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府里住了四五天,府里一切都很好,吃得好,住得好,不用过回以前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还是很舒服的。
虽说是在江怀家中,可是能见到江怀的时间并不多,江怀天没亮就去军营了,有时候大半夜才回来,有时候直接住在军营了,而苏颜年白天也不常在,听李伯说,苏颜年是位大夫,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医术已经很了不得了,白天一般都在医馆呆着。
我最常见到的,自然就是小月了,可她不像江怀,也不像苏颜年,对我虽然很客气很礼貌,但我总觉得和她相处起来还挺困难的,可总归她对我是挺好的,兴许只是她怕生,相处久一点就好了。
李伯也对我很好,每天都变着花样给我准备菜,我心中自然高兴得很,平日里闲着无聊,也喜欢找李伯聊天,给他说说蛮族一些好玩的事,他每次也听得开心,厨房经常备着我喜欢的点心,方便我想吃的时候都可以去拿。
有一天我自己在后院玩的时候,觉得实在无聊的打紧,想起苏颜年说过为我准备的新房间,我便想偷偷溜过去,想看看布置的怎么样了。可我趴在窗子想往里面看看的时候,才发现里面一个人都没有,根本不需要我躲躲藏藏啊。
我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实在是小题大做了,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环视了四周,确实是没人,可才这个点,怎么会没人呢?吃午饭也太早了吧。我翘着腿躺在床上,看着床帘的薄纱,再看看这略有些空荡的房间,看起来还要很久才能弄好啊。
等着等着,不知不觉我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只觉得饿的前胸贴后背,想来应该是一觉睡到午饭点了吧。我跳下床正准备离开,却突然听到房门外传来的小月和另外一个婢女小青的声音。
“小月,走了,吃完饭给小小姐收拾新房间去了”,听着小青的声音,想来她们应该是要进来,我猫着腰偷偷走到门边,打算她们进来的时候,吓她们一跳。
“收拾什么啊,先打个盹先,急什么”,小月的声音,听上去有些不耐烦。
“可是……小月,我们已经拖了很久了,小小姐的房间早该收拾好的”。
“什么小小姐,也不知道将军从哪里捡来的乡下丫头,还让我服侍她,真的是丢人丢死了”,小月的声音,清晰而又直接的传到了我耳边。
“但是将军和苏姑娘看上去都很重视小小姐”。
“将军和苏姑娘这些天都没空管,我们可以再偷上几天懒”,小月的声音越来越远,看起来是准备离开了。
“你那天没看到,在饭桌上吃饭,好像没见过肉一样,府里哪个丫头都比她更像小姐……”,我已经听不进去后面的话了,只是想起初见小月时她脸上的表情,我才明白,那是一种名为厌恶的情绪。
那么这么些天,她对我的关心,对我的照顾,对我的客气,对我的笑容,全部都是装出来的?全部都是假的?
我推开门走了出来,整个人大脑都有些发昏,路上时不时遇到几个府中的人,他们都会喊我一声小小姐,可不知为何,今日听上去,我觉得那些都是假的,无论是话中的客气,还是脸上的表情,其实,都是假的吧,他们心中,应该是很厌恶我的吧。
也不怪他们,毕竟我是个外人,是个乡下野丫头吧。
“小小姐,怎么在这,找了你很久了,用膳吗?”,李伯喊了我一声,可我也一样把李伯看作和小月她们一样,这样和蔼的笑容,看起来就变得虚假无比,我用力摆了摆手,然后逃回了客房。
我有些喘不过气来,我突然觉得这府里,和之前的村子,有什么区别呢?每个人都在假装,每个人都在拼命的虚与委蛇,表面一套内里一套。
江怀罗涛苏颜年,会不会也是一时兴起才收留了我,等以后发现了我一身的毛病,又会和他们一样厌恶我,但是脸上还是假装出开心的表情呢。
想到这里,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恶心。
我觉得我要是再待下去,可能会呼吸不过来,我偷偷绕过了下人们,从后门溜出了江府,走到大街上看着人来人往,没有人用异样的眼神去看我,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不知不觉就走到一个面摊旁边,面摊是一位大娘的,她正煮着面,手里拿着碗,将细长的面条夹到碗里,撒上葱花,然后端到客人桌上,闻起来很香的样子。
这人一放松,身体的各种感知都回来了,连带着饥饿也想起来了,中午为了躲小月李伯他们,我都没吃饭,肚子不适时的叫了一声。
“小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家里人呢?”,那大娘见我站在路边,呆呆的看着她的摊子,走过来问道,我以为她是觉得我挡到她做生意了,连忙摆了摆手打算离开,这个时候肚子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
“是饿了吧,来坐会,大娘给你下碗面吃”,大娘一边说,一边推着我进摊子,“大娘家的面可好吃了,来尝尝”。
我本来还想走的,可当大娘将一碗面条放在我面前的时候,我确实迈不开步子了,狼吞虎咽的吃着,大娘怕我不够吃,还给我下了一碗饺子,温热的面食落入腹中,我的郁闷才少了些。
我吃的差不多才弱弱的开口,“大娘,我可以在你这再坐回吗?”
大娘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当然,你一个小姑娘在路上我也不放心,你就在这里坐着,等家里人来接再走知道吗?”
其实我只是不想太早回去那个地方,在听到小月的话之后,我只觉得那座江府,一瞬间变成了一座牢笼,里面每个人看待我,都并不是如我所见的那般。
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大娘看起来快要打烊了,我才准备离开,但大娘却拉住了我,“诶你家里人没来吗?那你等会,等我打烊了我送你回去,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
我摇了摇头,“我家……”,想了想我又改口,“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不远的,一会就能到的”,我多次和大娘保证安全,她才同意我一个人回去。
临走前我突然想起面钱还没给,摸了摸身上还没带钱有些尴尬,头上有苏颜年送的的发饰,也不知道值不值钱,我将她取了下来递给大娘,“大娘,我今日没带钱,这个先放你这,我明日带钱过来换回去,可以吗?”
大娘将发饰取过,但却轻轻别在了我的头发上,“一碗面值多少钱,没事,你早些回去,别让家人担心知道吗?”
我心想明日再把钱送来吧,便没多说冲大娘点了点头,大娘也关了灯离开了摊子,夜晚起了些风,往江府后门去的路没有点灯,我将手所在袖子中慢慢摸索前行。
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条路这么黑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