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风声(2)
这样一个精心准备的酒会,正常情况下,开场前一个小时就应该宾客盈门了。德商联盟发出去一千多张请柬,涵盖了政界商界的主要人物。
酒会开始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半,现在是七点二十分,却一个客人都没有到场。酒店大门口冷冷清清的,毫无往日繁忙的景象。
维克多和几个德商代表,站在大门口已经一个小时了,寒风瑟瑟迎面而来,一干人等时不时的打着哆嗦。可怜的迎宾小姐们,更是凄凄惨惨,穿着旗袍摆着姿势在寒风中硬抗,虽然可以换班到屋里去休息一会,出来站不到一下,就得不时的伸手擦一下清鼻涕,这个钱可真不好挣。
“维克多,看来今天晚上不会有客人了。”一个德商代表无比凄凉的低声说话,维克多抬头朝元帅府的方向望了一眼,冷笑道:“放心,会有客人来的。”
这个时候马路上倒是车流不多,行人也没多少。终究是民国,不是百年之后那个不夜城。共和党执政一届,城市建设搞的还不错,但是娱乐生活集中点不在这一段,而在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是老北京花街柳巷的代称,位于前门外大栅栏观音寺以西。“八大”是虚指,该地区至少有十五条胡同属于老北京的“红灯区”。公认的八大胡同是:百顺胡同、胭脂胡同、韩家潭(现名韩家胡同)、陕西巷、石头胡同、王广福斜街(现名棕树斜街)、朱家胡同、李纱帽胡同(现名大力胡同、小力胡同)清末民初的八大胡同有两个概念,从隘义上说。所谓八大胡同,并非某一条胡同的名称,而是由八条胡同组成的。其实。“八”字在这里是个虚数,只是表示其多。这八条胡同位于前门外大栅栏附近,因妓馆密集而成一大销金窟。
共和党执政以来,禁烟不禁娼,只是针对性的做了一些管理。要求有营业执照,人员定期体检,环境要达到卫生标准。不准虐待从业人员等等,出台了几十条相关的管理法规,进行规范化管理就是了。
实际上这个行业存在了两千多年。生命力几位顽强。真正意义上的归入政府管理,据说是从管仲开始的。
这个夜晚,大栅栏观音寺以西的城区很以往yiyàng灯红酒绿,脂粉香味熏人。
民国以来有个习惯。政界人物们习惯在妓院里谈公事。一些个国会议员。更是以风流为荣,有事没事的都往这地界跑。按照民国的标准,每个国会议员每月的薪水是伍佰元,虽然物价涨了一些,伍佰元的薪水在当今也是很顶尖的。更不要说议员们还有一些特别费用,还有地方上的肖敬,杂七杂八的加一起,一个月能有一千元的样子。
一个月一千块。够这些国会议员们过的很潇洒了。要知道崇文门以内的四合院,也就是一千块不到的样子。一般的窑姐儿。一晚上各种花销加起来,也就是十块钱。名气大一点的,一晚上也就是三十五十的,顶尖的红姐儿就不要说了。比如百顺胡同的清倌人菊仙,进门听个曲都要二十元,聊天说话按每小时十元收费。
这个夜晚,好多个院子里,都在谈论一个话题,那就是德商组织的酒会。
“听说没有,汉阳那边提了要求,让德国人全部退出炮厂股份。如今德国人战败,这块肥肉多少人惦记着呢。”
“成渝铁路通车两年了,洛文斯基那个德国佬,钱可是挣海了,是时候让他们吐血了。”
“安庆孙家搞的造船厂,可是逼着德国人拿出好上千台柴油机,一个大子都没给。”
每一个场合,都有那么几个议会在场。这些个议员都接到了德国人的请柬。今天晚上花了一千块包了小菊仙场子的安徽省议员们,正在围着一个三十左右的男子说着奉承话。
“淡宁兄,这要是在过去,您可算是国舅爷了。这一次孙家可算抢了先,窦家怎么个章程?”说话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一口的安庆腔。
被称作淡宁兄的这位是窦青梅的哥哥之一窦元生,此人在安庆搞了个船厂,造两三百吨的内河小船,这几年生意甚是红火,很是挣了一些钱。背靠着窦家,从芜湖拿柴油机倒是不像别的厂子,经常拿不到货,他是不用等的,去了就能提货那种。
“德盛是德国人全资的厂子,我也不要多,拿个五成一的股份就得。”窦元生说起这个,得意洋洋的四下看看,很适合顾盼自雄这个词。安庆地理位置好,这几年有长江水道的便利,经济发展的很快。安徽一省,虽然比不得江浙靠着大海更为有利,但是沿江芜湖、铜陵、安庆等重镇,由于先走了一步,这些年接着芜湖为核心的大工业,在资源和水路运输等领域,发展出一批野心勃勃的私营经济体。
窦元生毫无疑问是这个领域的代表人物,抛开船厂不说,单单每年往芜湖送的各种外围配件,就赚的盆满钵满。甚至在芜湖,窦家还有七八个厂子,生产皮件、枪托、螺丝、鞋帽等等,欧洲不打仗了,生意清淡了一些。早年间畏惧洋人如虎的一些地方势力,突然发现德国人是好大的一块肥肉,快速的勾结起来,图谋德国人的厂子。
这些势力的安徽代表人物,就有老牌世家,窦、孙两家。这么说吧,官商勾结,永远是私营经济体快速膨胀的主旋律。区别是资本左右政界,还是政界左右资本。古往今来,莫不如是。
“哈哈哈,董议员他们早就在国会里打了招呼,该招呼到的都招呼到了。今晚上叫那些德国人看看,这国家谁才是主人。”
夜空中一声狂笑在游荡,很嚣张!
