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很宽,但这三个吐蕃僧人也不避让,竟然迎着许敬宗他们的骑队而来,右手的转经筒“嗡嗡”地转个不停,左手的降魔杵杖每次落在地面上都能发出金属声响。
骑兵队长见状抬手止住众骑兵,凝目望着这三个僧人,厉声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挡我等道路!”
领头一个黑面无须矮个子的中年僧人上前满面微笑道:“各位檀越,贫僧是苦行僧,行走一日,口渴难耐,想请各位檀越布施些清水解渴。”
一听说是来化缘的僧人,许敬宗顿时面露不耐之色,驱马上前道:“没有水,走开吧,我等有急事,莫挡道!”
“檀越,上天有好生之德,佛祖有度世之能,檀越若结佛缘,功德无量,请布施些水吧。”那个黑面中年僧人依旧满面微笑,他虽然是在求人布施,但说话之时自有一股气势,完全看不出哀求之意。
许敬宗也看出这僧人的气场不一般,感觉事情蹊跷,朝一旁的骑兵队长使眼色,轻声道:“捉住他们。”
“是!”骑兵队长应了一声,忽然一撩长枪,瞪眼大喝,“抓住他们!”
话音刚落,几个骑兵便冲了上来,惊变突起,然而三个僧人竟无丝毫惊讶之色,他们的动作甚至比这一群骑兵还快,只见领头那个黑面僧人忽然狞笑向前,形如鬼魅,身子一缩,躲过骑兵队长的长枪,然后身子忽然变矮,仿佛变成了侏儒一般,手持降魔杵,对着骑兵们的马腿就是一阵敲,骑兵们想要挺枪刺他,但见他在马腹之下钻来钻去,速度极快,频频躲开长枪,将所有马匹的腿脚全部敲断,众骑兵尽都人仰马翻,而后面的那两个僧人也早已呼喝上前,抡起降魔杵对着骑兵们就是一顿打,众骑兵刚从马背上摔下,还未来得及起身,就被降魔杵敲破了脑袋,尽都哀嚎倒地,鲜血乱洒。
许敬宗震惊无比地望着眼前这一切,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三个僧人的动作实在太快了,只片刻工夫,五十个骑兵被打杀得一个不剩,就剩他一个光杆司令了。
那个黑面僧人笑眯眯地手持降魔杵,来到许敬宗的马头前,冷笑道:“檀越,下来吧。”
许敬宗内心惊怕不已,颤手颤脚地下马,站在那里,两条腿抖得像筛糠。
黑面僧人绕着他转了一圈,淡淡问:“怎么称呼?”
“许……许敬宗……”许敬宗如实回答。
黑面僧人点了点头,用眼神示意另外两个僧人上前搜身,搜了片刻,两个僧人搜出了一封兵部文书和印鉴,交给黑面僧人。
黑面僧人看了看文书和印鉴,咧嘴笑起来:“哟,官不小,监军!”
许敬宗干笑一声,不敢答话。
黑面僧人把文书和印鉴塞进他怀里,笑眯眯道:“你可能不认识贫僧,贫僧是大伦明王,吐蕃国师巴苏颜。”
许敬宗闻言讶问:“大伦明王吐蕃国师曾出使过大唐,但许某记得,并不是大师您。”
“没错,那是贫僧的师兄,巴苏陀。”巴苏颜挑眉道,“不过,贫僧的师兄学艺不精,在随噶尔东赞大相出征大唐的时候,把命丢在了大唐,贫僧身为大轮寺最有天资之人,自然要接任这大伦明王和吐蕃国师的位置,况且……这个位置,本来就应该是贫僧的。”
巴苏颜丝毫不因师兄的死而悲伤,相反,说到他师兄死的时候,他似乎还很开心,很得意。
许敬宗赶忙陪笑:“是是,许某观大师佛法精深,而且武艺超绝,尤在大师的师兄巴苏陀之上。”
“莫要拍马屁。”巴苏颜嘿然冷笑,“这些话,何须你来说,现在你是贫僧的阶下囚,贫僧问话,你答,若是答错或是不答,每一次,贫僧便拧断你一条腿,腿若不够,还有胳膊。”
“大师尽管问。”许敬宗努力镇定,还躬身行了个大礼,道,“许某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好。”巴苏颜问道,“此次唐国发兵征讨我吐蕃,明明是琼南王李浩挂帅,为何领军的却是一个女将军,不见李浩人影,李浩躲在哪里,是否在暗地里设计阴谋?”
