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早已散去,附近的树林和田地里,到处飘动着写着“南无阿弥陀佛”字样的旗帜和反万字旗。石山本愿寺的僧人反复确定了安宅冬康已经离去的消息之后,打开了寺门,纷纷从本愿寺中走了出来,行走在鲜血和尸体之间,在迷茫和伤痛的信徒群中,义愤填膺的控诉着三好长庆的残暴。显然信徒是盲目的,在僧人的忽悠下相信了他们的话语,对于三好长庆发自内心的憎恨。原本听从佛陀的号召,放弃了家中的田地,拿起武器前来追随佛陀驱逐佛陀的敌人,现如今朋友和亲人的冰冷的尸体,存留在他们心中的柔弱渐渐消失,代之而起的是深切的憎恶。
三好长庆没有想到他的反击反倒是让暴徒们从心底里开始憎恨他,就算是知道,他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时机,以彻底击溃那些借信仰之名聚起的反抗之徒。当前,应攻打盘踞于难波津的石山本愿寺,促使石山本愿寺的显如放弃对其他地方的攻击,聚集信徒于石山本愿寺,如此一来也能够让三好长庆将分散的兵力聚集起来,做出反击。
安宅冬康再次率领船队隐藏在了波涛之中,等待着下一次的攻击,一旦行动起来,不把对手打得体无完肤,决不罢休,这就是安宅冬康无比残酷的一面。安宅冬康和三好长庆一样,身上都具有一种残酷的因子隐藏着,本愿寺发动的一向一揆成功的激发了三好兄弟身上的残暴的脾性。
战争就这样进入更加残酷的阶段。三好长庆甚至于说出了“他们嘴上念着慈悲为怀。手上却玩着火枪,每天净是舞刀弄剑。这次决不轻饶,为了惩戒你们。统统杀光。”的话语。
本愿寺显如同样没有想到损失会如此惨重,听得下间真赖的奏报,眼泪哗哗的流,捻着象征信仰的佛珠吱吱响,就在本愿寺御坊连声说道:“佛敌!佛敌!”历史上他将佛敌安在了织田信长的头上,今时今日三好长庆幸运的首先得了称号。
义愤填膺的痛骂了一顿三好长庆的残暴,本愿寺显如语气阴沉的说道:“三位法桥。你来说说,这堀内氏虎到底是怎么回事?虽说八幡海贼势微。和淡路水军无法相提并论,但是牵制一下还是能行的。”堀内氏虎乃是当代熊野水军,也就是八幡海贼的头领,八幡海贼曾经也有过辉煌的岁月。现如今内乱不休,自然衰退下来,仅仅掌握着熊野滩的海权。本愿寺花了重金要求他出兵牵制淡路水军,由于熊野水军多是信仰熊野三山和高野山的门徒,自然要听从熊野三山和高野山的法旨行事。
对于现如今的本愿寺来说,由于一向一揆在畿内风起云涌,压制了其他的宗教势力,高野山和熊野三山自然对于本愿寺相当不满。堀内氏虎统领的熊野水军视而不见真不算什么重生当妖王。可是前脚收了钱,后脚不办事还不通知一声。却是让人感到难以接受。这让本愿寺显如对于下间赖廉的冈山之行更加期待起来,现如今在陆路他不怕任何人的挑战,海上却没有任何水军。这才是他最为担心的事情。
从堀内氏虎的不作为从另外一个侧面看出,本愿寺的行动已经深深触犯了其他宗教的利益,在他们的势力范围之内建立地上佛国,这就是掘他们的坟墓,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石山本愿寺的屠杀来看,三好长庆还没有失去反击的力量。一旦让三好长庆和其他宗教势力联合在一起组建联盟,石山本愿寺就将面对全方位的打击。这才是让他最为担忧的事情。
