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崎赖广听得竹野井氏高要用弓箭试一试城内的反应的意见,虽然对于其不用铁炮而用弓箭有点儿疑惑,但也没有反驳。若是城内守将能够和米子城的尼子诚久一样胆怯逃离的话,放火烧山也就没有必要了。
百余支弓箭射向了八桥城。距离不够,弓箭并没有实质造成什么伤亡,只有一个倒霉蛋被吓得从城头掉落了下来,摔倒了一条腿,凄厉的叫声响起,吓得守军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守军在弓箭的表现自然让披盔带甲的吉田源四郎十分不满,大多数弓箭都落在了城门之上,竟然还有人吓得掉落下去,凄厉的惨叫让城内的士气大跌,他握紧了拳头,喝道:“亲众准备,我们杀出去,迎着弓箭手挫一挫敌军的锐气,只要挫败了敌人的第一次进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到时候开城的话才能够获得有利的条件。”
“杀!”
吉田源四郎策马从山坡上冲下赖,一手控缰绳,一手平端着他的枪棍,只是直直地指着前方,在他的身后还有十余名骑着战马的骑众,还有三十余名身着足具背插靠旗的足轻,俱都快速的向着山坡下跑着。
吉田源四郎一边策马一边大声鼓舞着士气:“伊达家的将军,你们不过千余人,就敢前来夺取我城池,实属蠢事。兵法云,十则围之。尔等远道而来,军士疲惫,区区千人之数,如何攻得下城,还是先尝尝我们的实力如何。再看是否要攻击我们。兄弟们,让远道而来的伊达军好好瞧瞧山阴武士的力量,杀,杀出山阴武士的气魄来。”
他这一番话,一是为了鼓舞士气。二来也是动摇伊达军心。
竹野井氏高望着冲杀出来的守军,回头望了一眼川崎赖广,讥笑道:“看看,这不就自动出来了嘛?!铁炮队准备,集中射击!”在弓箭手的身后,一支百余人的铁炮兵早已经准备多时。
吉田源四郎策马朝着弓箭队冲杀了过去。当越过护城河的时候已经相距二十余步的距离,突然眼前的竹栅让开了一条道路,弓箭手也纷纷朝着两边移动,在他们的身后露出了黑黝黝的枪口。
吉田源四郎惊愕的喊道:“大家快避开啊!”几乎同时,一声铁炮声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如连珠鞭炮一样,随着铁炮轰鸣声,一蓬蓬鲜血喷溅而出。好整以闲的瞄准,距离很近,加上吉田众正要冲过护城河,聚集在一起,正是铁炮队发挥最强作用的时机。
吉田源四郎身上一震。胸口已经出现了几个学洞,接着就是身边策马上来的骑兵发出连声的惨叫,只一排枪。就将冲在第一线的十一名骑兵打落在地,再也怕不起来。
“杀光他们!”
竹野井氏高清朗的命令再次下达。
早已经准备多时的士兵们听见了竹野井氏高的命令,立即一拥而上,乱刀之下,将剩下的三十余名被突如其来的打击下被打蒙了的足轻顿时被斩杀殆尽,无一幸免。
时代的进步就是如此的残酷。新式武器的出现,往往是战法的更新换代。伊达家作为铁炮首先使用的开拓者,也在铁炮的使用上摸索着前进。显然,他们多走了半步。
这半步之下埋着无数人的鲜血。
进入十六世纪的伯耆国原来的守护山名氏内乱不休,权威丧失,伯耆国南条、小鸭、山田、小森、行松等国人势力割据状态。乘山名氏内讧之机,尼子经久进攻伯耆国,大永四年五月之崩,尼子氏支配伯耆国,其中西伯耆行松氏、村上氏逃亡安艺投靠大内氏,东伯耆国山田氏退往但马,小鸭氏和南条氏屈服。东伯耆国人众的首脑主要由羽衣山城南条丰后守宗胜和岩仓城小鸭扫部头元伴组成,其中老奸巨猾的南条宗胜更是占据盟主的位置,其余人等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势力,织田信长、丰臣秀吉时代,南条宗胜、元续父子更是将东伯耆国人众一网打尽全都成为南条氏的家臣。
