纪暖被他猛推一下,后退两步撞到了墙壁上,脊骨生疼。
她倚在冰凉的墙壁上,一手拢着衣服,有些错愕的看着他:“云川……”
“希望你能自爱一点,难道你只有这一种挽回男人的手段吗?”他关了花洒,冷冷的看着她,“出去。”
纪暖嘴角一抽:“我只是想抱抱你,是你自己解开衣服乱摸的!”
“那只是……失误,你可以出去了。”
“……你这个笨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