元帅府,书房里的方剑雄突然出来,扫了一眼门口的警卫道:“让齐二柱备车。”说着大步流星去了秋菊的院子,进门之后秋菊迎上来道:“今晚上怎么来我这?不是该去青梅那么?”方剑雄没有回答,淡淡道:“更衣,元帅服。”
秋菊不敢多问,赶紧亲自去拿。方大帅的元帅服,只有秋菊能碰,别人想都不要想。
换装完毕,方剑雄没有任何交代便往院子门口去,一身长裙晚礼服的爱丽丝已经等在门口,看见秋菊便微微的鞠躬道:“姐姐好。”
实际上爱丽丝和方剑雄没有发生实质性的关系,这里有女人狡黠的意味在里头。方剑雄也不纠正,下午交代爱丽丝出席酒会并不要声张,就已经决定了一些事情。
秋菊没有太多的抵触情绪,偶尔会冒点酸水而已,微微的颔首回礼,保持后院老大的尊严。目送方剑雄和爱丽丝先后上车后,招手道:“少爷,晚上早点回来。”
方剑雄很配合的摇下车窗道:“知道了。”秋菊很mǎnyi,自打住进这个院子,任何时候方剑雄都会维护她在这个后院独一无二的权威。精明的秋菊,总是会在适当的时候,用“少爷”这个称谓来证明自己在后院的地位。
开路的是一辆汉阳产欧亚梅赛德斯轮式装甲车,随后是一辆两顿半梅赛德斯卡车,居中的是方大帅的梅赛德斯小轿车,随后是两辆卡车。稍微注意一点就会发现,今晚上整个车队的用车,都是德国在华投资的产物。
七点二十八分了,秒针还在无情的滴滴答答的绕着圈子,顶楼一个窗户前,沙逊摇摇头道:“今天晚上大概就这样了,一个战败国,他的国民自然是毫无尊严可言的。吩咐上海那边……,等一等。”
话音突然出现了转折,当看清楚转弯的车队打头的是一辆轮式装甲车时,沙逊飞快的骂了一句粗话,嗖的一下冲出了办公室门口。
在这个国家,能够让轮式装甲车开路,并且有资格带着一个连的卫队出门的人,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方剑雄。即便是大总统孙宝琦出门,也不会有这个排场,孙大总统出门都是带便衣的小车车队。
“来了!”已经快冻僵的德国商人们突然激动了起来了,纷纷脱掉披在身上的棉大衣,递给身后的招待,在维克多身后排成一排。
梅赛德斯小轿车很稳当的停好,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个盛装女性,白色长裙晚礼服,肩上披着一条全无杂质的黑色貂皮围巾,下车后往车门边侧身一站,接着下来的才是一身元帅服的方大帅。
方剑雄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呵呵一笑道:“维克多,我没有迟到吧?”
维克多小跑上前,恭敬的深深鞠躬道:“老板,您一直很守时,一直是我的楷模。”
方剑雄哈哈哈大笑:“你小子拍马屁的水平还是那么烂。”说着上前来,破天荒的伸手搂着维克多的肩膀道:“给我介绍一下今晚的主人们。”
刚走两步,不等维克多介绍,方剑雄突然站住回头道:“爱丽丝,告诉齐二柱,迟到超过五分钟的客人,就不要放进来了,我最讨厌别人不守时了。”
这个时候,沙逊已经跑从六楼跑到一楼,气喘吁吁的飞奔时高呼:“尊敬的方元帅,您的莅临,让本酒店蓬荜生辉,今天晚上的酒会开销,全部免单。”(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