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大本营的命令很快就传到南京。
青木重诚看到命令之后,不敢怠慢,赶紧报告给板垣征四郎。
“什么?抽调一个步兵大队空运至江湾,加强江湾防御?”板垣征四郎用吃人的目光看着青木重诚,满脸的难以置信。
八嘎,这又是哪个蠢货下的命令?
青木重诚苦笑说道:“司令官阁下,这是大本营刚下的作战命令。”
“八嘎!”板垣征四郎恼火的说道,“大本营的官僚究竟要干什么?”
“他们的理由非常的充分。”青木重诚将手中电报递过来,苦笑说,“他们说,如果守住江湾,可以作为未来进攻上海的支点,如果失去了江湾,则第七师团、第二十师团赶到上海之后,就必须重走第一次淞沪会战时的老路,从狮子林抢滩。”
“从狮子林抢滩又有什么关系呢?”板垣征四郎额头上青筋直跳,却没有去接青木重诚递过来的电报,而是一摆手,沉声道,“这毕竟不是淞沪会战,淞沪会战时国民军有一百个师,可以沿着长江全面布防,可是巡捕营却根本没有这个实力,他们充其量也就两万人,防线根本扩展不到江边!抢滩登陆并不是难事,无非是辛苦一些。”
顿了顿,板垣征四郎又担忧的道:“更糟糕的是,为了守住江湾,势必导致整个作战计划都必须做出调整,第二十师团就又要先于第七师团到达上海,而且,还要在第七师团没有到上海之前,就先行发起进攻,这可不就是添油战术?”
“是啊。”青木重诚喟然道,“巡捕营原本需要同时面对第七师团、第二十师团的两面夹击,可现在,他们至少在七天时间内,只需要面对第二十师团的进攻,如果是别人,这也没有什么问题,可这次的对手是徐锐啊!”
青木重诚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第二十师团先于第七师团整整七天到达上海,这岂不是给予了徐锐各个击破的机会?别以为徐锐就不可能打垮第二十师团,想当初第一次扫荡大梅山时,也没人相信徐锐能打垮第十师团,可最终呢?
最终徐锐却真的打垮了第十师团,而且还是全歼!
“愚蠢,简直愚蠢至极!”板垣征四郎恨恨的说道,“大本营的这帮官僚,从来就只会纸上谈兵,从来就不懂得实战,这事我们不能听他们的!”
板垣征四郎就差直接说,东条英机只会纸上谈兵了。
板垣征四郎当即命青木重诚给大本营回了一封电报,拒绝执行这个命令!
这一下,可是把东条英机激怒了,东条英机为人古板,生平最恨的就是逾矩行事,所以对于一贯喜欢打破常规的石原莞尔十分看不惯,石原莞尔也看不惯东条英机,经常当众称呼东条英机为东条上等兵,言下之意就是以东条英机的能力,只配当个上等兵。
日本陆军的参谋官素来有以下克上的传统,中日战争全面爆发之后,前线各个师团的师团长也是屡屡违背大本营的作战命令,一而再、再而三的突破大本营的底线,在东条英机当上陆军次长之后,就一直在暗中筹划铁腕整顿,却苦于缺乏一个合适的契机,可现在,板垣征四郎却是将把柄送过来了。
东条英机当即带着第十二军的复电找到了闲院宫载仁。
裕仁因为身体不是很好,已经被贞明皇太后带去天久山温泉,疗养去了,军中事务全部托付给了陆军总参谋长闲院宫载仁以及海军军令部长伏见宫博恭,东条英机要想立威,必须首先征得闲院宫载仁的同意。
“亲王殿下,臣以为此风不可长!”东条英机语气激昂的说道,“古云,军令如山,意思是说军令如山一般不可动摇,可皇军的某些军官自恃有天皇宠爱,总是违抗上级军令,长此以往,必定会闹至不可收拾!”
闲院宫载仁却有些犹豫:“可是,临战换帅也是大忌哪。”
东条英机很强硬的说道:“临阵换帅总好过闹出大乱子,军中的这种歪风斜气如果不能够狠狠的刹一刹,早晚必酿成乱子,亲王殿下你莫非忘记了,二二六事件的教训了吗?若这次不能狠狠惩治板垣征四郎,帝都不祥事件就极有可能重演!”
