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旬旬回来之后,不常出门,她本就一个人习惯了的,因此即便一个人待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无聊。
再者身边有周钰,她又跟米涞商量着,弄了不少盆栽来养,日子天天过的惬意舒坦。但她还是会犯病,严重的时候会砸东西。
旁人都怕她敏感,从来不提去看医生,每次她发完病,一切都已经恢复原状。她问周衍卿自己是不是又疯了,他却总是没个正经,打趣说:“你越来越可爱了,我现在就想天天跟你待在一起,一刻都不愿意离开。”
程旬旬偷偷的看过他一个人待着的时候,他喜欢站在照片墙前,有时间一站便是一个小时,如果没有旁人打扰,程旬旬想他会一直站下去。
自她回来,他没有用任何方式让她看医生,做什么都为她着想,让她感到舒服。程旬旬表面上还是如往常一样,白天趁着周衍卿去公司的时候,她会给净虚打电话,聊一会天。
然后问一问关于那两年多里的事情,她记不太清。净虚倒是没瞒着,把周衍卿为她做的每一件事都简洁明了的叙说了一遍。
明明是很简单的几句话,程旬旬却越听越沉默。
后来有一次,程旬旬再次发病,伤到了周衍卿,程旬旬就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少了笑。日日待在房间里,不言不语。
她知道周衍卿有多好,在这里住的越久,便越能感觉到他的那份用心。而她越是清醒,心理就越是压抑,仿佛心头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让她喘不过气。她心知再这样下去,恐怕她会比之前更糟糕。
那是她自身无法调节的病态,会伤人,而每一次,她都会伤到她最不想伤的人。
她不愿看他皱眉,不愿看到他忧愁,她很想好好的当他的妻子,替他分担忧愁,为他做点什么,而不是一味的让他付出一切,说到底他不欠她什么。
这样的她,根本就配不上这样好的他,反倒成为了他的累赘,他可以更好的。
晚上,程旬旬坐在床上,周衍卿洗完澡出来,见着她还精神奕奕的坐在床头,手里拿着一本书,可看那模样,注意力明显不在书本上。
“在看什么?”他说着,走到她的身旁坐了下来。
程旬旬耸了一下肩,合上书本就把它放在了一侧,歪头看着他,发现他头发还没有干,便爬上了床,跪坐在床上,伸手拿过了他手里的毛巾,周衍卿扭头看了她一眼,知道她的用意,也没有拒绝,只微微一笑,伸出一根手指,挑了一下她的下巴,说:“懂事了,知道心疼人了。”
程旬旬将毛巾盖在他头上,轻轻的擦着,说:“人总会长大的嘛,再说我又不是小孩子,我也能感觉得到谁真的对我好,谁对我不好。”
她擦了一会,就跑进卫生间拿了吹风机,给他把头发吹干,服务特别周到。
“今天你就别睡沙发了,这床那么大,你不会打扰到我的。”
周衍卿正在拨弄头发,听到她这么说,顿时停了头,抬手的瞬间,她已经走进了卫生间。
周衍卿是个正常男人,虽说他现在已经四十了,可男人四十一枝花,正是最有魅力和味道的时候。他也不是不近女色的人,有时候程旬旬也能感觉到他的欲望,但他很克制,大概是怕她心里不能承受。
所以就算是亲吻,他也是亲亲的一个晚安吻,不会深入,更不会进一步纠缠。她回来也有一段日子了,他们虽然同住一个房间,但不睡在同一张床上。甚至他做任何举动都不会太过,充分照顾到她的心理,生怕会让她感到不适。
真是有一种捧在手心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感觉,那般小心呵护着。
房里的沙发并不适合他这样的身材睡觉,偶尔晚上程旬旬会被他落地的声音给惊醒,但她不动,假装熟睡。她能够感觉到周衍卿会过来看她一眼,然后又回去睡觉。
她有时候想,如果是这样的话,还不如让他去其他房里睡,但如果这样说,似乎又把两人的距离拉的太远,毕竟他们是夫妻,还是合法的。而且程旬旬相信,就算她让他去别处睡,他也会找理由留在她的身边。
夜里,周衍卿倒是很安分,躺在左侧的位置,动都不动一下,规规矩矩的。程旬旬侧着身子,面对着他,黑夜里,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过了一会,她便暗暗的往他的身侧凑了过去,伸手勾住了他的手臂,然后将脑袋抵在了他的肩膀上,问:“你睡着了吗?”
