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糜竺的分析,张杨与关羽越来越吃惊,因为糜竺所分析的,几乎与张杨的设想一般无二。虽然这计策并不高明,也确实是堂堂正正的阳谋,但也不是寻常人能够看得透彻的。
这不但需要对匈奴内部情况有着深刻的了解,还要有着广阔的视野与大局观,糜竺凭着一介商贾,能够将张杨所有的谋划,尽数分析得如此透彻,足以看出糜竺此人十分不凡。
沉默了片刻,张杨苦笑道:
“不瞒糜家主,此阳谋便是某向义父提出,不曾想,被糜家主看了个通透。既然糜家主已经对此事如此了解,那不妨说说合作的条件吧!”
糜竺闻言也是为之一惊,他之前并没有听说过张杨这号人物,还是糜掌柜在向他禀报消息的时候、顺便将张杨的信息也报了上去,糜竺这才知道有这么号人物。之前说“有云中大侠参与更可信”,只不过是客套而已。
没想到如此阳谋,竟然出自张杨一个弱冠少年。他起初与河东卫氏以及无极甄氏一般,以为张杨不过是张懿用父子名义、笼络的一个将领,参与此事也不过是跑腿而已,如今看这架势,此人貌似还能做主?
糜竺仔细斟酌了片刻,才说道:
“说实话,糜家并不缺钱,赚多赚少也不是很在乎,但竺要知道此事成功的概率有多少,才能真正地给出条件!”
糜竺所说的不错,糜家要是缺钱,糜竺就不会叫糜半城了,糜家需要的是名声、是资历,是改变糜家商人这个身份的机会!
张杨想了想,觉得是时候拿出底牌了,最起码糜竺在态度上,比另外两家更有诚意,而且糜竺是纯粹的商人,没有世家的底气去胡乱开价!想及此,张杨便道:
“今日匈奴人入城之事,想必糜家主应该知道吧?”
“自然是知道,某还听说匈奴人先是去了军营,后来又被刺史府设宴款待!”
说到此,糜竺突然一怔,忽然双眼放光地道:
“莫非……”
“不错!来人乃是南匈奴王廷的、左贤王于夫罗与右贤王呼厨泉,目的便是前来商谈通商之事!”
糜竺急声道:
“如此说来,此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之事!”
“确实如此!”
嘭……糜竺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大喝道:
“太好了!”
随即又急声道:
“价格如何,可有额外条件?”
“有!”
糜竺听闻有额外条件,顿时有些失望,不过想想也是,匈奴人岂会如此好对付,定然会提出相当苛刻的条件!可张杨接下来的话,让糜竺惊地张大了嘴巴!
“条件便是,要以大汉市价五成五的价格,收购他们的牛羊马匹、以及皮毛!刺史府商队每次所带的货物,必须有价值两成五的粮食!
某提的条件是,每次交易匈奴必须出售最少一千匹、未阉割的普通战马,三百匹阉割过的好马!当然,这三百匹阉割的好马刺史府要原价回购,没有利润!至于牛羊以及皮毛的数量、好商量!”
随着张杨的讲述,糜竺的嘴越长越大,糜家也有商队在并州以及幽州行商,可买马都是百匹百匹的买,还都是阉割过的普通战马。
阉割过的好马顶多是运气好的时候,才能能够买上几匹,而且还是年龄偏大的战马,买回来根本卖不上价格。
张杨这一张口便是三百匹好马,千匹未阉割的普通战马,还只需五成五的价格,这得是多大的利润。
因为匈奴的战马普遍高大,许多马场会用这些马做种马,所以价格会高些,一匹阉割过的普通战马能卖到两万到五万钱,未阉割的最起码要到五万钱,好些的能卖到十万钱。
而从匈奴购买的时候,肯定是全部按照五万钱的五成五购买,那便是两万七千五百钱,这两万七千五百钱买的战马里面,肯定能挑出一两百匹能卖十万钱的战马,若是幸运的话,挑出三百匹卖十万钱的战马,其余的七百匹就是白赚!
七百匹战马就是按照平均七万钱一匹,也能赚接近五千万钱。五千万能把朝廷三公的职位、买上一遍还花不完。五千万钱买最好的粮食,也能买十二三万石。一年跑上三趟,光战马一项收益,便够一万骑兵连人带马一年的口粮了!
这可是一万铁骑啊,整个并州如今也就万余骑兵吧?这一万铁骑配上汉人的精良兵甲,碰上两三万匈奴骑兵,都可以直接屠杀!当然,前提是匈奴人不逃跑,否则,还得配上追得上匈奴骑兵的战马!
若是再加上牛羊以及皮毛的利润,一年只需跑上个七八趟,两三年以后,并州刺史府甚至可以出兵平推匈奴了吧?当然,这是最理想状态,要平推匈奴,仅战马一项就不是两三年能解决的。
糜竺不敢再算下去了,猛地咽了口唾沫,声音有些干涩地道:
“此事可曾谈妥,是否还会有变故,匈奴人是否会变卦?”
张杨自信地一笑,从怀中掏出一柄金刀,摆在了案几上。就在糜竺感到诧异、聊得好好的张杨为什么掏刀子时,只听张杨开口道:
“某已经与南匈奴左贤王歃血为盟,此刀便是左贤王的信物!”
糜竺闻言一愣,有些疑惑地问道:
“这……为何是张从事与左贤王歃血为盟?”
“为何不能是某?小小南匈奴左贤王,不过一介蛮夷,岂能让某义父自降身份、去与其结盟?就是羌渠来了,也不够资格!”
说到此,张杨又补充道:
“哦,忘了告知糜家主,某义父已经被朝廷正式任命为、护匈奴中郎将!”
糜竺闻言、目光又是一亮,随即犹豫了片刻,又问道:
“此事从头到尾皆是由张从事张罗,不知可否告知,张从事在其中占几成利润?
别误会,竺不是想打探张从事底细,若是张从事占的多,某可以少要些利润!毕竟刺史府利润太薄、此事也不能长久!”
张杨要闻言,顿觉好笑地与关羽对视一笑,关羽轻轻颔首,表示了对糜竺的赞许之后,笑着道:
“稚叔乃是张使君义子,义子帮助义父岂非天经地义!哪有从中要好处的道理!”
糜竺闻言,不由对张杨更加敬佩起来,思索了片刻才一咬牙道:
“既然张从事如此敞亮,竺便直说了吧,糜家负责筹集物资,组织民夫以及销售马匹,这些都需要消耗,因此,糜家收回垫付的成本后,再收取两成利润,如何?”
张杨盘算了一下,两成利润对糜家来说,怕是利润有些太薄了,刺史府也不能贪得无厌、亏待糜家,于是便道:
“某可以做主,给汝糜家三成利润!”
谁知糜竺却摇摇头道:
“不必,两成利润便不少了,竺说过,糜家并不缺钱财,赚钱靠的也不止着这一项,糜家图的是将生意做长久!
除此之外,糜家愿先捐出十万石粮食,再以刺史府的名义购买兵器铠甲三千套,支持刺史府快速组建起护送队伍,早日做成此事!”
嘶……
张杨与关羽被糜竺用钱砸得倒吸有一口凉气,沉默片刻,张杨突然灵机一动,问糜竺道:
“糜家主可有意在并州出仕?某记得义父还缺一位簿曹从事!”
“这……竺不过一介商贾……”
张杨大手一挥,阻止了糜竺说下去,一把薅着糜竺的胳膊就往外走,嘴中说道:
“无妨!快来,某这便让义父征辟糜家主为并州刺史府簿曹从事!”
糜竺愣愣地回头看向关羽,好似在问:这父子做事如此草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