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们真乖。”老太太眉眼间的柔情,浓的犹如化不开的墨,伸手想要摸摸他们,却想到初次见面,怕吓到了孩子,生生地将手缩了回去,转眼对上苏青的视线,带着慈祥的笑容,“你是苏青吧?肯定错不了,敏雪这孩子这次回来,没少在我耳边念叨你,远远看见,就猜到是她口中的二表嫂,跑不了。”
说话时,苏青也在暗暗打量眼前这位老太太,实际上,称呼为老太太跟她这形象,有些不搭。
鬓间是有少许白发,可红润光滑的面目,极好的精神头,在外面顶多被看做是气质涵养的中年妇女。
是的,这老人举手投足间,无形之中散发着雍容与优雅,听孔铭扬说他外婆还是海龟,应该跟受过国外的教育有关。
来之前,要说不紧张,肯定是骗人的,跟丑媳妇第一次见公婆忐忑紧张的心情有些类似,再加上彼此之间的那些恩恩怨怨,苏青真怕会被扫地出门。
此时,发现老太太并不是想象中犀利着斜眼看人的恶婆婆,反而是一派慈祥,心下顿时松了口气,朝老人家笑笑,“您好,外婆,我是苏青,一直没来看望你们真是抱歉。”
老人眼睛有些红,摆手,“来了就好,来了就好。”目光忍不住看向三个孩子。
苏青暗叹一句,果然如孔铭扬所说,孩子是杀手锏啊,当下拉着孩子给老太太介绍,“这是哥哥小白,正在读小学,这两个是双胞胎,哥哥叫葡萄,妹妹叫橙子,这是外太婆,快上前打招呼。”
“外太婆好。”三个娃娃异口同声问好。
奶声奶气,软乎乎的声音,犹如一股温水流淌过老人家的心底,眼底的液体忍不住又有溢出的趋势,挨个摸摸孩子们的脑袋,一个劲地叫好,“一点都不认生,教的真好,又有礼貌,又稳重,真乖。”
孩他妈汗了一把,千万别被表象欺骗,这几个形容词,孩他妈从孩子身上是一点都没看出来,“外婆,你可别夸了,三个孩子没一个省心的,在家里上蹿下跳,上房揭瓦,都快把院子给拆了,天天气的我跟孔铭扬跳脚,来到这儿,肯定给你们添不少麻烦。”
“不麻烦。”老太太摆手打断,“高兴还来不及,孩子调皮活泼些好,聪明机灵,我看就挺好的。”
孩子们长的好,不惹事的时候,很能唬人,苏青知道,不经过接触,无论她怎么说,老人家也不会听进去。
“老夫人,东西都卸完了,我们也要回去了。”谢家老宅的那两位司机,关上后备箱,抹了把头上的汗,走过来告辞。
“别急啊,忙了好大一会儿,到屋子里,喝杯茶歇歇,晚上就在这儿吃晚饭。”老太太热心道。
“不用了,回去还有事要处理,谢谢老夫人,我们这就回去了,帮我们跟谢老问好。”边说,边上了车,启动,掉头开出了院子。
两位司机都是谢家的人,孔家外孙与他外公家之间的事多少知道一点,别说谢老爷子谢家主提前嘱咐过不要逗留赶紧回去,就是没嘱咐,他们也会办完事,赶紧撤。
他们又不傻,等会肯定会擦出火花,他们还怕火星子溅到自己身上呢。
外人离开后,院子徒留自家人。
孔铭扬对眼前这位外婆很陌生,在他的记忆里没见过真人,能一眼认出,也是以前从照片上看到过,毕竟是亲人,连着血缘,是他母亲的母亲,他的长辈,上前喊了声,“外婆。”
老太太热泪盈眶,连连点头答应。
“您老别哭啊,我这人来了您不高兴?还是怪我一直没来看你们?”孔铭扬有些无措。
老太太抹掉眼泪,赶紧辩解,“看到你们能来,我这是高兴,这些年不怪你,要怪就怪那个倔老头子。”朝屋内的方向看了一眼。
孔铭扬呵呵笑。
“人来了就行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家里就我们两个老人,什么都有。”看着快堆成小山的物品,老太太嗔怪道。
“这些都是我岳母准备的,要不是拦着,比这还多,都是些吃的喝的,腊肠腊肉,腌菜,茶叶酒之类,都是自己家做的,不是外面市场上买的,对老人身体尤其好,岳母还说,你二老要是吃的好,吱一声,再给你们送。”孔铭扬说。
老太太听说是苏青的母亲准备的,看她的眼神更柔和了几分,“替我谢谢你母亲,麻烦她了,有心了。”
老太太活了这么大岁数,人情世故什么没经历过,哪能不明白小二这番话的意思,极力地说好话,还不是怕她不喜欢他媳妇。
从这点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真如敏雪所说,感情好着呢。
苏青这女孩子,看着面相有些冷,可举止说话透着股成熟与冷静,没有一点世下女子的急躁与浮华,听说还是有名的医生,放眼望去,是不可多得的女子,她打心眼里真心喜欢,无怪乎两人结婚这么久,小二还紧张的不行。
再说,她又不是讨人厌的老太婆,只要外孙喜欢,她就喜欢,干嘛为难人家,况且,还生了这么三个可爱的宝贝,可谓是劳苦功高。
苏青笑道:“一点都不麻烦,我母亲在家里最喜欢做这些事情。”
老太太抱着橙子,领着一家子边说边笑走进客厅。
屋内沙发的老人,腰板依旧挺直地看报纸,似乎没有移动过,他们进来的动静并不小,可那老人连瞅一眼都没有,绷着一张脸,释放者低气压。
苏青心想,这应该就是孔铭扬的外公了,外婆的态度热络主动,那造成这么多年,不来往的人应该就是这位了。
苏青扭头看向孔铭扬,发现这厮闲庭信步,稳定自若,对眼前外公拒之门外的态度,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这心态,无语。
老太太狠狠瞪了自家老头子一眼,没得到反应,气的想上前踹几脚,挠他几把,干咳了声,提醒道:“老谢,你外孙小二一家来了,赶紧放下报纸,让人沏茶,外面天热,待了好一阵子,肯定渴了。”不停地给那倔老头使眼神。
可这老头真够倔的,朝孔铭扬的方向扫了一眼,低头看向报纸,“我连女儿都没有,那来的外孙?”
