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美男子
“你们的事情我管不了,但这栖霞山的蜂鸟岂是你想毒就毒,想杀就杀的?”
夜青方才来寻安竹焉时见两人正在谈论六极堂之事,便退出丈馀不愿偷听二人的对话。
他虽生性顽劣,却仍是君子作风。除非镜往楼任务在身,否则这种私下窥探之事他是说什么都不会做的。
但是如今这两人打也打了,该说的话也说完了,是时候该他出面把事情问个清楚。
如若不然,传扬出去岂不是叫天下人以为栖霞山是无主之地吗?
话音一出,半阮已在手中。
“仁者喜山,智者乐水,栖霞山山水秀美,你二位却在我镜往楼的地盘上如此大打出手,实在有失风雅。”
夜青先是一笑,继而不等两人开口,气聚指端,发于一弦,变二音,音起,风卷飞叶。
安琅纵身一跃,向后数步,道:“何以出手如此之重,此变二音,伤人伤己,对你也是毫无益处。”
“踏入我镜往楼者,怎能轻轻松松活着出去。何况,在下本是赌徒,如何下注与外人何干。”
安琅先是不解其意,但见宇文长亦是后退数步,夜青出手的确不给双方留下余地。又思量他言语之中似乎故意表现得与自己并不相熟,一时间猜不出夜青究竟是什么意思。但见他招招变换,气势汹汹。
索性也装作不认得夜青,跃了两次,想要脱离二音攻击范围,但夜青却是寸步不让,逼使安、长二人毫无脱身机会。
“哈哈哈哈哈哈。”山中蓦然传来笑声,笑声震动山谷,洵雾阁外树叶簌簌颤动。
“我看这栖霞山风光虽好,不过是往日光景,如今病逝已过,只怕命将难全。”
大啸之人神态威武,走路既沉又重,实在不像是武功精湛之人,说话时疯疯癫癫,大笑起来的样子倒和栖霞山的猴子有些类似。
只见那人双手抱起一棵树,啷啷一声巨响,地裂根出,竟是徒手硬生生将一棵几十年的大树连根拔起。
真真是神力惊人。
安竹焉看了目瞪口呆,心想今日真是不太平,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此人天生怪力又疯疯癫癫,莫非就是六极堂的潘郎。
若此人真是潘郎,今日之战即便是在栖霞山上,夜青占尽地形优势,恐怕也讨不得什么便宜。刚为夜青感到叹息,又念及在镜往楼住了这两个月,夜青陪他赌得天昏地暗,实在是大快人心。若论这辈子过去的时光里,再也找不出第二个像他这样能陪自己从日出赌到日落之人。
脸上顿时添了几分沉郁之气。宇文长目光锐利,避开夜青攻击时还不忘留意对面的安竹焉。
此刻宇文长、安竹焉、夜青三人各立一方。夜青心知眼前形势对自己毫无益处,那个神力惊人的家伙说得没错,栖霞山如今正病入膏肓。
若是平日,莫说在这里与他们纠缠不休了,这两个人想要踏上洵雾阁来也是痴人说梦。
思量至此,一个更恐怖的念头油然而生,这个如野兽般的人之后,还会有什么人?
那棵树在他手上犹如一根普通的棍棒,来人咧嘴大笑道:“你们三人在这里玩什女子把戏呢?”
语气虽是提问,四下狂风已然卷起,这人的手劲大得异乎寻常,竟然一只手拎起大树,另一只手举至半空如鬼魅之刃,将树劈成了两半。
哗啦一声掷到三人中间。
一拔、一拎、一劈、一掷,招式连贯,准头之巧、力道之奇,实属匪夷所思。
夜青见此,后背渗出汗来,却仍面不改色道:“来者何人?可否报上名来?”
“美男子,潘郎。”那人声音洪亮,哈哈大笑道。
这次轮到夜青笑了,真是好笑,如此面目狰狞,穷凶极恶的长相竟然自称美男子,还叫什么潘郎。
世人皆知东施效颦本说的是女子,不想这世上还有男子如此厚颜无耻,不自量力的。
那人见无人回应自己,横过眼来,将三人挨个瞪视一番,又道:“潘郎,小字安。”
“潘......安......”夜青忍不住大笑起来,若是现在有酒,他真想好好喝上一壶,若是现在有人找他赌,他真想闭着眼睛赌上几局。
但是现在没有酒,也没有人和他赌。
有的只是横在他身旁不远处的木头。
“这木头算不上好木头,早知道我来的路上就砍好一棵,免得砸了招牌。好在,这木头勉强也入得了眼,将就做两副棺材也够了。
若是大家聊得开心,我再跑一次,给你们稍些上等的云母,一并装进去,几年后你们这一个个丑巴巴的容貌都不会改变呢。”
“果然是他。”安竹焉喃喃自语。“棺材师——潘郎。”
据说此人神智不清,靠打造和出售棺材发家致富,后来经城里媒婆介绍,说了一门亲事。谁知新婚当晚他竟然空着上好的洞房不入,强行拖着姑娘睡在他亲手制作的棺木之中。
躺也就躺了,姑娘见他身材魁梧,自然不敢吭声说个不字。只是哀叹自己命运坎坷,父亲早逝,母亲为了钱将她嫁给一个做棺材的怪人。
这潘郎据说对妻子疼爱备至,绫罗绸缎,胭脂水粉,装了一个又一个棺材。
那女子跟了他两年,生孩子时,产婆不愿到棺材里接生,耽误了时辰,孩子和那女子一并死在了棺材里。
潘郎倒是痴情,背着这口棺材沿江而下,一路带妻子和刚出世便死去的孩子看尽了世间美景。
原本就神智不清的潘郎,自妻儿离世后更是疯疯癫癫,但是天生神力倒是与日俱增。徒手砍树的本领世间无人能及。
“说吧,你们打算怎么分这两段木头。我看你们都算是体态纤薄,这树将就一下也还凑合能用,别多想了,早点挑完,早点入土为安。我也好去会会那些不用棺材的南吴人。”
南吴人?夜青听得清楚,安竹焉也听得明白。宇文长自打潘郎出现就一个字也没说过,此刻却目光凶险,仿佛这目光就能把美男子生吞活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