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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现场的其他参加祭祀仪式的族人一样,被巫师的举动吓了一跳。我有些不满,这家伙好端端的,装神弄鬼地干什么?还鬼哭狼嚎的,是占卜到了什么惊心动魄的“天机”吗?

不过抱怨归抱怨,我还是走上前去,仔细地看着他手里的竹片。

上面的字符我不是很懂。在段氏族人们齐心协力的救助下,那巫师老头总算平静下来。面对人们的疑问,他什么也不肯说,只是固执地要求见他的族长。

不久后,族长到场。老巫师对他说道:“此次占卜事关段氏兴亡,千万不可小觑。”

族长点头答应。不过,老巫师过激反应所带来的影响却没法快速地消失。古人迷信占卜,尤其是对于段氏这样将自己获取的特异能力当作“天赐”的部族来说,占卜可算是家族生活与发展中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不安的情绪很快蔓延到了段氏族人们的身上。

族长一面想办法抚慰焦躁的族人们,一面悄悄叫来老巫师,商讨与占卜结果相关的事宜。

某日夜里,族长暗地里召来了老巫师。

老巫师说道:“之前我一直是在屠伙族做大巫师,而今得到段家的器重,我自当是竭尽全力,为段氏一族出力。祭天仪式上占卜的结果……”

说到这儿,老巫师有点迟疑。族长并没有立刻接话。他沉默了一会儿,对老巫师说道:“你能把占卜的意思完整地描述一遍吗?”

“是。”老巫师恭敬地答道。

说着,他小心地拿出那块竹片,向族长解释道:“这次占卜,采用的依旧是我屠伙族的占卜术。可是这结果说明的是,段氏在往后的数百年内,会将传于各位族人的力量封印起来,不再随意使用。”

见族长并未发话,老巫师又接着说道:“力量封印,对于段氏来说利大于弊。之后,段氏依然可以凭借着流传于血脉之中的力量征服其它部族,成为众多部族之中的翘楚。”

“但是,”说到这儿,老巫师有些紧张,但他依然坚持着说了下去,“在力量封印之后的百年间,将会三次遭到不可避免的解封重启。”

“第一次,它将拯救段氏于水火之中,保佑段氏族人。”

“第二次,它将见证段氏内部两股力量的相互博弈,而博弈的最终结局……没有人会赢。”

族长的眉头皱得紧紧的,他屏气凝神,尽量平复着内心的不安。

“第三次,”老巫师颤声道,“便是段氏的终结之日……”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族长依然沉默。二人相对,一时无话。

“族长……”

老巫师抬起他干涩的双眼,神情复杂地望着族长。

族长静默地待了一会儿,随即站起,对老巫师道:“这件事情,不要对段氏的其他任何人说。我们只要在暗地里想办法阻止力量的三次开启,段氏就不会到消亡的那一天,对吗?”

老巫师终是叹了口气:“自有命数……”

四周的雾气再次出现……这一次的场景,变换到了段氏族地的厅堂内。

时间距离上一次显然已经过了很久。段氏的厅堂已经扩大了许多,装饰得相当气派,不像是一个家族的聚会厅,倒像是王宫的某个殿堂。坐在上座的面孔也换了一张,不知道是先前那位族长的几世孙。

“自今日起,段氏的力量将被永久封印。”族长宣布道,“这是祖上的遗训。当段氏征服了所有的部族之后,力量将被永远封印。此后,段氏族人血脉传承将成为段氏族人获得力量的唯一方式。”

他的决定在族人内部引发了一场“地震”。

有族人暗自叹息:“仅凭借血脉传承,今后,嫡系与旁系的差距将会越来越大……”

也有人叹道:“看来以后,段氏的族人将不再有机会与外族通婚了。”

……

场景转换。

看样子又过了许多年。厅堂座上的人物又换了一位。我根据室内的布置和人们的穿着举止推断,这应该是距今并不久远的年代。这时的段氏,已经远不如上一次看到的那般欣欣向荣,无论是建筑还是人,都透着一股焦虑不安的情绪。我猜想,这时候的段氏已大不如从前那样繁荣,它已不复往日征战四方的那般风光。

“为了应付仇家的追击,力量封印已经被迫解开了一次。”族长道,“从今往后,段氏的禁地将会被戒严。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靠近那一片区域。”

