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山院,是一座专为迎娶宇山蝉姬修建的院落,早已经不复当日的华丽,随着宇山夫人的不得宠,更是寂落萧瑟,又是寒冬腊月,大雪纷飞。宇山夫人愈发觉得孤寂,想起今生饱罹忧患,非常人所能忍受。忍不住暗自悲怜,自叹命薄。大雪纷飞,满院早已经一片银妆,若于往日,宇山夫人难得至檐前闲坐,但此时此景,勾起如烟往事,层层蜂拥。思来日,前路漫漫。于是信步来到檐前,坐在廊前,却无一人前来询问安好。她身穿从家中带来的早已经洗漱多次的白色衣衫,对景沉思。她以手拭泪,叹道:“不知道以后再有这种天日,更当何等凄苦啊!”不禁娇声哭泣。
不知多久,宇山夫人手脚冰凉,却抵不过心如刀割,院前终于来了人声,见得是自己的婢女小莲,小莲数月前变化巨大,早已经脱去了刚来时的幼稚,显得丰满了许多。
小莲见得自己的主母坐在雪中,虽然行径上早已经背叛了她的主母,可是心头没来由的心疼了一下,忙上前安慰道:“夫人,夫人,且进屋歇息,奴婢刚刚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夫人听了定然会高兴的。”
说着便冒雪来到了檐前,撑开了雨伞遮住了飘进来的风雪。宇山夫人听得一惊,忙问道:“是否是殿下前来?”自从得知政衡一战取得了对尼子晴久的胜利,生擒又放了其生身父亲一马,便停了其他的心思,听得小莲的好消息,茫然间却是摆出了一副小女儿心态出来。
小莲心中嘲讽了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嘴上却是连连催道:“夫人,是老夫人来了,过一会老夫人就会入城来,还请夫人保重身体,不要让老夫人担惊受怕。”说着半拉着宇山夫人的袖子往屋子里走。
宇山夫人愕然听到自己的母亲前来。同样感到高兴,可是高兴之余又是深深的悲哀,垂泪如泣,说道:“殿下不知何时才能够想起当日迎娶之时。”想到痛处终于悲不能禁。
宇山夫人在小莲等侍女的服侍下重新换了新妆。点燃了铜盆,在木炭燃烧的声音中,她的母亲终于来到了宇山院中,宇山老夫人名讳高阳院,其实并不老迈,古人嫁娶都非常早,年龄约在三十岁左右,和宇山夫人长得颇像,整个人看起来温婉如玉,成熟而端庄。在她没有丝毫皱纹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的锋芒,就像是一个与世无争心满意足的妇人。
母女相见难免互诉惆怅,大凡母亲,惯常偏爱第一个自己的孩子,即使这孩子有诸多不足。也尽可容忍,反而视为十全十美之人。宇山夫人乃是老夫人的第一个孩子,原本远嫁备中国一地方豪强就觉得愤然和痛苦,听闻过得还不好,更是心痛不已,吹着丈夫的枕边风催促后者向尼子晴久谗言,这才有了后来的尼子晴久之败。败仗之下要总结,心态也慢慢转变过来。
高阳院看似温婉和善,其实是一个刚强的女人,未嫁之前常提长枪骑着快马奔驰于乡间,这种狂放不羁丝毫也没有掩盖住她的美貌,宇山久兼正是看中了她的美貌。不顾年岁相差近十五六岁也要娶其为正室夫人,当时可是在出云国内惹了好大的风波。
宇山夫人学了高阳院的三分性格,却没有学会高阳院的御夫术,她能够以老夫少妻之身在故妾之间游刃有余,此次宇山久兼遣高阳院前来。借着探访的名义,其实是来教授御夫术的。
听着宇山夫人的痛悔,高阳院沉重的叹了口气,整个人透露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奈,良久才缓缓的说道:“女人悲哀的命运,他们男人终无法明白。人生浮华,生离死别,都如梦如幻。我们这些女人自从嫁给夫婿的那一天开始,就在不断的争斗。”
高阳院的神色有些漠然,可是很快就被一脸坚毅而取代了,继续说道:“我们每天都在争,都在斗,是为了什么?当初母亲不该宠溺于你,让你不知道外面的风浪有多大,努力的争宠,努力的固宠,得到丈夫的宠爱,可是还是如履薄冰。你的身边无数双的眼睛都在看着你,丈夫在你这里早晚有厌烦的一天,那个时候你能够留下的是什么?只有拥有自己的儿子,方才能够在夫家拥有足够的话语权,自己的地位才能够稳固。”
轻轻叹息了一声,高阳院望着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宇山夫人说道:“伊达弹正忠殿年岁不过二十岁,就已经坐拥四国五六十万石,这样一个伟男子要牢牢把握,他不来,你还可以前去,不要担忧,你现在还是伊达家的主母,在他没有废弃之前,你还有这个权利。”