“还没,怎么了?我吵到你了?”
她摇摇头,整个人又往他身上蹭了蹭,略带娇嗔的说;“我对你是不是没什么吸引力了?”
周衍卿微微一愣,不等他说话,她又开口道:“还是说,你已经过了那个年纪,现在追究精神世界了,就算我现脱光了站在你面前,你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了?”
他轻笑一声,稍稍侧了一下身子,面向了她,说:“你到底想说什么?”
“带我去看医生吧。”她说的真诚,伸手抹黑的触碰到了他的脸颊,慢慢摸到他的唇,轻轻摩挲了两下,说:“如果我治不好,你就丢了我吧,让我跟着净虚。我不想你的老婆是个疯子,也不想小诺和小钰有个疯子妈妈。男人四十一枝花,公司里肯定有不少小姑娘对你有意思。但你不能找那种花枝招展的,要找实惠体贴能照顾人的。”
“还有还有……”
不等程旬旬几乎说下去,周衍卿便低头准确无误的堵上了她的唇,程旬旬顿了一下,却没有挣扎,只伸手抱住了他的脖子,轻轻的回应了一下。周衍卿迅速抬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他微微张唇,轻咬了一下她的唇。
吻逐渐深入,半晌,周衍卿已然将她压在了身下,手肘支撑着身体,轻啄了一下她的唇,笑说:“你真的那么想?”
“是啊。”她点了点头,“我不想拖你们的后腿。”
“这样啊,但我眼光不是特别好,你知道这方面,男人看女人和女人看女人是不一样的,既然你这样想,那你帮我选,这样你就能安心了。”
他这话让程旬旬愣了一下,他的语气听起来还挺认真的,她虽然说了那样的话,但她心里希望听到的话,并不是这些。她沉默了一会,伸手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胸口,说:“好,过几天我就让米涞出去办事。”
她的语气听起来闷闷,周衍卿知道她是当真了,他立刻伸手搂住了她,将她抱在了怀里,用下巴蹭了蹭她的额头,笑说;“我跟你开玩笑的。我还没过够呢,我要跟你过一辈子,要看看你老了的样子,我还等着给你拔白头发呢。”
程旬旬闻言,鼻子一酸,低着头,说:“不要你说好话,我知道你心里嫌弃我。”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的手放在了胸口,她轻轻一挣,周衍卿便加大了力气,牢牢的将她的手压在胸口,左边心脏的位置,说:“这是心里话,我从来都没有嫌弃过你。你那么喜欢跟着净虚,那我该考虑是不是也要出家。这样你就愿意跟着我了。”
程旬旬低低一笑,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头,手指穿过他的发丝,笑说:“我还挺好奇,你剃成光头是什么样子的。”
“更好看。”
程旬旬嘁了一下,周衍卿将下巴抵在了她的头上,紧了紧手臂,将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她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在他的胸膛上。
隔天早上,周衍卿睡了个懒觉,程旬旬本该早早起来,送小诺去学校,然后陪小钰钰玩,可她刚起来,就被周衍卿拽回了被窝里。长腿横在她的身上,沉声在他耳侧说:“还早。”
“不早了,要送小诺上学。”
“徐妈和米涞会送,你大部分时间都在陪着他们两个,今天就陪陪我吧。”他闭着眼睛,压在她身上的手脚,并没有挪开的打算。
程旬旬侧头看了他一眼,转过身,伸出手指轻轻的摸了摸他的眉毛,说:“那好吧,我陪你再睡一会。”
这天,周衍卿放下了所有的工作陪了她整整一天,那姿态悠闲的像个退休的老头子一样,程旬旬去花房给盆栽浇水,他只在摇椅上坐了一会,便睡着了。程旬旬叫了两声,发现他闭着眼睛,便没再打扰他,只拿了把椅子,坐在他的身边,就这么看着他小憩。
在他睡觉的这段时间,她连眼睛都没闭一下,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盯着他。其实她要的生活就是这样简单平静,蹉跎太久,便会更加珍惜时光。