决策一出,部分族人小声地议论了一会,然而更多的人脸上是疲惫与茫然。看来这个时期的段氏,确确实实是在走下坡路了。

照族长这样来说,段氏这会儿是在封印之后第一次解开封印,拿到地宫里的力量。那么,老巫师预言的第二次封印的开启,则是……

想到这儿,我不自觉地看了方修一眼。他专注地观看着眼前的画面,眼神有些迷离。

接下来族人们议论纷纷的场景我没再看下去。因为,我隐隐地感觉到了那个老巫师所作的预言的份量。

第一次解开封印,段氏成功地抵御了外敌。

第二次,段玖宁擅自解开了地宫的封印,由之引发了段氏嫡系与旁系的巨大纷争。

第三次……

我的心一沉。

就在几天前,我进入了地宫,在段氏力量封印之后第三次开启了封印,拿到了力量。

而老巫师的预言……

我无力地看了看方修。

这次的预言,可能成真吗?

影像渐渐地消失了。浓雾弥漫,最终这黑暗里又只剩下了我和方修。

我思索了一会儿。的确,那个百年前段氏族人从其它的部族抓来的“大巫师”在投诚之后成为了段氏的巫师。他预言段氏会有一天封印自己引以为豪的力量,然后实现了;他预言封印之后会有三次重启力量的时刻,然后实现了……

接下来,就是他的最后一个预言。

段氏的末日,真的要到来了吗?

我忽然开口道:“你为什么要相信他所说的话?就因为他的前几次预言都成功了,所以这一次就一定准确吗?你费尽心力谋划了这一出,就是要拉我一起死?”

我站起身来,走到他面前。

“你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呢?”我说,“还不如花些心思去找到段玖宁。”

他抬起头,眼神空洞地望着我。

“你,我,段玖宁,今日都会死去。”

我有些无奈:“好啊,我俩都在这里了,互相刺一刀也算完事了。可是,段玖宁人呢?我俩死掉了,还有最后一个姓段的活在世上,不是吗?”我是真的搞不懂他的逻辑,他这么神经兮兮地迷信所谓的预言,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宋濯。”许久,他终于发话了,“从二十年前段氏毁灭的那一天起,我们就一直在策划今天的结局。”

我有些懵,只听他继续说道:“这二十年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能让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而现在……事情正是像我们预想的那样发展。”

我蹙眉。

“既然这样,你不妨把你们的整个策划都说一遍吧。反正已经到了这一步,你还有什么好瞒我的呢?”

他低下头。

“我不知道你的情绪此刻是怎样的。”他道,“既然你想要知道,我也就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你信,或者是不信,都不会改变这个结局。”

“你要能说完那是最好。”我被他这话弄得有些迷茫,不过也没心情纠结他绕来绕去是想表达什么了。“你尽管说,反正你对我说过的实话也少得可怜吧?”

“这要从二十年前的那一天说起。”他道,“有关段氏灭族的过程……你听到过不少版本:段玖宁对嫡系心怀怨恨,于是便勾结外族,解开地宫里的封印,最终凭借段氏的力量灭了段家满门。”

“可是我现在要告诉你……灭了段氏的,不是段玖宁。”

我猛地望向方修。

“……不是他?”我几乎是失声叫了起来,心里像冷不防挨了一击,既惊讶又震撼。

“不是他。”方修沉声道。

“我有必要给你重现一下当时的情况。”

说话间,四周的浓雾再度集聚,又慢慢散开后,新的场景出现在我的眼前。

厅堂,又是段家的厅堂。

不过这一次画面中的时间应该距离现在相当近了。厅堂里有着不少现代化的装饰,例如电灯等。

可是族人们依然穿着段氏的传统服饰。座上又是一个中年人,而底下坐着的有段氏的年轻人,也有中老年人。

厅堂的中间,站着一个男子。

我认出了他的那张脸。

是段玖宁。

坐在两侧的大部分族人年纪都较大。从他们靠近族长的排位与气场来看,我猜他们应该是族里地位比较高的“长老”级别的人物。

“为了保证段氏力量在族内延续,段氏多年以前就立下族训,禁止族人随意与外族通婚。如今局势严峻,你却与外族人立下婚约,这明显是置家族的利益于不顾!”

段玖宁低着头。良久,他才抬起头来,望着座上的族长。

“我已经结婚了。”他道。

“你的所谓婚事,在家族的面前根本不值一提。”一个长老说道,“段氏的血脉不允许外传。你赶紧处理好这件事,你若办不了,自有族人替你来办!”

段玖宁慢慢地抬起眼睛。当他看到长老们眼里不容置疑的坚定后,他的眼里流露出了一丝绝望,复而紧紧地,带着些不甘,握住了自己的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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