当然现如今这个特殊时候,南条宗胜吃相还不是很难看,组建了一种被称为“东伯耆惣国一揆”的同盟。条约清楚的表明,当他国入侵本国时,惣国要团结一心,共同反击。这里的一揆是一种纯粹的军事同盟,主要就是为了对抗尼子晴久的报复。随着八桥城的陷落,越来越多的坏消息传入了原本相对平静的东伯耆国,南条宗胜不得不召开了“东伯耆惣国一揆”的紧急会议。
会议地点当然是南条宗胜的居城羽衣石城。
羽衣石城位于羽衣石川上游羽衣石山之上,是一座标高三百七十多米的山城,山*东乡池临东伯耆要冲之地,自一百八十九年前筑城起就一直是南条氏的本城和根据地。
东伯耆惣国一揆的成员都被告知,伊达家不仅降服了备前、备中、备后、美作、播磨、安艺、石见国,现在又控制了西伯耆国,东伯耆国的八桥城也落入了伊达家的手中。
显然,话题就是这紧迫问题,该如何应对伊达家的到来。
坐在首位的南条宗胜眉心皱成一个川字,从八桥城前线传到手中的紧急军情,完全出乎南条宗胜意料之外,伊达军攻城的速度太快了,到达八桥城便一战攻破了八桥城。
伊达军对于八桥城是陌生的,可是对于土生土长的东伯耆国人来说,八桥城是他们心中永远的痛,并非没有攻打过这座城堡,可是连续三次都以失败告终,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现如今竟然会如此轻易的给伊达军攻破,轻而易举的胜利了,这让南条宗胜的心情如何会好,更加让他感到心惊肉跳的是,既然伊达军是从西伯耆国方向而来。那么西伯耆国显然已经落入了伊达军的手中。
从西伯耆国传来的消息证实了他的估计,只是得到的情报让他更加的感到不可思议,是的,四月七日进入伯耆国,第一日攻破尾高城。第二日夺取米子城,第三日八桥城陷落。
想不到伊达军如此气焰旺盛,骄兵悍将都有这个毛病。他当年刚刚继承家业没有多久就见过这样一支军队,同样是他的敌人,尼子经久夺取出云国,正处于人生最为巅峰的时刻。率领大军侵入伯耆国,照样是高歌猛进,根本不惧伯耆国有什么地方能够对他产生威胁。
南条宗胜原本还想抵抗的心思早已经被伊达军高歌猛进的气势给磨去了,伊达军破关克敌,几乎一日一城的方式接连取胜。正是兵锋最盛的时候。而己方则是猝不及防,原本在备前国的时候就被伊达军吓阻过一次,如今更是没有胆量去阻挡伊达军的兵锋。看看四周国人众们的神色就可以得知一二,没有人愿意去当螳臂当车的那只螳螂。
小鸭元伴狠狠咬着牙关道:“攻打八桥城的伊达军不过一千之数,算上留守西伯耆的加起来,伊达军的人数不过三四千。”老于世故的他仅仅从八桥城之战中就推测出了伊达军的总人数。
南条宗胜道:“能成为一军的先锋,必然是精锐中的精锐,伊达军中的翘楚。否则区区三千人就敢于突入伯州。还在三日之内夺取了大半伯州,任凭谁也不会有这个胆子。”
小鸭元伴凝重得说道:“进入伯耆国的也只是先锋,美作国内必然还有主力没动。伊达军的动向应该是对出云国动手,现如今石见、安艺、备后、备中、美作都在他们的手中,若伯耆在得手,出云国就陷入四面合围的事态。”他怎么都不会去设想,眼下攻入伯耆国的伊达军,就只有三千人的规模。
南条宗胜的弟弟南条信元问道:“那么您认为伊达军到底有多少?”
