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唐糖闻言,不惧反笑,“作为一社之主,帮派大佬,没有些手段和魄力该如何生存?再说,这样的男人将来才有能力给我幸福,护我安稳。”
白茗涵眸光微闪,看向唐糖的目光顿时变得有些陌生,原来不知不觉中,其他人都变了,变得接受现实,变得适应人生,只有她,还在逃避,还在幻想,还在不切实际!
见好友如此表情,唐糖便知她在想什么,轻叹一声,目光悠悠投向远处,那一瞬间,竟带上了几丝沧桑和悲凉。
轻叹一声,甜美的女孩儿勾起甜美的笑,好像那丝黯淡和悲凉从不曾出现在她眼中,依旧天真无邪,依然没心没肺。
“茗涵,放弃吧,无论你怎样逃避,一个人的出身和家世是无法改变的。”话音一顿,微微嘲讽地勾起唇角,“黑就是黑,永远都白不了。”
“是吗?”白茗涵淡淡一笑,苦涩之意霎时漫溢而出,淡淡的,宛若茶香,“黑与白,真的,需要这般泾渭分明?”似问非问,似叹非叹,尾音袅袅,徒惹苍凉。
咧嘴一笑,唐糖豪爽地拍拍好友肩膀,“搞得这么伤春悲秋做什么?我们一个学设计,一个学建筑,又不是搞文学的,风花雪月都不适合我们!”
白茗涵小小地翻了个白眼儿,“亏你还是巨峰帮的大小姐,知书达理呢?温雅娴静呢?整个一土霸王!”
“欸!我怎么土霸王了?我哥说,这叫豪气干云!”
“是是是,豪气干云!”抿唇一笑,“糖宝,对公子夜……你是认真的吗?”
唐糖点点头,眸底划过一丝少女的憧憬,“很少见我哥如此称赞别人,至少到目前为止,公子夜给我的印象很好。”
“是你哥的意思,还是你自己的想法?”
“你知道的,我哥宠我,我不愿意做的事,他绝对不会勉强。”话音一顿,她挽过白茗涵的手,耸耸肩,无奈一笑,“亲爱的,我觉得你太杞人忧天,好像家里人都是洪水猛兽一样。”
却听白茗涵幽幽一叹,似笑非笑,“或许吧……”
唐糖面色却陡然一变,四下望了望,压低声音,急道:“茗涵,你是不是还想着牧远那个混蛋?!他、他都这样对你了,你居然还……”
听见“牧远”二字,白茗涵瞳孔骤然紧缩,指尖嵌进手掌也毫无所觉,她在忍,拼尽全力忍住自心底泛起的疼痛。
“茗涵,你醒醒吧!牧远他根本不爱你,他已经结婚了!”
“不爱吗?我不相信——”所有积压在心底的伤痛骤然爆发,她再也忍不住,咆哮出声:“当年,要不是爷爷逼我们分开,如今他的枕边人该是我!是我啊——”
“茗涵……”看着女子疾奔而出的纤细背影,唐糖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无奈,情之一字,当真伤人伤己,这么多年过去,谁曾想还有人耿耿于怀,念念不忘……
白茗涵一口气冲到喷泉池边,因为黑道峰会在此召开,所以俱乐部歇业三天,敞开大门,迎贵客!
现在,离峰会开始还有整整三个钟,各帮派大佬都带人陆陆续续入住公寓,这个偏僻而隐蔽的一角杳无人迹,正好可以给她一个喘息的空间,独自舔舐伤口。
黑就是黑,白就是白,永远无法相提并论,也永远无法并轨而行!
当初爷爷一句话,就注定了她和牧远之间的悲剧。
她是黑道帮会的大小姐,而他出生书香门第,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
突然,一颗晶莹砸落脸颊,随即融化消散,浸润出丝丝凉意,白茗涵抬头望天,却见雪花扬扬洒洒,旋转,摇曳,飘零,坠落,仿佛世间所有寒凉都化为这片片雪白,洒向人间,青丝白发,雪染双鬓,融了多少爱恨情仇,渡了多少痴男怨女。
遥想当初,她和牧远相遇便是在这样一个凄清寒凉的大雪天。
彼时,她还是象牙塔里的公主,他还是大学校园里的青涩少年,她跌倒在雪地,他及时伸出援手,一把伞让两人从此结缘。
她欣赏他的温文儒雅、风度翩翩,他喜欢她的恬淡娴静、善良温婉。
很多时候,白茗涵都在想,如果她不是七星帮的大小姐,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当他得知她的真实身份,他是用一种什么样的目光看她呢?
