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火雨.其二
第二次无差别扫荡作战前五个小时。
“拐角处还有一个，先不要开火，我们尝试渗透过去。”堆放着弹药箱、停着装甲车的空场上，佩兰正在水泥石墩后用蛇形摄像机观察着对面库房的情况，头发挽成了干练的发髻，复合弓背在身后，其他的四名羽盟战友也躲在掩体后，等待命令，“三，二，一，走！”卫兵刚转过拐角，五人便压低身形，摸到更靠前的掩体后，躲在了新的视觉盲区内。
“门口的两个，解决掉。”佩兰话音刚落，两发子弹就无声地击穿了站岗的士兵头颅，五人继续向前推进，藏在了仓库门边。
这是在政府驻军的一处军火库，距离羽盟临时基地五十公里远。佩兰和小队的任务，是在这里制造爆炸恐怖袭击，让羽盟和驻军双方的机甲部队在此交战。
“去找垃圾箱，把尸体藏起来。”佩兰低声对最近的士兵吩咐，两名士兵会意，猫着腰顺墙根摸去，而佩兰则从腰间摸出夜视仪，拧在了头盔护额上。军火库的守备不算森严，但仅凭五人绝对无法肃清，潜入才是最佳的选择。
“咔！”佩兰将夜视仪扣下，拧开门把手，闪进库房。
阴影中，佩兰注意着夜视仪左侧显示的伽马值，时刻让自己处于最黑暗的角落，并把腰间的塑胶炸弹贴在弹药箱、装甲车上。库房内是全封闭环境，只有两名守卫在巡逻，佩兰不用什么工夫就能避开他们的视线——时不时从脚边跑过的老鼠也成为了她的掩护，她弄出的大部分动静即使被听见，也会被认为是老鼠所为。
“好了，快撤。”不久，佩兰重新从门口现身，扯掉夜视仪，小队借着杂物的掩护，从铁丝网上剪开的缺口离开了军火库。
现在。
“打击已经开始，使用的是追加钻地弹头的巡弋导弹。”六台机甲潜伏在军火库不远处的丘陵反斜坡后，一队长正听着德林的简讯，“离你们最近的机甲部队驻扎在二十公里外，如果他们没有进城，两分钟内就会发动对你们的第一波攻击，尽快拿下军火库，建立阵地。塑胶炸弹起爆时机交给你们。”
“收到。现在开始行动。”一队长摸向挂在舱壁上的起爆器，按下扳机。
“轰！”火光接天，军火库内发生连环爆炸，主仓房顷刻间只剩下钢筋骨架，像是向外喷吐火焰的一具骷髅。其他机甲也迅速腾空，打空弹仓，利用烟幕躲过对空火炮的扫射，一发发粒子束精确命中炮兵阵地，将反器材武器摧毁。
“反器材武器都搞定了，我们冲！”德林一扬手里的激光步枪，羽盟的士兵们也振臂高呼。军火库大门被炸开，一时间闪光弹、手榴弹、催泪弹如雨般被丢向其中，稀稀拉拉的政府驻军逃窜着，本就并不坚实的阵地又遭到佩兰「焚天弓矢」的连环轰炸，政府驻军的防线在接敌的瞬间就已经崩溃。
“分散开来，对房区进行肃清！”德林向对讲机里下令过后，率先砸开身旁一所集装箱改造而成的营房的门锁，猛一推门，砸晕门后的敌人，又扔下一颗催泪弹，重新拉上门。催泪弹爆炸的冲击力震开了玻璃窗，里面的政府驻军咳嗽着、挣扎着从后门连滚带爬地逃出，随即被在外伏击的羽盟队员击倒在地。
“上尉，热成像显示，建筑物里已经没有活人了。”“建立火力点，他们应该快来了！”德林指挥着工兵假设临时通讯站，折叠战术面板被打开，伸缩天线被拉直，全息投影仪点亮，德林走到临时通讯站前，拉着枪栓：“德林呼叫戴安，听得见吗？”
“收到。”戴安在驾驶座上不安地扭动着，机舱内依旧是暗红色，主显示屏上的“死区”二字格外扎眼，“队长，我还是想知道，为什么让我来驾驶？佩兰的技术明明远在我之上。”
“反正只需要在死区系统的辅助下进行远程狙击，那没什么技术含量。”德林看着雷达上靠近的六个红点，“相比之下，佩兰在步兵小队里对我们更有用……都开启m力场，他们来了！”
“咻！”光束擦着被当做掩体的建筑物表面飞过，在m力场上打散，羽盟迅速组织起回击的弹幕，但在m力场保护下，双方都没有造成很大的实质性伤害，但两军的距离越来越近。
“戴安，别让他们靠近这里！”德林命令道。“可恶……又是这样！希望这是最后一次驾驶……”戴安右手握住右控制杆，左手则死死抓住右手腕，借此减轻颤抖的程度。死区系统自动将局部放大的光学图像显示在屏幕正中，标记目标的同时用全息图测绘出了目标的景深，戴安霎时间宛如置身战场之上。