后来,周衍卿带她看了最好的心理医生和精神科权威,给她做了详细的检查,由着她自己十分配合,整个状态积极向上,在药物和心理医生的帮助她,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治疗,她的病情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整个人也开朗了许多。
偶尔,她也可以正常出门去逛街买东西了,她的情况越来越好,最开心的人非周衍卿莫属了。
慢慢的,他也有些按捺不住性子,毕竟盖着棉被纯睡觉这种事儿,真不是人干的。这天下班之前,他给程旬旬的心理医生打了个电话,有给精神科权威打了个电话,再三确认之后,他整个人如沐春风,回家的路上还专门买了甜点。
程旬旬现在是真的担起了女主人这个身份,家里被她管理的有条有理的,至于对两个孩子,她对小诺总是小心翼翼的,什么都尽量的去满足他。日日都想着法子要怎样才能跟他更为亲密。
小钰钰嘛,由着她疯疯癫癫的时候就跟他玩特别好,所以小钰钰倒是挺粘她的。
总归她一天到晚也没什么事,全部的心思不是在孩子身上就是在周衍卿的身上,不过现下多数时候她的心思都在孩子身上。当妈的,似乎总有操不完的心,明明一切安好,却总是要担心些有的没的。
晚上,周衍卿早就洗白白躺在床上,程旬旬哄完小钰,又去看了看小诺才回了房间,见他那么早就躺在床上略有些诧异,说:“今天怎么那么闲?”
“我先休息一会,等下要干点体力活。”
“什么体力活?”程旬旬走到衣橱前,也没深想,反问了一句。问完之后,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他一眼,暗暗笑了笑,随即便进了卫生间。
她花了一个多小时把自己洗的干干净净,然后一本正经的对周衍卿,说:“我今天准备去跟小诺睡。”
“什么?”周衍卿蹭一下坐直了身子,“小诺怎么了?”
“我总觉得自己跟他还是有点隔阂,虽然你说他当年大病一场把安盺忘了,可我老觉得跟他相处的时候,没有那种母子亲密的感觉。”
“所以你觉得跟他睡一觉就能增进感情了?”
程旬旬蹙了蹙眉,说:“你能不能好好说话。”
“不是,他一般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睡,你会打扰他的。再说他虽然是你的儿子,但他也是个男的,多不方便。要增进感情,有很多种方法,睡觉不是唯一一种。”他迅速坐到床边,伸脚勾了她一下,“他不是小孩子了。”
程旬旬笑,说:“七岁能有多大?喂,那是你儿子啊,我跟他睡一个晚上,你还吃醋,是不是被我传染也病了。”
周衍卿察觉到她眼底闪过的调笑,不由挑眉,转变了态度,大手一挥,说:“你去吧。”
程旬旬知道他想干嘛,倒是没想到他转变的那么快,默了片刻,点了点头。说:“行,那我走了。”
“嗯。”
程旬旬走了两步,稍稍侧头往后看了一眼,他躺了下来,直到她打开房门出去,他都没再出声阻止。
程旬旬刚一出门,还没关上门,这人就把房里的灯给关了,似乎真的就准备这么睡了。
她轻轻的掩上门,在门口来回走了两圈,她刚才确实提议过要跟小诺一起睡,但小诺拒绝她了。他说他已经长大是个男子汉了,不用妈妈一直陪着,以后由他来保护妈妈,然后还在她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小诺有些早熟,比同龄的孩子要更懂事。然而。他的早熟,让旬旬心里特别不是滋味,所以她老想着要补偿,想把彼此的关系拉的更近一点。越是这样,两人的关系便总是不自然。
程旬旬在门口站了大概半个小时,她正想开门进去,房门忽然打开,周衍卿双手抱臂,面带微笑的看着她。
程旬旬一顿,撇了撇嘴,斜了她一眼,说:“干嘛?我过来拿被子。”
“小诺的房间里有被子,你不知道吗?”
程旬旬看了他一眼,抿了一下唇,暗暗吸了口气,点头说:“好。我知道了。”
她说完,就转身准备去小钰钰的房间,刚走了一步,周衍卿伸手一把将她拽进了房间,顺手关上了门,将她抵在了门板上。
“干什么你。”程旬旬轻轻的推了他一下,侧过头,娇嗔道。
“你知道我想干什么。”他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轻轻的拧了一下。
“我可不知道,你这心思,我哪儿摸得透。睡的好好的,你干嘛起来,干嘛来开门?”程旬旬仰了下巴,对上了他的目光。
周衍卿轻挑了一下唇角,他低下了头,嘴唇快要落到她唇上的时候。程旬旬一矮身,从他的臂下窜了出去,笑说:“你要干嘛,你现在不是升华了吗,精神至上不是吗?”