说着,高阳院将自己总结的御夫之术言传身教,说着说着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两个女人在谈论的时候,也没有避讳附近的侍女,小莲静静地听着,借着准备晚餐的时候将消息传给了外面接应的侍从。
政衡听得小莲转递的消息,微微笑了一笑,现在学御夫之术,晚了点,高阳院还是没有弄清楚宇山夫人在鹤首城内的地位,现在的宇山夫人想要离开她的宇山院也非易事,更何况见到政衡了。
休妻一事,政衡并非没有想过,可是休妻的后果便是诸侧室争宠,闹得后院起火,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故而将宇山夫人摆在那里,更何况还能够用其与出云国牵连上一些关系,不管好与坏,总有用到的一天。
高阳院费尽心思教授了自己的女儿,数日之后终于发现没有任何用武之地,宇山夫人屡次碰壁之后更见消沉,高阳院同样气急,借着另外一重身份要求面见政衡,想要当面劝告一番。
雪终于停了,政衡并非无情之人,高阳院要见他,他也想知道一些关于尼子晴久的最新消息,雪路迷途,虽然大概知晓尼子晴久处事并不轻松,却不知道更加详细的了,刚好有从出云国来的人,也好当面探寻一二。
政衡是主,高阳院是客,虽说男女有别,高阳院也不好命人摆放一屏风相隔,见得政衡也没有这方面的意思,心中难免讥讽了一句土鳖,却也无可奈何,只得面对面的坐定。
政衡见得贵妇人坐定,看着她姣好的姿色,禁不住一阵悸动,好秀丽啊,虽然略带着一丝沧桑感,却有一种成熟女热特有的妩媚韵味,让人百看不厌。政衡也非懵懂不知的处男,见到美女只是多看了一眼后便恢复了平静,爱美之心人兼有之,独目时不时的扫过她的少妇风情。
政衡看着高阳院,高阳院同样看着他,显然也想知道是一个什么样的奇男子才能够在二十岁不到的时候就创下如此大的伟业,成为在三十岁之前最有可能一统天下的男人。
政衡突然笑了起来,神色很是笃定,声音之中带着浓浓的备中土音,轻佻的说道:“原本还以为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妇人,没有想到岳母大人会如此的年轻可爱,真是刮目相看啊。”
高阳院显然没有想到政衡会如此的轻浮,竟然当面轻薄于她,左顾右盼了一眼,见得四周竟然没有旁人,心中没来由地想道:“他会将我怎样?”这样一想,竟然出了一身冷汗,便觉得这比死还要难受,心中无限懊恼。
政衡却不知道高阳院想到了歪处,也不怪乎别人,其实他不清楚自己的笑容和话语显得如此的轻佻,完全不像对待家臣的时候那般,更多的是对待妻妾的时候的态度一般。
政衡见得高阳院瑟瑟发抖,又说道:“天气寒冷,还是坐近些为好?”说得却是坐近铜盆的意思,却未料到高阳院越发误解,她对于政衡的无理强求深感痛恨,咬牙切齿之状溢于言表。
高阳院突然言道:“原本以为是我女儿傲慢不会做人,方才引得夫妻不和,今日一见,相当失望,却非我女儿之罪过,实在是丈夫过于轻狂浮躁,虽然我无权处置两家婚事,返回后还是会向大人请求破除了两家联姻,让女儿逃离苦海。”
政衡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得罪了高阳院,又想到了其女儿心性,便认为是有其母便有其女,打心里瞧不上这对母女,便不再有任何兴趣再去扫视那对胸器,漠然的说道:“悉听尊便!”
两人便不再言语。
高阳院出得屋后方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颇为懊悔,又想到刚刚政衡肆无忌惮的目光,心中一阵厌恶感涌现,又觉得自己并没有做错,急匆匆地赶往宇山院,想向女儿告别。
她却忘记了男人的世界是一个崇尚武力的修罗场,在那里面,女人能做的事情只有一件,便是委曲求全,生儿育女,让下一代来征服统治这个世界。口头上要正视两家关系,她在心里还是没有摆正态度。
政衡同样不是急色之人,心中有了成见,就是再姣好的身姿都无法挽回他的态度了。正当高阳院离城的消息传来的同时,梨羽姬的哥哥盲剑客小早川繁平来到了鹤首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