“这……”许敬宗没想到他直接就问这种问题,出卖行军大总管行踪,那可是等同叛国啊。
巴苏颜见他犹豫不答,目光盯着他双腿看,冷笑喃喃:“你是要先断左腿还是右腿?”
许敬宗赶忙道:“大师且慢,且听许某一言。”
“哦,你有什么话,快点说,说完贫僧还要拧断你腿呢。”
许敬宗赶忙道:“大师,李浩是我唐军的行军大总管,若是许某将他的行踪告诉了大师,便是死罪,大师可否答应许某,给许某一条生路,许某只是一个监军,未曾伤过吐蕃一兵一卒,求大师高抬贵手。”
巴苏颜闻言冷笑:“你现在命在我手,还敢跟贫僧讲条件么?”
许敬宗闻言一皱眉,忽然冷声道:“大师,你若是如此无情,那么,许某唯有咬断舌头,什么都不说,你就永远都不知道李浩在哪了。”
巴苏颜闻言一愣,没想到他居然会威胁自己,但仔细想想,这许敬宗只是个小人物,李浩才是大鱼,莫要因小失大,一念想通,巴苏颜便点头道:“好,贫僧答应你,若是你说出李浩行踪,贫僧放你安然离开,不动你一根汗毛。”
“这还不够。”许敬宗道,“大师不可将此事说出去,否则许某难逃朝廷问罪。”
巴苏颜闻言蹙了蹙眉,很不开心,但为了得到李浩行踪,便道:“好,贫僧答应你,不将此事说出去,否则贫僧为佛祖所不容!”
见他立下了誓言,许敬宗安心了少许,但他为人谨慎,上前牵了马,翻身上马,这才指着东北方向,道:“大师,李浩就在此处往北四百里处,身旁有一百骑兵守护,还有两三个武艺高强的高手贴身保护,寻常人绝难近身。”
巴苏颜凝眉道:“贫僧怎知你所说是真是假?”
许敬宗道:“大师去了便知真假,若是许某所言不真,大师也就不必信守诺言,将今日之事公布出去,让许某身败名裂,为大唐所不容。”
“嗯。”巴苏颜闻言想了想,点头道,“听你如此一说,倒也十分可信,希望你没骗贫僧。”
许敬宗道:“大师放心,李浩和我是敌非友,许某早已想要将他除去,有大师出手,许某求之不得,另外再告诉大师一个好消息,李浩眼下重病在身,连说话都颇为费力,只要大师能解决了李浩的护卫,擒住李浩便如擒拿婴孩一般容易。”
巴苏颜嘿然冷笑:“你们唐人,最喜欢窝里反,不过这对我们吐蕃来说……是好事。”
许敬宗呵呵干笑,心里暗忖:“你们吐蕃不也一样,内部纷争不断。”
笑完之后,许敬宗拱手道:“许某预祝大师能顺利拿下李浩。”
巴苏颜笑了笑,摆手道:“你滚吧!”
许敬宗一听这话,别提多开心了,一踢马腹便跑了。
望着许敬宗离开,一个大胡子僧人上前一步问道:“师父,为什么不杀了这个人?”
“杀了他能有何用?”巴苏陀瞪了他一眼,冷冷道,“这许敬宗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似乎还是李浩的政敌,说明他喜欢玩弄权术,有这种奸臣在大唐朝堂之上,对我们吐蕃来说,是天大的好事。”
一旁白脸瘦高的僧人道:“师父说得对,况且咱们现在手握这个许敬宗的把柄,将来有一天,或许会有大用。”
“没错!”巴苏颜阴沉冷笑,“这也是为师所想,不然岂能如此轻易地放他离开!好了,不多说了,咱们快点去寻李浩,若是能生擒李浩,定可解此次吐蕃危机!”
大胡子僧人闻言担忧地问:“师父,咱们不先通知大论吗?李浩身旁有一百骑兵,还有高手贴身守护,我们只有三个人,只怕不易成事。”
“废物,胆子这么小!”巴苏颜瞪眼冷哼,“高手?能有多高?为师步入宗师之境久亦,而且还将瑜伽密乘练至了无上之境,即便是在天竺,也从未有人达到如此境界,李浩身旁的高手,能是为师的对手?”
“那一百骑兵呢……”
巴苏颜闻言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此事,当智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