他回头,低低一笑,转身走向了她,他前进,她后退。一直走到里屋,她的脚抵到了床,紧接着一屁股坐在了床上,周衍卿脚步不停,附身下去,双手抵在了床上。
程旬旬顺势躺在了床上,周衍卿说:“你太诱人,所以我只好变成俗人了。”
程旬旬咯咯的笑了起来,很快笑声就没了,没入了他的口中。
……
他们的日子渐渐步上正轨,程旬旬把家里打理的很好,周衍卿再不用担心,孩子的事,周衍卿的事,她都亲力亲为。立志要当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
周衍卿对她好,程旬旬就想着法子对他更好,两人俨然成了模范夫妻,相亲相爱,关系融洽。陈聿简特不爱他两一块出现在面前,虐狗。
周衍卿总不断的减少自己工作时间,把大部分时间都放在家庭上,每年都会带着孩子老婆出去旅游,他们的照片墙上。照片越来越多,照片上的人也越来越齐全,笑容越来越多。
程旬旬三十八岁那年,两个孩子都上学了,她的时间一下就变得特别充裕,也就是闲的发慌。
然后,她就抓着身边的人给人做介绍,特别热情,头一个就是陈聿简,这么多年他一直都单着,周衍卿又把工作的事儿交给他,程旬旬一直都挂着心。
这不逮着空,就给他介绍女朋友。
陈聿简不拒绝,程旬旬介绍了无数个,却没有一个成的。
后来周衍卿说了两句,她也就悻悻然,没再过问。
程旬旬和周衍卿这对模范夫妻,慢慢的也会褪去激情,将浓厚的爱情变成更深的亲情,即便曾经经历了那么多生死,他们还是会为了小事吵架挣扎,用程旬旬的话来说就是代沟。冷战的时候,程旬旬就跟孩子一块睡。
慢慢的儿子们都长大了,她就只能把周衍卿赶出去,让他去跟孩子睡。
……
周诺是个听话孩子,从小就懂事,长大了也没让程旬旬太操心,反倒是周钰,叛逆期的时候,能把程旬旬气半死,早恋竟然一脚踏n船,还被人合伙揍了一顿。
程旬旬听老师告完状。气呼呼回家,他倒是老老实实的跪在地上,认错态度特别好,说:“妈,我知道错了。你教我以后怎么拒绝女孩子的表白,我真的不会。”
这会周钰才初二,周诺已经上大学了,坐在旁边喝茶,一副看好戏的样子,还添油加醋了两句,说:“妈,周钰这脾性,幼儿园的时候就知道带小伙伴回家了,不是漂亮的不带,你管不住他。”
程旬旬真是气的说不出话,上前一步揪住了周钰的耳朵,说:“有个女孩子怀孕了,你说怎么办!你才几岁!你想当爸爸,我还不想当奶奶!”
“什么怀孕啊,妈你别冤枉我,谁怀孕啊。这锅我不背,我还是纯情小男生呢!”
“我呸!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儿子!你到底想谁!”
“像我爸!”他立刻叫道。
正好这个时候,周衍卿回来,脱了外套,一脸严肃的进来,问:“再说一遍,你像谁?”
周钰闻声一顿,立刻躲在了程旬旬的身后。
周衍卿瞥了他一眼,“周钰跟我来书房。”
周钰扯了扯程旬旬衣服,小声的说:“妈,你怎么告诉爸了!他肯定打死我!”
“你该打!别指着我帮你!”
“哥!”周钰见着程旬旬的样子那么决绝,转投周诺。
周诺放下茶杯。站了起来,说:“我约了朋友,妈不用准备我的晚餐了。”他笑着拍了拍周钰的肩膀,不管他怎么挤眉弄眼,毫不犹豫便走了。
最后,周钰被打的皮开肉绽,心疼的还是程旬旬自己。
晚上睡觉,她便责怪周衍卿下手太狠。
“你说两个儿子都是我生的。差别怎么那么大呢,周诺多沉稳啊,从来没这破事!不过他都那么大了,也该找女朋友了,我看他的朋友都是男的,不会……”
周衍卿嗤笑一声,说:“周诺是闷骚,周钰是明骚,两人一个性子。”
“是,都随你。”程旬旬斜他一眼。
周衍卿哈哈的笑了笑,翻身就压到她身上去了,低声说:“像谁?你也想挨罚?”
