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陵娆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会是这个样子。
她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恍惚间，少年略带着稚嫩的笑颜在脑海里闪过。
言笑晏晏地叫她，嗓音像是沁了三月里的春水，“我们阿娆啊，一定要天天开心。”
安陵娆脱力般地半跪到地上，低头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大颗大颗的泪水滚落而下。
“怎么会是这样……为什么会是这样……”
嗓音呜咽，像是无助悲鸣的幼兽。
如果不是因为跟着凰千晗来到了恶都，她是不是会就这样在误会和痛恨中度过一辈子？
可是就算知道了做这些，她有怎么能够真正的释怀？
这么多年的是认知被一朝推翻，血淋淋的真相被剖开，张牙舞爪地嘲笑她：
“你恨错了人！这么多年完全就是个笑话！”
她痛恨的爱人，原来、原来在生命岌岌可危的最后一刻，满心满眼也是她和她的家人。
可她却……
严殊静静地站在她不远处，等着她把自己的情绪发泄好。
他一心只有修炼大道，所交挚友唯二不过安陵娆和苏秋柳。
这么多年来，严殊早就把他们当成了自己最重要的亲人。
安陵娆是他们中年纪最小的，从小被他当成妹妹一样宠着长大。
原本是最鲜活不过的年纪，却经历了一朝从天堂到地狱的沉重打击。
从那天以后，她身上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个明媚的小姑娘的影子。
严殊想，总算能有一个契机，解开她这么多年的心结了。
可是他心里莫名沉甸甸的，沉重得像是装了几十斤重的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
凰千晗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沉重不已的景象。
安陵娆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眼眶通红地站在一边，神情恍惚，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鬼老头神色之中全是担忧和焦急，坐立不安。
严殊背着自己的巨剑，抿着唇，脸色黑的能和他的衣服有得一比。
帝诀则是最置身事外的哪一个，懒散的坐在小院内的石桌旁边，静静地等着她出来。
见到小姑娘略微疲惫的脸色后，他微微皱了皱眉，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凰千晗身边。
把她直接捞进怀里，语气里有着浅浅的不满。
“管那么多做什么，累得不还是自己。”
不相关的人，死了就死了。
凰千晗把自己身大部分的重心都往他怀里靠，闭着眼睛在他胸口蹭了蹭。
好久没有这样高强度的救人了，她还有点不适应。
帝诀将右手放在她的后背上，源源不断的替她输送灵力。
凰千晗探出个头，朝着正在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鬼老头笑了笑，示意一切顺利。
鬼老头刹那间就红了眼眶，跌跌撞撞地就往密室内跑。
安陵娆也看了过来，神情比鬼老头好不到哪去。
“小师妹……”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嗓子却干哑得厉害。
凰千晗有些于心不忍，“他已经醒了。”
安陵娆松了一口气。
又听见凰千晗接下来的话，“可是师姐，他精神力受损太严重，记忆残缺。”
“已经……把你给忘了。”
安陵娆愣在了原地，严殊皱眉看了过来。
忘了……怎么会忘了呢？
凰千晗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跟着自己进来。
安陵娆险些迈不动脚，最终还是跟着凰千晗走了进去。
密室内，容貌俊逸苍白的少年依旧一如当年，脸上挂着温和浅煦的笑，正低声哄着泣不成声的鬼老头。
他的眼眶红的通彻，却依旧在耐心地告诉鬼老头这一切并不是什么梦。
这么美好的一个少年，却在这密室内，气息奄奄地沉睡了这么多年。
看见凰千晗他们走进来，唐允愣了愣，视线划过她身后的几个人，又很快地划开。
他笑着说，“千晗姑娘，真的是太感谢你了。”
早在刚醒的时候，他就已经向凰千晗简单地了解了一下这么多年来大概发生的事。
凰千晗摆了摆手，“要谢只能谢你父亲。”
鬼老头拿着自己乱糟糟地衣摆擦了擦眼泪，结果越擦越多，一边擦眼泪一边咧嘴笑。
“醒了，真的醒了。”
安陵娆站在凰千晗身后，神色复杂地看着这个场景，心里胀得难受。
他是真的不记得自己了。
以前每次见到她的时候，唐允总是笑得最灿烂的一个。
他会把街上最好吃的东西通通给她搜罗过来，一个一个地让她品尝。
会记住她所有的喜好，会努力逗她笑，只要她一掉一点点眼泪，他就会慌乱得手足无措。
他依旧是少年时候的模样，俊逸温柔，明明比她还小，却总是尽心尽力地哄着她。
可她已经不是了。
他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留给她。
安陵娆说不清自己心里到底是什么感觉，又遗憾又释怀，更多的是铺天盖地的难过。
难过得想落荒而逃。
唐允像是注意到了她的失态，视线落在她身上，温温柔柔的，还带着些许的疑惑。
安陵娆的心瞬间就揪了起来。
唐允歪了歪头，看着安陵娆略微苍白的脸，轻笑：
“这位姑娘好脸熟，可惜我忘记了很多很多事。”
“漂漂亮亮的姑娘可不能愁眉苦脸的，要多笑笑。”
豆大的泪水从安陵娆的眼眶里夺眶而出，她忽然想起了当初见到唐允的第一面。
那时候她在家闯祸挨了骂，心情低落得很。
他就是这样，笑着看着她，说：
“漂漂亮亮的姑娘可不能愁眉苦脸的，要多笑笑。”
“呐，我刚买的糖人，送你了。”
唐允有些迷茫，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句哄人的话会让她哭的这么凶。
他有些无措，“是碰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吗？别哭了，过去的事就让他过去好了，不管是难过还是开心，总归都是过去了。”
是啊。
总归都是过去了。
安陵娆在泪眼朦胧中，又深深地看了唐允一眼，像是做出了什么重要的决定。
最后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已经不记得了，就算了吧。
“过去的事情，就让他过去吧。”
我是，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