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之事再被提起,众人也是神情恍惚,这种事情人少的时候私下议论一番也就算了,皇上下旨再不准调查此案,并且民间不可私下议论,这旨意在前,谁也不该一身犯险,明知故犯。
尚慕容的面上再积愁云,走向梅安,缓缓开口,“今日事情已经够复杂了,好不容易弄清了灾难源自水下,交由六极堂处理便是,我们只当在陆上接应。师太忽又提起当年这桩命案不知道是何用意,这件事又与十七门二十一派有何关系?”
尚慕容摇了摇头,轻轻叹道:“离朱之明,察箴未于百步之外,不能见渊中之鱼;师旷之聪,合八风之调,而不能听十里之外。因而离朱的眼力虽然厉害,能看到百步之外的针尖,却看不到深渊中的鱼;师旷的耳力天下闻名,能听辨各种声调,却听不见十里之外的声响……朝廷也是一样,朝廷比之江湖,虽然有离朱、师旷,但终究是隔着宫墙,山高水远,不可能尽数知晓天下之事。
也许是根本没有弄清楚案情真相,为避免百姓以为是妖蛊鬼邪作乱,方才下旨禁止议论。”
“慕容公子这么说的确也有几分道理,可见朝廷对这样的命案也是我没有办法。能不能说,事实上虽不让讨论此案与妖蛊鬼邪有关,正意味着此案就是与妖蛊鬼邪有关,也许也非凡人所为,而是鬼族或者魔世所为?”
梅安师太这么一说,众人纷纷摇头,说来说去,什么事都是妖邪所为,那这么多年来,江湖岂不是一直在妖邪的眼皮子底下苟且偷生吗?
想到这一点,谁都按耐不住心里的不安。谁也不希望世道如此由鬼不由人。
宇文长却笑着安慰众人道:“土处低而不争高,反而安全没有危险;水下流而不争先,所以能够流得很快而没有停滞。四界原本相安无事,如今这几年和往后数十年也本该是太平盛世,只因有人乱了四界规矩,不肯安于自己本分,才引来这大乱。诸位也无需在此多做讨论,毕竟朝廷的旨意还是不要明知故犯的好。
为今之计,我以十七门二十一派共同意愿请求四圣协助,彻查水界祸端,四圣前往水界之时,我们也会彻查陆上诸多事宜。凡间祸起《分海谣》,我发誓将《分海谣》收集整理,不让它再惹纷乱。至于镜往楼的嫌疑,镜往楼楼主也算半个朝廷官员,虽从不上朝,也不与其他官员来往,但毕竟是皇上身边的亲信,要调查镜往楼还需要请示皇上。
大家各自分头行动,恐怕给我们的时间不会太多。”
宇文长安排的井井有条,众人也不再啰嗦,既然武林盟主是大家一致推选的,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说个不字。
最后宇文长转身朝向柳洛,面色亲善,道:“青霞山从祖师在世时便保管着《分海谣》武学卷,可否交于我来保管,也好免去青霞山的危机。恐怕魔世踏足凡间之事并非儿戏,青霞山上放着《分海谣》实在太不安全,可否交由将军府来看守?”
莫说如此有辱师门尊严之事柳洛断然不会答应,何况她根本也不知道《分海谣》藏在何处……
宇文长见柳洛不回答,也不急于求成,反倒是转过身去,又从袖中拿出一些药丸。
“这是控魔散,能够压住诸位身上的邪魔之气,这样诸位可以暂时下山,不过控魔散的药效不久,下月月圆之日诸位还要来我府上续药才行。”
宇文长示意潘郎将药分发给众人。只听九问先生问道:“此药是否是药师谷所制?”
九问这么一问,梅霜萍的脸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
“说了不准提药师谷的事。”梅霜萍喊道。
“前辈何时说过不能提药师谷的事?药师谷当年在武林中也是赫赫有名,大齐近半数以上药材都由药师谷采集,晾晒,炮制,储存。朝廷还开设了专门的官道给药师谷运送药材,这天下人都依赖着药师谷的药才能日夜平安。就算是后来发生了什么突然消失匿迹,也曾经辉煌了几代药王,今日为何连提都不能提起了?莫非药师谷犯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罪孽,还是得罪了什么得罪不起的人?”
九问按耐不住心中的痛苦,寒音死的不明不白,他还没能有机会为寒音报仇,药师谷就在江湖中消失了,十多年来没有半点消息,要不是他知道寒音身上携带的须臾丸后来传给了一个叫药不离的人,他根本看不出来这个梅霜萍和药师谷有任何关系,但是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药师谷的人,当年寒音惨死一事他定要套个说法。
在九问先生心里,寒音早已是他的妻子,是他这一生唯一爱的女子,任何和寒音当年惨死有关的人,他都不会放过,还有这须臾丸,是用寒音之血制作而成,其中藏着寒音的元魂,若是他有朝一日,能再遇仙人,也许还能找到让寒音复活的办法。
这的确是痴人说梦,的确是不可能为之的事,区区凡人哪有起死回生的道理,但是寒音不同,寒音应该不是一个普通的凡人。
这些年来九问追踪药师谷的足迹,渐渐收获了不少有用的线索,虽然那些线索更像是传说,但是寒音的确很奇怪,还有那片叫寒音的森林。
药师谷所在的地方处处透着邪气,九问甚至想过当年瘟疫横行,灾情难止,百姓因病而亡不计其数,也许妖邪犯乱是一回事,另一边,若这药材有问题,病人吃了又怎么会好。
如果药师谷本来就是打着种药救人的名号,暗地里却是助妖邪索凡人性命,那很多看似不合理的事情也变得合情合理。
只是这样的揣测太少人会想到。
尤其是后来新皇登基之后,天下太平,算得上风调雨顺。
世上有多少人会想到药师谷可以用药救人,也可以用药害人呢?
没有什么人会这样想,但是九问想了。
他不得不这样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