“你……”老太太差点晕过去,“你没有女儿,那我生的难道不是你的?”
谢老白了老太太一眼,“跟我们断绝了关系,就不是我女儿,我没有外孙。”
“不是你逼她,她会跟你断绝关系?你是不是想气死我啊,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要不是你这倔脾气,这么好的孩子,还有这么可爱的重孙,我会连面都没见过?”老太太指责。
谢老眼神稍缓和了些,却仍旧是坐着不动不理人。
听这两老的对话,不和的原因好像不止是女儿早逝这么简单,这话意似乎暗含,当年因为某种原因,孔铭扬的母亲跟孔铭扬的外公断绝了关系。
以前她就有疑惑,老人家就这么一个女儿,即使去世埋怨怨怼,也不应该对孩子置之不理,迁就到孩子身上啊,如果是这样,那就想得通了。
父女断绝关系,苏青猜测,最有可能是当年老人不同意孔铭扬的母亲嫁到孔家,孔铭扬的母亲却执意要嫁,才导致父女断绝关系,看这老头的脾气,还真是能做的出来这种事的人。
气氛顿时僵持下来。
正在这个时候,孔铭扬却开口了,上前从老太太怀里接过橙子,“外婆,看到你们两老身体好好的,我们就放心了,我们还要回谢宅,苏青还要给那几人治病。”
苏青愕然地看了某人一眼,这么快就放弃了,不像某人的性格啊,难不成是欲擒故从……
这下,不但老太太傻眼了,连谢老都怔住了。
老太太回过神来,坚决道:“今天谁都不许走,我才是你们的亲外婆,来到这里,哪有住在外面的道理。”回头看向老头子,“你要是看不得他们,那你走,没人拦着。”
“这是我家,我为什么要走。”谢老不服气。
“这也是我家,我有权利招待我外孙,王妈泡壶好茶,将我准备好的点心端上来,孩子们肯定饿了,先给他们垫垫,等会晚饭就做好了,对了,我看见小二他们带过来的有茶叶,就用他们带来的。”老太太吩咐完,强行将一家下按下。
谢老气得直哼哼,却没再言语。
孔铭扬看着自家外公,无声地笑了,然后朝小白使了个眼色。
小白丢给他老子一个白眼,仰着下巴,抱着自己的书包,上前,将书包放到老人面前的茶几上,缓缓拉开书包的拉链。
“这么鼓,告诉太婆,装的是什么啊,小白。”老太太好奇地问。
“里面是我们给太公和太婆准备的礼物。”小白说。
“还给外婆准备了礼物,真乖,真懂事。”老太太感动的心都软了,斜了旁边那人一眼,“不过,给太婆就行了,你没有太公。”
谢老低着头看报纸,视线不时地偷偷打量屋内的几人,扫一眼外孙,就知道一肚子坏水,本想给他个下马威,谁知这小子给他来了欲擒故从,祖孙俩第一次交锋,老人败北,倒是个机灵的。
再看那几个孩子,眼神柔和不少,各个早熟聪明,正打量时,就见那年龄较大的孩子,抱着个书包走上前,放在了桌子上,心里大致猜到,这里面肯定装的给他们准备的礼物,心里像猫爪一样,好奇这么点大的孩子,给他们准备了什么礼物,这种期待几十年都没有过了。
可那老婆子说什么,没有他的份,因为他刚才说没有外孙,所以孩子也就没有太公了,虽然是搬砖砸了自己的脚,可老太婆能不这样呛他吗?
狠狠瞪了她一眼,“人家孩子都叫了太公,你想一个人独吞,门都没有,没听人家孩子说,给我们准备的,这里面也有我的一份。”
老太太哼了他一声。
苏青想笑又不敢笑。
“这是一艘船?”小白拿出物件后,老太太看了眼问。
小白点头,解释着“这船是妹妹画的图纸,我亲手雕的,这块是葡萄雕的。”
老太太的眼睛睁的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这么小的孩子,别人家的都缠着父母闹腾,他却能动手做东西了。
还有这翡翠的材质,白色翡翠,几乎不含任何的杂质,透明晶亮,极品翡翠啊,这夫妻俩还真够舍得,就让孩子动手去雕。
小白说是他雕的,老太太倒是没加怀疑,从雕工上,明显可以看的出来,手法太稚嫩,太粗糙,不过,船的形状是出来了,看的她是又惊又奇,又窝心自豪。
材质虽然价值连城,可这刀工却降低好几个档次,可在谢老的眼里,就不一样了,看着桌子上的帆船爱不释手,问橙子,“这是你画的图纸?”
橙子点点头。
“那这是什么?帆船的构造有这个吗?做什么用的?”谢老指着一个圆球状的东西,百思不得其解。
听到太公问那个东西,橙子面上有些尴尬,微低头,不知该怎么说时,葡萄此时开口了,“那没什么用得啦,是我雕的寿桃,送给太公和太婆的。”
圆圆的球状,小家伙不说,两位老人估计看一辈子也看不出这是外重孙给他雕的寿桃。
太写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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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更,在十一点半前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