“东条君慎言!”闲院宫载仁闻言顿时脸色微变,伸手制止。
二二六事件又称二二六兵变,就是皇道派少壮军官发动兵变,试图武装夺取政权,他们喊出的名义是维护天皇权威,但其实是想建立一个军事独裁政府,这事虽被镇压下去,但是闲院宫载仁对此却心有余悸。
当下闲院宫载仁又说道:“战场抗命确实要不得,撤了板垣征四郎也好,只不过,你可有合适的替代人选?”
东条英机答道:“有一个,川岸文三郎。”
“哟西。”闲院宫载仁道,“那就是他吧。”
“哈依!”征得闲院宫载仁的首肯之后,东条英机便立刻兴匆匆的离开,然后迅速给第十二军司令部下达了解职令,解除了原司令官板垣征四郎的职务,同时又命令赋闲在家的川岸文三郎紧急飞赴南京上任。
川岸文三郎的能力平平,唯一拿得出手的战绩,或许就是忻口会战之时,侧击娘子关造成忻口正面的中央军、晋绥军三十个师崩溃,不过,那一战其实跟川岸文三郎这个师团长没有什么关系,是手下两个旅团长独立指挥的。
但川岸文三郎这老鬼子拍的一手好马屁。
这次东条英机之所以提名川岸文三郎接替板垣征四郎出任第十二司令官,就是因为川岸文三郎给东条英机送了重礼!
川岸文三郎知道他的这个机会怎么来的,也知道板垣征四郎为什么会被解职,所以接到委任令之后,人还远在日本,就给第十二军参谋长青木重诚下了一道命令,命令青木重诚不打一丝折扣,严格执行大本营下的作战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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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木重诚匆匆赶到板垣征四郎的寓所时,板垣征四郎已经在收拾行李。
大本营的解职令在半个小时前正式下来,板垣征四郎已经被解除了第十二军司令官的职务,关于他的新职务,电报上面却并没有提,不过板垣征四郎已不关心了,新职务无非就是某个要塞的防卫司令,甚至可能转入预备役。
看着板垣征四郎在那里落寞的收拾行李,青木重诚顿首说道:“司令官阁下,你为什么不找找东久迩宫殿下?或许仍有机会扭转的!”
对于板垣征四郎,青木重诚还是十分佩服的,在青木重诚看来,板垣征四郎或许是日军高级将领之中最有胆量的!
板垣之胆,石原之智,这句话可不是瞎说的!
板垣征四郎却摆摆手说道:“青木君,我已经不再是司令官了。”
“哈依!”青木重诚顿首说,“板垣君,如果你不方便启齿的话,我可以替你去找东久迩宫殿下,殿下还是十分器重你的,只要殿下帮你在闲院宫殿下面前说句话,东条英机也只能够收回成命,那么,你就仍然可以留下来。”
板垣征四郎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青木君,木已成舟,不必费劲了。”
顿了顿,板垣征四郎又拍了拍青木重诚的肩膀,微笑说:“再接下来,就靠你了。”
“哈依。”青木重诚重重顿首,神情严肃的说道,“卑职一定会遵照阁下您的思路,坚决抵制大本营的乱命,我非但不会抽调部队前往江湾,而且……”
“不,青木君,我不是这意思。”板垣征四郎摆摆手说,“而且,我也绝不认为这么做是个好主意。”
青木重诚说道:“难道就由着他们乱来?”
板垣征四郎道:“正因为不能由着他们乱来,所以你才不能抗命!”
稍稍停顿了下,板垣征四郎紧接着又说道:“我虽然已经被解职了,但是你还在,青木君,你是个知兵的,可以慢慢影响川岸文三郎,但是如果你也抗命不遵,大本营必定连你也一并撤换,到时再换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家伙,那就真的麻烦了!所以,你必须留下!为了留在这里,你就必须坚决的执行大本营的命令!”
“哈依!”青木重诚重重顿首,“卑职懂了。”
见青木重诚有些消沉,板垣征四郎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上前一步拍了拍青木重诚的肩膀,微笑说:“青木君,不必如此,说不定再过几个月,我就又回来了呢,这世上事千变万化,谁又能够说得准呢?”
“哈依!”青木重诚闻言便立刻精神一振,欣然说,“以将军阁下之能,重新被起用那是早晚的事情,卑职坚信会有这一天!”
“青木君,那就承你吉言了。”说话之间,板垣征四郎便收拾好了行李,然后将行李箱交给他的副官,当了半年多的第十二军司令官,临走时,板垣征四郎也只有一箱行李,不像有的高级将领,调职回国的时候,都是大包小包一大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