厌恶?憎恨?恐惧?
不,都不是。他的目光充满了陌生,带着绝望,那一刻,她就知道,他们终究回不去了,黄粱一梦,天亮的时候便注定梦醒!
后来,她才知道,是爷爷派人绑架了他的父母,逼他和自己分手,而他很理智且毫不犹豫地选择了生养他的父母,而不是她这个黑帮小姐。
然后,他们分开了,他早在一年前便娶妻生子,而她云英未嫁,等待着爷爷为她挑选夫郎。
滚烫的泪水滑落脸颊,坠落地面,瞬间成冰,她所有的委曲求全,悉数的忍气吞声都在今天不合时宜地爆发了,白茗涵觉得自己就像一棵老树,随时都会被压弯折断。
“为何哭?”独属于男子的低沉嗓音自头顶传来,挟裹冬的寒,沾染了雪的凉。
白茗涵下意识抬头,却在看清楚那张脸的时候,彻底失了神——
剑眉入鬓,唇色如樱,狭长的双眸微微带笑,男人一身黑色大衣立于雪中,身材颀长,仿佛遗世独立,漫漫红尘只此一人!
这是男人,还是女人?
白茗涵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
目光掠过他修长白皙的脖颈,却见喉结随着他清浅的呼吸上下颤动,带着生命的脉搏。
“女孩儿的眼泪应该在爱你的人面前流,这样才能有所价值。”修长的手递过纸巾,男人轻叹一声。
夜辜星带着于森和覃豪两人刚踏进俱乐部,便被侍者态度恭敬地请到了公寓,打开门,唐尧已在里面恭候多时。
讨论了将近一个钟的正事,夜辜星开始犯困,唐尧见状,告辞离开,于森和覃豪一左一右守在公寓门外,不苟言笑,严阵以待。
待她一觉醒来,推开窗,正对着一个喷泉池,池边女孩儿的哭泣声哀恸又孤寂,仿若悲鸣。
或许是刚醒精力充沛,抑或是闲来无事,太过无聊,她披上大衣,下楼,缓缓踱步到女子面前,或许只为递上一张纸巾罢了。
白茗涵几乎是下意识的动作,缓缓接过纸巾,目光却定定望着眼前美如妖孽的男子不愿移开,一笑倾城,再笑倾国,她终于得知那是何等美态,仿佛天地、白雪都为之失色,黯淡无光!
看她接过,夜辜星不再停留,转身欲走,她一向不爱多管闲事,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递出那张纸巾,已算仁至义尽。
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但也不是个彻头彻尾的坏人,至少她时不时能够心怀悲悯,就像……间歇性抽风。
“等等……”女子的嗓音喑哑,带着浓浓鼻音。
脚步一顿,夜辜星并未回首。
“你……你是谁?”
女孩儿的眼泪应该在爱你的人面前流,这样才能有所价值。
是这样吗?
“路人。”留下最后两个字,男人稍显单薄的背影渐行渐远,说不出的冷冽凛然,道不出的孤绝清高。
这个男人……
……
音乐声响起,侍者面带微笑,此时,白茗涵已经一袭高雅鹅黄色长裙同一袭黑色抹胸及膝短裙的唐糖站在一起,笑迎八方来客,七星帮和巨峰帮作为黑道峰会发起人之二,俨然东道主的身份,由两家小姐迎客再合适不过。
老人苍老遒劲的声音自远处传来,下一秒,一身黑色福字唐装的八旬老人长笑步入,身旁还有一名中年大汉并肩而行。
“元社长,好久不见,近来可好?”老人的声音虽沧桑,但中气十足。
元雄爽朗一笑,“白老您可折煞我了,再怎么说都该是由晚辈先向您问好才是!”一番话说得有礼有节,却不卑不亢,谦虚却不谦卑,看得出来,此人绝非一般!