程旬旬咯咯笑,抵住了他的胸膛,说:“你个老头子,怎么那么不老实。”
“心不老,而且你家老头子能力强,人家暗地里都羡慕你。”
程旬旬拧了他一把,说:“你个不正经的老头子。”
……
清明节时雨纷纷。
这个清明,偏不凑巧又下了小雨,他们一家子家一个陈聿简,走了三处地方。一路都有说有笑,过去的恩怨,在他们的心里俨然已经彻底化解。
程旬旬的病完全治愈之后的第一年,就跟着周衍卿一块上了宋家坟,她原本有顾虑。但周衍卿说人都成灰了,没什么可顾虑的。
死人不会恨,只有活人才会一直在意这些。人生短短几十年,又何苦要自己那么不自在。
程旬旬心里真正释怀,是在四十岁的时候,不知怎么,一下就释怀了,没有什么原因,大概是心境有变了。
……
孩子越大越操心,程旬旬长了不少白发,这天她坐在梳妆镜前不停拔白头发,头皮都疼了。
周衍卿坐在旁边看,看她一脸不耐,就笑了,说:“小姑娘终于长白头发了。”
“那也比你年轻,你都半百了。”
话音落下。程旬旬莫名有些伤感,年纪越大,时间过的仿佛越快,转眼两人都已经两鬓斑白。
程旬旬五十岁那年,宋静去了,他们一道去了香港,送了最后一程。
周衍卿六十五岁退休,整日在家里玩鸟种花,偶尔跟程旬旬斗斗嘴,生活清闲又乐呵。
他不操心孩子,程旬旬总操心,孩子以前早恋她烦,不谈恋爱她也烦。周诺跟韩朵的事儿,她掺和了几次,总不见好,她心理就着急。
不管周衍卿怎么说都不管用,所幸便也不管她了,总会自己想明白的。他自顾自的过,有些日子,一天都看不到她的影子。
见着她的时候,他便打趣说:“我快成空巢老人了。”
后来,孩子们不怎么爱回来了,处处都躲着她了,程旬旬也就想明白。孩子终究是留不住的,他们有自己的生活,你管不住,也管不了。到最后真正陪在她的身边的人,只有周衍卿。
之后,她便换了方向,把注意力放在了周衍卿身上,日日同他凑合在一块。
趁着还走的动,两人一块出去旅游。拍了不少照片,他们的那堵照片墙上的照片越来越多,几乎挂满了整整一片墙。
终于,周衍卿走不动了,他们便留在家里,程旬旬扶着他。
从照片墙的这头,一直看到最后,漫漫的全部都是回忆。看着照片里年轻的程旬旬,周衍卿转头,笑了笑,说:“小姑娘终于老了。”
“比你年轻就是了。”
两人一步步的往前走,将每一张照片都看的仔细。
到最后,是两人近几年的合照,程旬旬忍不住红了眼,伸手紧紧的握住了周衍卿的手,手指摩挲着他皱巴巴的皮肤。
周衍卿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叹了口气,说:“明明都一辈子了,怎么还是觉得没过够呢。”
他转头,正好对上了程旬旬的目光,两人相视一笑。
时光飞逝,偌大的房子里,只剩下了程旬旬一个人。
她佝偻着背脊,站在照片墙的尽头,看着墙上周衍卿的一张独照,抬手轻轻的摸了摸,笑说:“你看,我现在终于比你老了。”
随即,她拿了已经表装好的自己的照片,挂在了周衍卿的旁边,两人的笑一模一样。这照片,是那年跟周衍卿一块拍的,他不知道,她自己偷偷拍的,然后偷偷的藏了很久,她想终究是该派上用处了,太久了,他该等不及了。
这便是终结。
她缓缓回头,望向开始,这长长的照片墙,证明了他们幸福的生活,原来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怎么总觉得这一辈子不过眨眼之间。
任时光匆匆,我只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