伊达家的加入一方面可以分担他们来自海上的压力,另外一方面也同样能够分担来自宗派的压力,只要有伊达家在背后支持,建立地上佛国并非遥不可及的事情。显然,本愿寺显如对于伊达家拒绝加入这件事情没有考虑清楚,好似让伊达家加入进来是施舍的意思。
下间赖旦在人才济济的下间氏一族野算是智略之辈,在历史上他受长岛愿证寺邀请前往指导一向一揆,在啊的指导下击退了织田信长的数次进攻,最后在内忧外患之下只得开城。织田信长却出尔反尔违背誓约残暴的屠杀了出城的两万一向宗门徒,下间赖旦同样遭到射杀。下间赖旦自下间赖照前往和泉指导一向一揆,下间赖廉前往冈山续约后,俨然成为了显如的主要谋臣,他面无表情的奏道:“堀内氏虎非我信徒,不足采信,伊达水军一事短期内难以得到支援,现如今唯有重点在海岸线上多多设置烽火台监视淡路水军动向,同时要尽快攻克和泉岸和田城、河内高屋城,如此一来,熊野三山和高野山也要看本愿寺的脸色行事。”
本愿寺显如听得下间赖旦的意见,连道:“对,对,就该如此,尽快结束和泉、河内等战事,再与三好长庆决战摄津国,到时候摄津、和泉、河内、纪伊四国将是百姓之国。”
三好长庆期望本愿寺将分散的兵马聚集在石山本愿寺山门下,可以让遭到围攻的岸和田城、高屋城等地松一口气,也好让他的兵马聚集起来,打一场歼灭战,取得最终的胜利。
本愿寺方面,仗着人多兵多命令加紧围攻岸和田城、高屋城,尽快结束战斗,将河内、和泉、纪伊三国纳入到本愿寺的势力之内,成为真正的地上佛国和百姓之国,然后调集数十万人与三好长庆决战摄津国。
双方围绕着摄津、河内、和泉、纪伊四国各施谋略,打得不可开交,打出了真火,双方都难以罢休。三好长庆和本愿寺显如这边打得不可开交,另外一边。敦贺的足利义辉再一次被朝仓义景的敷衍搞得头疼脑热,返回敦贺之后和他的幕臣们商讨如何在畿内大乱中火中取栗。他的好弟弟,在历史上以足利义昭为名成为室町幕府末代将军的足利义秋同样积极往返于奈良和京都之间。期望和天文法华之乱的时候一样组建起抵抗一向一揆的联盟,他好从中获取最高的利益,成为一个有实权的幕府将军。
敦贺郡金崎城的旁边,有一处落成三年多的宅邸,这处宅邸本是前任敦贺郡司朝仓宗滴给自己晚年时候养老用的,愿望难以如愿以偿,本时空的朝仓宗滴多活了两年时间。八十一岁高龄的时候方才病死于一乘谷城。朝仓宗滴在临死前一年力排众议迎接足利义辉进入敦贺郡,将这所宅邸让给了足利义辉。现如今已然成为了足利义辉的公方御所。
在宅邸的会议室内,漂泊的足利义辉满脸都是沧桑,二十二岁的年纪,原本该是青春岁月。可是他的须发鬓角却出现了白发,正默默的坐在上首听着他的幕臣们争吵。
自从支持他的朝仓宗滴病死于一乘谷城,朝仓氏内部争权夺利之事反复,朝仓义景培养亲信捞取原本属于朝仓宗滴,现如今属于敦贺郡司的权力,反正是没有人理会足利义辉的多次劝说。
如果足利义辉和历史上他的好弟弟那样最终依靠织田信长上洛成功,织田信长同时成就了天下布武的伟业,那么朝仓义景将会被标注上“错失良机,昏庸无能”的标签。
现如今三好长庆依旧强大。伊达政衡虎视眈眈。朝仓义景听从足利义辉的劝告上洛的话才是世界上最大的笨蛋,他自然要百般推脱,认为足利义辉徒有学园星期五有鬼。毫无实权,不足为虑,更不需要为其得罪三好。
细川藤孝眼见得幕臣吵成一团,他抬头看了一眼足利义辉,却没有说话,实际上是无话可说。他想到了当年伊达政衡跟他谈起的事情。今日在近畿如火如荼的一向一揆不正好印证了当年的话嘛?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否是足利义辉仰或是细川晴元的杰作,此一时彼一时。现如今再挑拨三好长庆和本愿寺之间的争斗已经为时晚矣。足利义辉已经没有任何办法再火中取栗,反倒是暗自还俗的足利义秋假借着佛门的关系大有取代足利义辉的地位大捞好处。