白茗涵淡笑上前,举止优雅,亲昵挽过老人手臂,低低唤了声:“爷爷。”
白涛拍拍孙女的手,目光慈爱,转向一旁元雄,“这是你元伯伯。”
白茗涵微笑颔首,秀美的脸庞清丽脱俗,“元伯伯好。”
这位,便是仓颉社话事人,以手段狠决闻名黑道的“煞神”吗?
白茗涵暗自思忖。
元雄点点头,“十几年不见,白丫头都出落得这般美丽了,就是不知名花是否有主?”
白涛朗声一笑,眼底划过一抹自豪,“我白家娇花岂是一般人能够采撷?”
“不知犬子可有此荣幸?”
白涛老眼之中飞闪而过一抹亮光,“说起来我也好久没见过翼儿了,让他有空来白家,也好让小辈们聚聚,联络感情。”
元雄自然连连称是。
白家独子二十年前遭遇仇杀,仅留下一个五岁女儿白茗涵,如今娇花长成,眼看白涛那把老骨头一年不如一年,将来七星帮这份偌大家业势必要传到这唯一的女娃娃手上,若是让元翼娶了这女娃,将来七星帮就是他仓颉社的囊中之物,不费吹灰之力便可到手!那时,他仓颉社就将会成为南方黑道拥有绝对压倒性优势的一霸,甚至趁机吞掉巨峰帮和永安会!
至始至终,白茗涵都微微笑着,纤浓适度,矜持高贵,宛如一台完美的机器,好像被谈论的对象不是自己,而是一个毫不相关的陌生人。
正在这时,唐尧负手步入,气度沉然,器宇轩昂!
白涛眼中精光闪烁,要说孙女婿的人选,眼前这个人才是最合适的!元翼那种花花公子根本配不上涵儿,没错,随着健康每况愈下,他现在确实急需一个继承人,在他归于尘土后能够好好照顾涵儿,不遗余力守护七星帮;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就会拿孙女的终身幸福开玩笑!
哪怕七星帮后继无人,他也绝不牺牲唯一的孙女!
元翼那种人,心思狡诈,行为不端,在道上的名声早就臭了,他不过客气两句,没想到元雄那老小子竟然还蹬鼻子上脸儿了!
白涛心中鄙夷,但表面却不动声色!
唐尧同两人分别问好,颔首以示意,进退有度,不卑不亢。虽然他是晚辈,但作为一帮之主,他有这个资格,也有这份气度,不比人低!
唐糖蹦跳着上前,挽住自己哥哥手臂,精乖地撒娇,逗得众人朗声大笑。
这时,一声通报后,永安会少当家岑烈到,一身米白色休闲装,矜贵之中几分慵懒,眉目英俊,目光深邃。
“各位久等,实在抱歉。”岑烈清淡一笑,态度说不上恭敬,但也不算无礼,虽然被唤作“少当家”,但他在永安会的威望和地位甚至比其父还高,俨然幕后话事人,永安会真正的无冕之王!
如今,四大巨头齐聚,巨峰帮唐尧,仓颉社元雄,七星帮白涛,永安会岑烈,东道主悉数到齐,接下来便是其他势力帮派登厅入场。
“黑虎帮赵峰到——”
“勇贺会叶赫到——”
……
“夜社公子夜到——”
伴随着通报声落,众人皆不约而同望向进门处,来人一身黑色大衣,肩头依稀可见雪粒点点,发丝微微凌乱,挟裹着一身风雪,绝美如妖的男子步伐悠闲,缓缓步入众人视线——
剑眉入鬓,唇色如樱,狭长的双眸微微带笑,鼻若悬胆,肤色雪白,额前几缕碎发微动,眼尾轻佻,仿若花色,好像稍不注意,便能勾人魂魄!
那一瞬间,众人俱是一怔,好个翩翩少年,好个妖孽无双,好个夜社——公子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