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夏侯云歌就坐在窗前的椅子上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太阳已升得很高。而她的身上竟然盖着一件紫色龙纹披风,还带着淡淡的清新兰香。
是轩辕长倾的衣服!
夏侯云歌赶紧唤来小桃,“王爷来过?”
“王爷上早朝之前来过一趟,见娘娘在椅子上睡的香,给您盖上披风,就走了。”小桃笑嘻嘻回道。
夏侯云歌心里有些燥燥的,他不会发现她晚上睡不着,趴在窗口偷偷看他吧!
“他……”夏侯云歌迟疑一下,“有说什么吗?”
小桃这才想起似的“哦”了一声,“王爷问,娘娘趴在窗口看什么。”
“你,你怎么说的?”夏侯云歌瞬时红了脸。
小桃自是知道,她经常站在窗前看对面的书房。笑道,“我说娘娘在看窗外廊下,那一盆并蒂双开的紫色菊花。”接着,小桃笑着拖着长音,“不知这个回答娘娘可满意呀?”
“这个……”夏侯云歌唇角抽了抽,看向窗外的廊下,确实放着一盆并蒂双开的紫色菊花。
“还好。”
小桃嘻嘻一笑,喜滋滋地说,“咱家王爷说了,早上要与您一起来用膳,要娘娘等他。还要上次的八宝莲子粥和腌萝卜。”
咱家?
“他什么时候成了咱家王爷!”夏侯云歌蹭地站起来,双脚在椅子上已睡的麻木,又跌回椅子。
小桃咯咯笑起来,“娘娘,有一句话,奴婢本不该说,但还是憋不住想说。”
“有话你就说。”夏侯云歌乱乱道。
心里却在腹诽,轩辕长倾是什么口味,果然是贵族一向大鱼大肉吃多了,怎么偏爱上八宝莲子粥和腌萝卜,每次与她用膳都吃这个,她都吃腻了。
“奴婢觉得……”小桃犹豫一下,接着说,“娘娘和王爷既已成了夫妻,奴婢还是希望见你们恩恩爱爱,琴瑟和谐的。”
见夏侯云歌脸色变了,小桃还是硬着头皮继续说,“即便娘娘原先爱着的是祁帝,可他对娘娘看似情意深重,实则居心叵测。摄政王看似冷漠绝情,对娘娘却是有用心。”
夏侯云歌怒了,“你哪只眼睛看见他对我用心了!”
“就是……就是……”小桃小声嘟囔,“虽没看出来,就是觉得王爷对娘娘还是不错的。”
“好了好了,你赶紧下去准备吧!”夏侯云歌不耐烦地摆摆手。
小桃吐吐舌头,赶紧逃似的跑了。
夏侯云歌抹了一把昨夜睡在椅子上,压得褶皱的侧脸。对着镜子照了照,怎么感觉今天早上这样丑?
她赶紧洗脸,还是觉得不妥,便在梳妆镜前,摆弄那几盒瓶瓶罐罐的胭脂。
弄着弄着,一向不施粉黛的她,便在脸上抹了淡淡的胭脂和水粉。她一向不喜欢胭脂水粉自带的那种馥郁芬芳,呛得她鼻子痒痒,还是没有擦去。望着镜子中施了粉黛的自己,精神焕发不少,很适合即将离去的快乐心情,索性便找了一件颜色颇为鲜亮的衣服。
粉色娇嫩,红色火辣,都太过矫情,没有一向喜欢的玄色沉稳。斟酌良久,便选了一件蓝色极淡的衣服,整个人愈显清绝夺目。
轩辕长倾从宫里回来的时候,已经临近午膳了。
桌上的八宝莲子粥和水晶蒸饺已经冷透,夏侯云歌还坐在桌前等他。
轩辕长倾一进门,脸色很是不悦,当看到那一抹淡蓝色的身影,瞬时眼前一亮。
夏侯云歌正等的不耐,见他回来猛地抬头,眼底一闪而过的欣喜,是他驱散所有阴霾的理由。
他竟然湿了粉黛,本就绝美的容颜,更是迷人心魂,让人难以别开眼。
“你……还没用早膳。”他有些局促。
夏侯云歌低下头,脸颊微微有些红了,声音微冷的问,“你看什么?”
“没什么!”轩辕长倾轻咳一声,走到桌前,目光还是无法从她身上离开,“你……”
“啊,饭菜都冷了,让小桃去热一热吧!”夏侯云歌忙起身,背对他。
她心里有点毛毛的,说不清楚的紧张,许是今天化了妆怕别人笑话吧!
小桃赶紧进来,把桌上的饭菜收拾起来。见轩辕长倾和夏侯云歌都是局促不安的表情,小桃偷偷一笑,满脸喜色,赶紧退出去,将房门掩紧。
俩人相对无言,只有说不出的尴尬,感觉今天的天气也燥热闷人。
过了稍许,还是轩辕长倾先开口,“昨日之事已调查出了结果。”
这件事本不想跟她说的,许是实在没有话题可聊了吧。才会想将这件事,说出来,缓和莫名尴尬的气氛。
“是……谁?”夏侯云歌心里已大致猜出是谁,还是有一分不肯定。
身为母亲,落井下石,是要将那份亲情彻底割断了,这对轩辕长倾来说,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那个妇人,曾入过宫里。后来她家里,便多了一个孩子。”
只这一句话,夏侯云歌便明白,这件事是太后所为了。
大婚当日,太后曾派钱嬷嬷和宫嬷嬷前来验贞,却被她和轩辕长倾阻止。
她本就嫁过人,这是事实。
如今弄个孩子出来,推波助澜便是要轩辕长倾背负他的王妃,不贞不洁污秽不堪的骂名。任何一个男人,在这种事被披露出来之后,都会觉得,尊严荡然无存,何况是高高在上的王者,这样的侮辱可能承受?