假如事情真的如细川藤孝所预料的那样,足利义辉或是细川晴元的杰作,那么他们两人已经昏了头了。细川藤孝同样默默的低着头,不知道再想一些什么事情,神游在外。
吵成一团毫无建设性意见的会议很快结束了,足利义辉照例留下了细川藤孝,他想要和他的首席谋臣好好谈谈自己心中酝酿了许久的计划。看得出来细川藤孝还在怀疑近畿的动乱是他暗中挑衅的结果,无论他如何解释,黑锅总要有人来背,到后来他也懒得解释了。现如今他唯一的执念就是上洛恢复征夷大将军,离开坂本馆之后游走于观音寺城六角义贤、若狭守护武田义统和越前守护朝仓义景之间。但是所有诸侯都惧怕三好的势力,不愿相助。最终朝仓宗滴迎立足利义辉于敦贺郡,没过一年便去世了。
足利义辉突然问道:“现如今朝仓越前态度冷淡,前往冈山是否能够再现十代将军的愿景?”室町幕府第十代征夷大将军足利义植遭权臣细川政元幽禁、逃走,最终投靠大内义兴,后在大内义兴的支持下回归京都复任将军。足利义辉的祖父足利义澄便是被足利义稙给杀死的,他今日竟然说出了十代将军的话语,足可见已经被逼无奈到了极致。
听得足利义辉的问题,细川藤孝心中惊愕,脸上却还是原来那副平静的模样,思量了片刻后方才说道:“将军,现如今畿内大乱,最有希望上洛成功的便是冈山的大宰大贰。”
细川藤孝的回答却没有让足利义辉满意,他想要确切的知道伊达政衡是否希望上洛,而非这个人人都知道的答案,三年的蛰伏使得足利义辉怀疑伊达政衡是否真的有意上洛。
细川藤孝知道自己的回答无法满足足利义辉,继续说道:“伊达政衡是否进京,必须要看今后的发展。我个人认为他可能进京。只要拥有相当的军队,有谁能够拦阻。现如今三好的力量已经深陷泥沼,想要阻挡伊达的大军,痴人说梦。同时,伊达家和本愿寺的关系人尽皆知,同时还是比睿山延历寺的大檀越,一旦进京,凭他的实力和声望,大有平息畿内暴乱的可能。如果伊达政衡有意率大军入侵,任何人野莫可奈何。”
足利义辉边听边点头,伊达政衡现如今踏破了阴阳两道最后的反对者出云国,后方已经相当稳固,播磨国落入了他的手中,他在脑海中描绘出伊达政衡的进军路线,发觉还真如细川藤孝所言,成功的概率极高。
细川藤孝在幕府中代表了不少人的利益,在私底下讨论都认为当年不该前来敦贺郡,应该前往冈山的,他见得足利义辉陷入沉思,再次开口说道:“朝廷在三好的把持下早已经今非昔比,情况堪忧,人人希望有实力者能够上洛。伊达政衡忠于朝廷的表现迷惑了不少人的心智,他们认为藤原一族出身的伊达政衡,不会像源平氏一样,能够恢复天皇的权威,他们将之比喻为楠木正成。朝廷中有不少人期待伊达政衡进京,但畏于三好的威势,不敢说出来。不容争辩的,几乎所有公卿都对伊达政衡充满期盼。眼见目前的情势,您不能够再迟疑了。”
细川藤孝的话语已经相当赤果果了,如果足利义辉无法在伊达政衡的上洛之战中出现身影的话,怕是会取代足利义辉,甚至于取代室町幕府成立新的幕府,或是类似于幕府的政权。
足利义辉听得细川藤孝的话语,内心的感触非常复杂。的确,他不能够坐视不管,却又无计可施。现如今他如果独自前往冈山城,吃了闭门羹的话,徒惹天下人耻笑。
足利义辉再次命令细川藤孝前往冈山城,试探伊达政衡的想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