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如此。”
“天下万民苦妖魔乱政久矣。”
沈清秋躬身答曰。
“汛期将至,泄洪喂妖,他们真的配得上皇帝二字吗?!”
李悝第一个起身,神情激动的指着妖清堪舆图上,那些星罗棋布的牧民黎场,郁结之气堵在胸口,唯有破口大骂才能缓解。
“山川大河水脉异动,无数妖魔河伯趁此良机,两岸牧民黎场上空显圣做法。”
“上到朝廷,下到妖官无不敛收香火。”
“此为以妖驭人。”
东郭摇了摇头,在此彻底看清楚妖清国祚延绵的国策,以及妖清军队战力强悍的根本原因。
举国上下全是妖魔。
“还有七天准备的时间。”
“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天宫承格【天庭】考验关键一步,我们必须拿下。”
卢云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的波澜。
转身将目光久久停留在透明光幕外。
“咦……”
卢云轻咦一声。
紫微权柄隐隐颤动,伴随着两界交融限制的进一步解开,卢云感受到一些磅礴无边的香火,散落在妖清天地。
清庭长城上。
刀枪如林,剑戟如雨。
漫山遍野尽是写满“丁”和“勇”字样的绿营军,无数持锐甲士列阵而立。
当先一杆青绿色的大纛旗尤为瞩目。
一座高高垒起的仙家楼上。
拄着拐杖的老狐狸走在最前,皮毛杂乱,身后跟着瘸腿狐、独眼狐、歪脖狐的小辈。
另有几个尚未化形的狐狸崽,踮起脚尖,一步步走在城墙甬道,摇头晃脑,畏畏缩缩。
“拜见狐仙大人。”
两侧林立的绿营兵哗啦啦跪倒一片,大量磅礴杂念腾起缕缕白烟,融入老狐狸身体。
老狐狸胡云冷哼一声,眼睛都未正视两侧兵卒,只是一手抓住步伐极慢的狐崽胡三。
放在眼前仔细打量,半晌后开口:
“我不是说了。”
“那些堆集在牧民黎场里的死人骷髅头,你们这些小辈对着鲐背人头骨勤拜几次。”
“自然也会像老夫一样,旁人眼底化形为人。”
被抓在掌中的狐狸神色蔫吧,摇头晃脑,口中咀嚼着什么,随口嘟囔着几句:
“人头,人骨,小三最怕了。”
“云爷爷……云爷爷。”
“以后你就亲自帮小三渡过化形关呗……小三不想要牧民黎场里的骨头。”
胡三眼咕噜提溜一转,两个小手紧紧握住老狐狸的大手,时不时卖弄自己狡狯心思。
不过胡三极其聪慧。
并没有仗着恩宠卖乖戾,反而是因为近些天老狐狸心情好,趁机开口。
“小三的鬼心思,都用在你爷爷身上了。”
胡云哈哈大笑,被胡三的言语逗得乐不可支,伸出拐杖在胡三脑袋上轻拍三下。
倾吐一口浑气。
“绿营兵身上兵煞太重,边疆香火气息普遍有毒,远不如清奴诚心祭拜形成的香火。”
老狐狸走在路上,忽然脚步一顿,给身后的小辈们说教。
“云爷爷。”
“小三可是听附近的黄大爷们说了,凡人骷髅头骨有灵性,蕴藏着一生智慧。”
“牧民黎场里那些鲐背人头骨。”
小狐狸抱起双手,口中一直咀嚼的奴骨吐在地上,满脸嫌弃。
“不过是些九十岁凡人骨,加上清奴智慧极其有限,灵性粗鄙,含智愚昧。”
“若不是圣人三令五申。”
“他们连在冥土买上房屋,入住阴契地卷都没有资格,小三自然不喜这般清奴骨。”
听到这。
老狐狸还未应话,其他几个仙家楼里供奉的仙家,已经陆续走到边疆楼城上,远远接过话茬:
“老云,你不是有几个元婴期大儒的人骨,听说一直偷偷珍藏在关外。”
“合计着是想自己带进棺材里,也不想给自家小辈们化形渡劫啊。”
柳暖梦扭动着腰肢,捂着嘴咯咯乱笑。
其他绿营兵眼里白皙丰腴的美妇人,却是一头不折不扣的百年蛇妖。
“世人常说狐妖教人歪心邪意,被庸俗之辈斥骂为狐魅子。”
“老夫如今一看,狐媚子远不如蛇蝎心肠四字来的直观。”
“你说是不是啊,老女人。”
胡云把小辈们阴暗不定,城府不深的失落,尽皆看在眼里。
轻轻把拐杖向地一敲,嘴上七巧玲珑的阴阳劲,腾一下就上来了。
“你!”
柳暖梦气的七窍生烟,身后一条钢鞭似的蛇尾就要落下。
咔擦—!
一张斑驳、破旧的黄布飞出盖下,转瞬遮天蔽日一般,将半个长城覆盖。
“天黑了?”
值守两侧的绿营兵们面面相觑,咽了口唾沫,心想这天黑的真快。
“够了,今天不是来看你们闹笑话的。”
黄鸿博一双眼睛平静无波。
好似能看穿他们几位仙家心中所想,一种慌乱感出现在胡云、柳暖梦心头。
“见过黄二爷。”
胡云、柳暖梦,以及剩下两家赶来的灰家鼠妖,白家刺猬老太太齐聚一堂,低头服软。
按照凡俗世人所言。
山海五家仙出门在外,做事自然也有长幼尊别。
灰仙指老鼠,俗称灰四爷。
黄仙指黄鼠狼,俗称黄二爷,狐仙指狐狸,俗称胡大爷;白仙指刺猬,俗称白老太太;柳仙指蛇,俗称柳三先生。
但是凡事有例外。
长城关上。
这位黄家老祖黄鸿博修为最为高深,且比其他几家道行的,足足高出百年光阴。
位列炼虚境。
哪怕是足智多谋着称的狐妖,见了黄鸿博都得服软。
见气氛冷落下来。
“啊?!”
黄鸿博一伸手,直接隔空摄来,刚才躲在胡云背后瑟瑟发抖的小狐狸。
“二爷莫不是欺我胡家没人?”
这一幕引起老狐狸面色阴晴不定,手上握住权杖的力气,不禁大了几分。
“云老汉,你倒是误会了。”
“老夫只是想和小辈们解释下缘由,毕竟化形有区别的话,还是从我口中传出去的。”
黄鸿博先是解释一番,又放下惶恐不安的胡三,迎着五家小辈的好奇、惊恐、疑惑的目光。
指着头顶皓月,语气带有几丝调侃:
“你们几家小辈都是个个贪心的主。”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
“尔等小辈可知道我黄家的小辈化形,依然是寄托在牧民黎场的老人头骨?”
“而不是,用什么大儒头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