原北越的臣子定不会容忍,他们会给轩辕长倾施加压力,废黜夏侯云歌的摄政王妃,另立她人。
这件事,不会就凭轩辕长倾当着难民们几句轻描淡写的话,就此结束。朝廷上袭来的压力,将是最致命的枷锁。
若祁梓墨借机,将计就计,以前朝南耀国还有遗孤的名义,便可振奋军心,一举反扑。
太后这一计,彻底将轩辕长倾推上风尖浪头。现今的情况,若没君家出面震慑,轩辕长倾分身乏术,一面要顾及朝廷,一面要顾及前线战事。
这一招,果然阴毒。
在逼轩辕长倾承受不住压力,将夏侯云歌废黜处死,断绝所有的狂风骇浪。
自然,轩辕长倾还可以选择将君家一网打尽,再不能兴风作浪。
“哦,王爷作何打算?”夏侯云歌淡淡应了声,他无法猜到轩辕长倾的想法,那是他的母亲,他真的狠得下心吗?
轩辕长倾没有说话,走到夏侯云歌身前,深深地望着她,略施粉黛的绝美容颜,双颊淡淡的粉红胭脂,改变了她以往略显苍白的脸色,透着迷人的红润,很是讨喜。
他一向不喜欢女子的胭脂味,那种芬芳太过刺鼻。可当一样的胭脂,涂抹在她的脸上,他竟没有厌恶避开,反而想要靠近,更清晰地看到她的俏美容颜。
“很美。”他缓缓吐出这两字,温雅平和语气,是发自肺腑的真挚。
夏侯云歌瞬时双颊酡红,头低得更低,“只是今天闲来无事,天气又很好,嗯,所以就……”
说话竟然有些语无伦次了,这还是原先那个性情冷静的自己吗?她匆忙转身背对他,掩饰尴尬,不想让他看到她羞涩紧张的样子。
轩辕长倾从内而外都带着浓浓的笑意,目含揶揄,“是为我化的吗?”
夏侯云歌竟说不出否认的话,心中暗暗着恼,今天是哪根筋不对,平白无故化妆做什么。
“我去洗脸。”夏侯云歌匆匆往外走。
忽然,手臂一紧,被他拽住。
“这么美,洗了可惜。”
夏侯云歌的双颊更红了,深深地低着头想要抽回手臂,手腕上的鸳鸯镯却紧紧相吸一起,怎么也挣不开。
轩辕长倾从后面,轻轻地抱住她,下颚抵在她纤弱的肩头,温热的喘息轻轻的好像羽毛扫过,暖暖的发痒。
她想躲开,又有些舍不得。
“让我抱一会。”耳畔传来,他疲惫的声音。
夏侯云歌不再犹豫抵触,身子渐渐柔软下来,被他紧致搂入怀中,似害怕一松手就会从他怀里失去一般。
夏侯云歌微低着头,不敢动,生怕稍有不慎就打碎了短暂脆弱的美好。
耳边又传来他低低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的沙哑。
“你化妆,很好看。”
夏侯云歌脸颊和心里都热热的,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冲出束缚,慢慢生长。她没有再去控制那种感觉满溢而出,心里想着,就要离开了,就放纵这一次!
只这一次。
手悄悄抚摸着肚子……孩子,这可能是最后一次,你的父母陪在你身边,你要细细体会。
感受到后背,属于他的强健有力心跳,还有他身上淡淡的兰花幽香……
他给她的感觉这么清晰,每一根神经都能体会到他专属的温度。
这样一个,在外人眼中完美如神祗般的人物,真的就要死了?还有不到三年的寿命?之后就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从她的生命中消失……这样温暖如避风港的怀抱,再也感受不到。
她缓缓闭上眼,心口似有一种疼痛,在慢慢加剧……
襄国公主府。
夜色刚刚拢下,初升的月亮遥远悬挂在东方泛黑的天际。
公主府中,丝竹管弦,曲乐悠扬,一派歌舞升平。
舞池中,青衣女子飞快的旋转,蹁跹飞舞,身上白色的的披帛随之回旋,三千青丝散开,一身的凄婉哀绝似已融入她的骨血,一颦一笑间,都让人觉得哀伤。
一曲渐渐结尾,那舞姬缓缓落下,白色的披帛似从天而降,青色的纱裙缓缓合拢,娉婷身影偶现略显清瘦的脸庞。
曲终舞散,仿若方才那绝美一舞,翩若惊鸿的倩影依旧在眼前浮动,挥之不去。
“好!”夏侯七夕拍掌,不吝称赞。“姑娘之舞,当真漂亮!”
“谢公主赞赏。”那青衣舞姬,施施然屈膝行礼,声音清透如歌喉曼曼。
“你叫什么名字?”夏侯七夕漂亮的眸子晶亮。
“草民贱名,梅云。”舞姬端庄跪低身体,回答不卑不亢,透着几分清雅的淡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