五千。上万,或则更多。
小鸭元伴靠猜的话克猜测不出来。南条宗胜也陷入了沉思。眼下困扰他们的关键还是敌情不明,一切纯凭猜测。要是知道来袭的伊达军到底有多少。至少能有办法做出适当的应对。
这一切都是因为伊达军破城的速度太过于迅速才导致的,不过眼下想要和这支气势如虹的伊达军对战显然是一件愚蠢的事情。南条宗胜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扫部头,诸位,我把诸位召集到这里来,是想和诸位商量一下东伯耆国下一步该如何走,是战还是和?这个问题关系着你我诸家族命运的大事,西伯耆国的迅速沦陷,八桥城的陷落,不知道诸位有什么想法,可以都说出来!”
南条宗胜话语中的语气已经说明了他已经做好了求和的准备,现如今只是想要众人一起和他背上求和的黑锅,小鸭元伴首先表达了赞同说道:“丰后守,局势危机,还是由您决断吧。”
众人纷纷赞同。
南条宗胜放眼众人,他已经拿定主意,作为东伯耆国人众的首脑,他不会因为武士的尊严而将全族的性命放在悬崖上,他站起身来说道:“诸位,现如今局势如此,唯有抛弃尊严,顺从强势的伊达家。”
四月九日,米子城陷落的消息终于传入了出云国,引起了剧烈的震荡。
出云国白鹿城,被儿子赶出月山富田城的尼子晴久明显老了许多,须发在短短数月间,花白了大白。听得美保关传来的消息,尼子晴久几乎不能控制自己的双脚,颤抖的守按在走廊旁的廊柱支撑着。
山阴、山阳两道赫赫有名的尼子晴久,此时抖得厉害,低声吼道:“这不可能,伊达家竟然会在现在攻入伯耆国,他们准备干什么,难道是想要平定中国地区,夺取出云国。”
尼子晴久先前在备前国败于伊达政衡之手,他一直认为是伊达政衡靠着阴谋诡计侥幸取胜的,可是他不得不承认的是正是备前之战的失利才导致了后面一系列的事件发生。
可是接连的挫折让尼子晴久的心理压力巨大,今日听得伊达先遣军攻入伯耆国,新宫党惨败覆灭,占据了西伯耆,显然在他的心中,伊达军并非只是单纯的攻打伯耆国,下一步就该是出云国了。
匆匆赶来的宇山飞弾忙令侍从上前扶住尼子晴久,尼子晴久甩脱了侍从的手,睁开双眼,瞥了现如今唯一效忠自己的家臣,沉声说道:“伊达军的到来将是一个变数,必须要查探清楚具体情况。”
宇山飞弾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黯,不过还是说道:“殿下,十余日前三浦久作奉了伊达政衡的命令前来报丧之事,您还记得吗?!”三浦久作报丧一事曾引得宇山飞弾大怒,今日想来却有不同意义。
尼子晴久当然清楚这件事情,十余日前三浦久作前来报丧,伊达政衡正室宇山夫人病故,十余日后大军入侵伯耆国,为何会如此紧凑,这个让他也陷入了沉思当中。
宇山飞弾低沉的声音再一次响起:“殿下,现如今的局势是伊达氏强大,尼子氏衰落,短时间内无法逆转,伊达氏取得伯耆国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不过风险和机遇并存,是释放和解的信号了。”
尼子晴久“嗯”得一声陷入了沉思,半晌过后,方才说道:“伊达氏已经将出云国四周的领地全部纳入了囊中,不日将会夺取出云国,现在不是乱斗的时机,正该释放和解的信号。”
还没有等来尼子义久回应尼子晴久释放的和解信号,另外一个消息彻底打破了他和平夺取月山富田城的美梦。三泽城的三泽为清在三刀屋久扶、赤穴盛清等人的拥护下,于四月十日起兵作乱,打出了拥护伊达家入住出云国的旗号,率领七千大军,对外号称两万,团团包围了月山富田城。
刚刚年满十五岁靠着驱逐自己的父亲夺取月山富田城的尼子义久显然是不得人心的,导致尼子家上下的离心离德,城内到处充斥着不满情绪,他显然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等事情,脑中全是空白:“这……这怎么可能?!”
来袭的三泽军用行动回答了尼子义久这个愚蠢的问题,上千名弓箭手靠着竹栅的保护来到了富田城外,然后用箭雨扫射城头。箭矢雨水般的射入城中,把城头上的守军压制得抬不起头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