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都护大人的隐忍是有意义的，他一直等待的时机，终究是到了。
“当初，阿棠哥哥一心推翻元氏王朝，可是，因为十二重楼的出现，失败了。我隐忍多年，年将朽木，终究是做了一件，让阿棠哥哥欢喜的事。“
他年少时，一腔热血，却没有帮到阿棠哥哥多少，却让他为了自己，失去了最后的希望，明明元祖表现的那么惜才，那么在乎吴月歌先生。
没想到最后，反倒是元祖为了元氏王朝的长治久安，那么残忍的杀害了阿棠哥哥。
那曾经是中原人最后的脊梁啊，就这么在冷冰冰的地底，躺了近百年。
他该多寂寞，多寒冷啊。
都护大人转头，目光直直落在韩悦身上。
“我以为，来覆灭十二重楼的，会是赵均大将军，他，毕竟是业火世家的新希望，是继承了阿棠哥哥意志的后继者，没想到，赵均大将军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一个女郎。”
都护自然是希望赵均这个吴氏这一代的嫡长子，能够成为第二吴月歌，完成吴月歌没有完成的使命，得到天命之子的身份，坐上那个至高的位置。
可是现在看来，他认为最后的东西，赵均将军并不这样想啊。
十二重楼能否在清远军北上第一战之前覆灭，决定了赵均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展开。
可以说，十二重楼的生死，决定了清远军的胜负，只有没有了超凡力量的庇佑的元氏王兵马，才能被清远军的军阵碾压。
韩悦，是赵均大将军能托付重任的人选吗？
巾帼书院与白鹿庄也没想到，他们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以换取将来的利益，可实际上这次十二重楼剿灭一行，却根本不需要他们出力。
这本是最好的结局，可是他们这份功劳却有些受之有愧。
都护大人也没想到，这一行人中，居然有人认出了他的身份，对于青玉郎君，他其实已经想不起他是哪位故人之后。
但是能走到这里，他们都是元氏王朝的敌人。
让元氏王朝的敌人替他收尸，不算过分吧。
“我平生所愿，便是能无愧于阿棠哥哥，若我身死，请看在我替清远军扫荡了最后的障碍，将我葬于群山之侧，守望余生。”
阿棠哥哥应该也不会嫌弃他这个不中用的弟弟吧。
随着都护大人让开身子，所有人才看到了大树下那座棺木。
看来都护大人是将当初被活埋于单于台下的吴月歌，重新放置入内，求得死后安息。
韩悦的目光划过棺木，落在了旁边的巨树上。
大树枝桠三分，其中两个枝桠已然枝繁叶茂，只有最左边的那一株枯朽，可是根茎处却隐隐有绿光浮现。
“女郎好眼力，这巨树，乃是苍天藏下的后手，苍天降下神只，诛杀异端，没想到却因伤重，凡人野心吞天，有了变故。那神只也是干脆，在逃亡中，直接斩一臂藏于此处，便有了此神树。”
若神只被天下各大得利势力封印，一日日消耗，总有神性泯灭之时，那这一臂，就是最后的生机。
可怜元氏王朝坐拥宝山，却以为借助吴月歌之性命，修葺的单于台才是立国之根本。
当年都护大人发现了这个秘密，一直守护到现在，就是为了等今日。
“当年那些野心者，走错了路，便只能一条路走到黑，可是吴王和清远军，还有退路。更甚之，能为苍天圆梦，自会有苍天庇佑。”
正因为清远军不是任何一个势力扶持起来的，他们的跟脚也最干净，所以才有苍天相助。
都护大人为何认为赵均是吴月歌意志的继承者，那是有根据的。
现在的应州府吴王，能有逐鹿天下的资本，没有人会否认赵均将军存在的重要性，可以说，在最开始积攒老底时，赵均将军的存在，功不可没。
就像当初吴月歌上承天命，现在的赵均也如有神助。
这是苍天的偏爱，铸就的奇迹。
时至今日，都护大人仍旧信任着贺州吴氏给他编织的谎言，以为业火世家，有另一个吴月歌，能为他圆满。
这大概就是贺州吴氏嫡长子吴镜尘存在的意义啊。
韩悦看着眼前巨树，仿佛落入了一片幻境。
她眼前划过一幕幕过往，有些是她亲生经历，有些却从未见过，韩悦以为她早已见过尸山血海，早已心硬如铁，可是那种种锥心之痛，却仿佛跗骨之痛，如影随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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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玉第一时间发现了韩悦的不对，紧紧抱住她，却无法帮助到韩悦。
他们这一行，唯独没有带医者，而且药物多是金创药之类的，哪里会想到韩悦会突然发病。
韩悦口中一片喃喃，一会儿说“地下好黑”，一会儿又说“胳膊好痛”，青玉手忙脚乱，都不知该干什么。
都护大人不知道韩悦怎么了，可是他的年纪真的已经很大了，能坚持到今天，都是因为想要再见一面那个像阿棠哥哥的赵均将军。
这次赵均不曾亲至，他虽有憾，却也仅此而已。
反正再也见不到那个全心全意对他好的阿棠哥哥了，见一个后继者又能有多少安慰。
只是，他以为还能再见一见那个孩子，现在，也没有机会了。
只有到了生命的尽头，都护才忽然明白，年轻时候的错误，也许需要一辈子去偿还，可是这个过程中，他也辜负了旁人。
白音提布，没有他这个不好的师傅，是不是他的一生会过的更好。
就这样吧，以新的身份，活在阳光下。
都护大人的眼前一片模糊，他仿佛看到了阿棠哥哥的影子，他向他慢慢伸出手。
“阿雅，过来。”
“阿雅——”
韩悦突然不顾一切冲过去，想要捉住都护大人伸出的右手，可是两双手在空中擦肩而过，终究是不曾握住。
韩悦只觉得心头一痛，眼睛酸酸的，她想哭涕，也应该落泪，可是眼睛干干的，什么也落不出。
“他死了。”
韩悦用力握紧错过的双手，左手上前，为都护喝上了眼睛，可惜第一次并没有成功。
“阿雅，你的阿棠哥哥回来了。”
“阿棠哥哥会照顾好白音，你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