“咻——”扳机扣下，狙击步枪击发，明亮的光填满枪口，日光都在那耀眼的爆闪下黯然失色。弹道上的草木瞬间被气化殆尽，粒子束不费吹灰之力击穿m力场，将冲在最前面的敌机击落。
戴安踩动右踏板，在被敌人反向测算位置前转移到相邻的反斜坡，将长枪重新架在山头。机匣充能刚刚完成，刚才躲藏的山头就被两发光束削平，死区系统也借此测算出敌人的方位，戴安顺势扣下扳机，将粒子束送入敌人的驾驶舱。
另一边，市区内。戴廷竖起耳朵听着，注意到炮声和爆炸声已经渐渐远离，便拉起陌晴，从藏身的商店中跑出。街道上的确是没有了炮击声，但取而代之的是另外的喧闹——人们在街上奔跑着，哭喊着，花坛边还有无人认领的小孩尖叫着，救护车和消防车粗暴地撞开横在街上的自行车狂飙而去。戴廷抬头望去，巡弋导弹还在飞着，但都是朝着远离市区的方向。
“老天呀，你这是干什么？！”“当然是逃命了，战事渗透进城里来了！”路边，两个看上去相识的男人大呼小叫着谈话，一个手上提得满满当当，还拖着一只硕大的行李箱，帽子、领带都岌岌可危地挂在身上；另一个则灰头土脸，看上去像是刚从瓦砾堆里爬出来。
“政府通告呢？”“没有通告，这是奇袭，肯定是羽盟的那帮畜牲！”“那政府驻军不管我们了吗？”“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已经自顾不暇了，快逃吧！”戴廷听罢，有些愤愤不平，但他现在顾不了这么多，只能专心赶路。先前的自行车不知道哪去了，但现在的情况也不适合继续骑行——人们都在大街上横冲直撞，对旁人视而不见。和谐南镇是为应对战争而生，可它的居民们不是。
“这边！”戴廷找到了他熟悉的路，通向医院的小巷，被夹在两旁低矮的家属楼中间。从巷子插过去，就是医院广场。戴廷回头看了看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陌晴，匆忙替她整了整头发，随后捏了捏她双手：“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回来。”得到陌晴的回应后，戴廷撒腿往巷口跑去。
拐过最后一个弯道，映入眼帘的画面却让戴廷手脚冰凉，头皮发麻。原先的医院急诊大楼已经变成一个燃烧的深坑，破损的钻地弹头还在坑底正中。原先空旷的广场现在已经被救护车、帐篷和担架填满，尽管还隔着相当一段距离，空气里传来的焦臭味和血腥气不禁让戴廷皱了皱眉。
走进那混乱之中，戴廷感到更加手足无措。所有人都行色匆匆，似乎没人能抽出时间来搭理他，更别提找到他的母亲了。戴廷瞅准时机，看着一个医生刚刚从地上的伤员前起身，便冲了上去，拉住医生手臂：“不好意思，医生，我想找白莹护士——”
“天哪，找人？！你看我像是有时间的样子吗？”医生歇斯底里地喊着，把戴廷吓了一大跳，“镇定剂、止痛药，这里现在是什么药都没了吗？！”
“可是，医生，你至少应该认识她的吧？”戴廷吞了口唾沫，趁医生还没走远前跨过地上一个伤员，紧紧跟随，“白莹护士长……”
“回家去，小鬼，你在外面这样乱窜还能活着找到这里是个奇迹。”医生头也不回，“但现在没人有空帮你，你要找的人要是还活着就会回家去的。”
戴廷一时感觉失了神，无力地打开全息地图，显示出剩余的路线还剩十九公里。绝望的情绪攫住戴廷，令他不自主地跪坐在地。只凭他们两个，肯定到不了那里，若不是还要带陌晴逃走，他现在就想随便找个花坛，在里面躺到天昏地暗。逃跑时擦伤的手和腿这时才开始火辣辣地疼起来，戴廷感到力量慢慢地流失。
“戴廷，是戴廷吗？”天昏地暗之中，戴廷感觉到一只有力的大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戴廷回头看去，是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防弹背心上插着弹夹，步枪斜挎在肩头，士兵向他展示着左臂的绿色飞翼徽章，“我是技术试验部队的人，戴安下士派我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