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带着彭海还有几十个右骁卫打着火把穿过那狭小的拐角,来到李浩面前,只见所有人都站在那里迎接他们,李浩站在最前面,劫后余生的李浩站在那里有点恍神,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次真的能够脱困。
彭海见到李浩,内心甚是激动,上前拜倒:“卑职营救来迟,让大人受惊了,卑职有罪。”
李浩上前将他扶起,慨然道:“彭将军,我这次能够虎口脱险,全仗你及时来救,多谢了。”
彭海激动道:“此乃卑职职责所在,不敢言谢。”
李浩用力地拍了拍他肩膀,内心激动得一时有点说不出话,劫后余生的感觉真的很好,仿佛重生了一次,男人与男人之间,不需要太多的矫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就在这时,上方传来呼喊声:“彭将军,刺史大人,上方二十七弓手已尽数伏诛,没有一人逃脱。”
紧接着,后方快马来报:“彭将军,刺史大人,逃散马贼已尽数诛杀,未有一人逃脱。”
“马贼?”李浩闻言冷笑,“什么样的马贼敢在距离西州这么近的地方撒野,专门劫杀朝廷命官,分明就是高昌的军队。”
陆云也点头道:“少爷所言甚是,若不是这里毗邻西州,只怕他们会派更多的人来。”
李浩回头查看了一下受伤人员的伤情,蹙眉道:“大家伤情不轻,彭海,先叫军医过来给他们治伤,然后再回去。”
“是。”彭海领命喊来三个随行军医,然后支起一个医帐,为受伤人员治伤,李浩也一起帮忙,虽然是在野外,不过带的药品却很充足,够这五六人用了。
为伤者医治妥当,李浩这才下令回城,到城外大营,三女早已在营中急坏了,一见李浩回来,纷纷扑进李浩怀里便是一顿哭,秦素哭得最惨,整个人都哭抽抽了,李浩好不容易才将她安抚下来。
经过了好一阵喧闹,营地里终于安静了下来,该休息的回去休息,李浩站在牙帐外望着皎洁明月发呆,陆云不声不响地走到了他身旁,也抬起头望着月亮,二人都没有说话。
过了许久,李浩忽然悠悠道:“陆云,这次真的多谢你了。”
陆云淡淡道:“是我害得你身陷险境,我便是拼了性命,也会护你周全。”
李浩沉默了片刻,忽然长声叹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其实我很怕死。”
“我知道。”陆云悠悠道,“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你是什么性子,我还是非常清楚的。”
李浩自嘲一笑,心中暗忖:“穿越书中的那些主角个个都悍不畏死,勇冠三军,有一身浩然正气,为什么到了我这里,我却这么怕死,虽然我也曾梦想仗剑走天涯,但还是怕死……唉,其实从和平年代穿越过来的人,都过贯了安逸的日子,又有哪个不怕死呢,那些不怕死的主角也就只能出现在小说里……”
就在这时,陆云忽然悠悠道:“回来的路上,我想了很久,要不你还是回长安去吧。”
李浩闻言忽然一愣,转头望着他,神色变幻数次,才苦笑道:“都快到庭州了,你现在让我回去,还回得去吗?”
陆云淡然道:“你只需在西州装病,很严重的病,不回长安便治不好的那种,皇帝应该不会为难你。”
李浩闻言再惊,仔细想想,这一招或许真的可行,他忽然为陆云的智商感到震惊,没想到这货居然这么聪明,自己咋没想到这么好的妙计呢,但他还是有点疑惑,问:“你师姐的仇……不报了?”
“当然要报。”陆云目视远方,冷冷道,“不过,我会亲自去取下曹田的头颅,带去幽兰坟前祭拜,倘若我失手,那便去下面陪她,这样也很不错。”
“啊呸!”李浩闻言直接大啐一口,瞪眼叫道,“想去送死?你太特娘的天真了,告诉你,你这一百多斤肉已经卖给我了,就是我的人,你了解我的,我外号李扒皮,苍蝇腿上都能刮下二两肉,不把你剩余价值榨干,你就想解脱?想得美,我告诉你,你这辈子都得好好替我卖命,只要我不死,你都不许死,哪怕你老了,牙都掉光了,你还得替我卖命!报仇的事……我帮你搞定。”他说完转身就钻进牙帐之中,掀开布帘的那一刻,嘴里竟然嘟哝,“老子刚才是不是中邪了……”
陆云一直默不做声地望着他,目送他进帐,直到这一刻,他才发现,其实李浩这家伙……值得自己一生追随。
次日一早,李浩穿戴整齐,带着陆云、李元忠还有二十几个部曲来到刺史府求见西州刺史曹青,曹青收到拜帖后亲自出门来迎,礼数甚周,到了客厅,双方分主客坐下,李元忠和陆云站在李浩身后。
刚入座,曹青便问道:“李大人,昨日我在西州酒楼摆下了微薄酒宴,打算和西州众吏为李大人接风洗尘,李大人何故未至,是否有重要的事情给耽搁了。”
他虽然说得很委婉很客气,但李浩听出来了,他在责备自己爽约,李浩淡然一笑,道:“曹大人有所不知,昨日下午,我带着一众部曲前往红山之中祭拜故人,不想竟被两百多马贼埋伏,差点便丧命红山之中。”
“西州附近竟有马贼出没?”曹青闻言阒然变色,蹙眉想了想,随即摇头怒哼,“哼,那哪是什么马贼,一定又是高昌国在作怪。”
李浩闻言故作惊讶地问:“曹大人此言何解?”
曹青见他看起来像个少年,便觉得他心思单纯,解释道:“李大人有所不知,高昌对我大唐一直阳奉阴违,表面奉我们大唐为宗主,背地里却屡屡劫杀丝路商队,其中尤以大唐商队居多。”
李浩闻言继续装,瞪眼惊呼:“竟有此事,那曹大人还不上奏朝廷,请陛下出兵征讨。”
曹青闻言看了李浩一眼,满脸都是失望之色,他是对李浩失望,认为李浩太嫩了,出于前辈的慈悲,他好心解释道:“李大人,你可能对西州和庭州这种地方不甚了解,西州和庭州皆属大唐边陲,当真是鸡肋之地,朝廷想弃又舍不得弃,想治又无力治,我虽知高昌劫杀商队,却无真凭实据,若是贸然上奏,或有可能被安上个挑拨两国间隙的罪名。”
李浩闻言点了点头,曹青说得还是很在理的,这种大事必须有真凭实据方能奏报,否则倒霉的只能是自己。
这时,曹青又道:“况且,就算我奏报长安,那又怎样,高昌虽弱,但怎么说也有数万兵马,朝廷难道还能与之开战不成,你可知,高昌距离长安万里之遥,倘若劳师远征,艰难重重,辎重难至,若是出兵少了,解决不了问题,若是出兵多了,国库不堪重负。”
李浩再次点头,道:“高昌与我大唐之间还隔着茫茫大漠,不说别的,光是渡过这无边的大漠,便会叫我大唐军士人困马乏,届时高昌若是以逸待劳,率先出击,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正是如此。”曹青闻言露出赞许之色,缓缓道,“四年之前,高昌时常在西州附近截杀商队,我屡次出兵坏其好事,高昌无奈,便将作案地点转移至庭州以西的大漠中,那里虽是西突厥国境,但西突厥却从来不闻不问,默许了高昌的卑劣行为,可见高昌和西突厥乃一丘之貉。庭州那边四年之间竟连换三任刺史,每一任刺史都无疾而终,第一个死于水土不服,第二个死于家中大火,最近这一位庭州刺史则是在征剿马贼时被杀,其实哪里是什么马贼,分明便是高昌军队,李大人,你我同为边陲州牧,我又比你多吃了几年饭,便在这里与你端一端前辈的架子,叮嘱你几句,你莫嫌烦。”
李浩赶忙拱手道:“曹大人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曹青语重心长道:“老朽不知陛下为何派你一个未至弱冠的少年前来任庭州刺史,老朽也曾听说过一些你的事迹,你确为大唐立下不少功劳,是难得一见的少年英杰,即便老朽远在边陲也略有耳闻,不过,庭州不比长安,你可千万莫要胡来,切不可意气用事,万事当小心为上,还有,一定要提防高昌,这次在红山中劫杀你的马贼,十有八九便是高昌军队假扮的。”
李浩闻言心中一阵感动,没想到这个曹青倒是个热心肠,居然好心提醒自己,赶忙起身一揖,道:“多谢曹大人提点,小子一定铭记于心。”
曹青摆手道:“你莫要客气,你我既然被发往如此边陲之地州牧一方,以后便是近邻,彼此照应一下,也是应该的,你若还有什么疑惑或是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但凡老朽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李浩闻言赶忙道:“曹大人,说起来还真有一事需要你帮一下,之前我经过沙州之时,与沙州刺史李忠孝借了五百四十头骆驼和五百四十匹快马,由于急着赶路,一直没空归还,现在我打算与你购买这么多的骆驼和快马,请你帮忙遣人送至沙州,不知行不行。”
曹青闻言捋须想了想,点头道:“此事不难,不过如此多的骆驼和快马,需要让老朽筹备几日。”
李浩笑道:“这个不打紧,我回头便派人送一千两黄金过来,当是购买马匹和骆驼的钱。”
曹青赶忙摆手:“何须一千两黄金如此多……”
李浩抬手止住他,道:“遣人远赴沙洲,旅途劳顿,这也需要不少钱嘛,多出来的便当是我付给劳力们的辛苦费了。”
“如此……”曹青倒也不是迂腐之人,点头拱手道,“那便多谢李大人慷慨解囊了。”
李浩微笑还礼:“该我谢曹大人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