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西林会战
启程行军当日下午。
“这是什么地方？”“料想到你不知道，才带你来这里的。”凌晗指了指身旁的指示牌：“西林城反艾肯革命起义纪念地。”
面前是一片泥泞的洼地，在附近楼宇的霓虹灯照耀下显得格外黯淡无光，而且也与周围硬化过的城市路面格格不入，好似被时代抛弃的一角。泥地当中横七竖八地插着数十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尽管已经做了抗氧化处理，这些武器还是没能敌过岁月的力量，逐渐破败而被淡忘。
“当初，西林王樊宇·熙澜随幕落·星殇出征后，西林城内的艾肯势力曾暴力镇压革命。第一批革命家将要在校场被处死时，樊宇家族亲卫队闯入法场，和艾肯势力展开鏖战。”凌晗摊开手，凌空扫过泥地的方向，“这地上的每一把剑，都是当时英勇的卫士们亲手挥舞过的。”
“你想告诉我什么？”星夏饶有兴趣地问。“最后这些卫士们的结局……并不美好。”凌晗犹豫着，转过身重新面对星夏，眼神里有了几分迟疑，“所有卫士都阵亡于此……所以他们的剑才会遗落在这里。”
“但他们用自己的方式为革命作出了贡献，不是吗？”“不，在星殇击溃艾肯后，艾肯王朝土崩瓦解，全国上下的艾肯派一夜之间倒戈，这是历史的必然。”凌晗牵起星夏的手，星夏没有反抗，而是凝视着凌晗双眼，“就算没有樊宇亲卫队，西林城也会解放，但你看这个地方，就连用来纪念他们的东西本身也快要被人们淡忘了——他们会彻底被历史的洪流淹没。”
“你是在劝我放弃吗？”星夏的笑容瞬间荡然无存，她轻轻拨开凌晗的手，眼神决绝，“我们明明都已经到了这里，凌晗。”
“我只是想告诉你应该会有更好的方式！”星夏不顾一脸悲怆的凌晗在身后不住地呼喊，而是径直走开，“星夏！星夏，回来！”星夏听见凌晗的手环电话铃声响起，而他也没有追上来。
……
“星夏！”凌晗的声音把出神的星夏拉回现实，她猛然意识到，自己正坐在审判号的驾驶舱里，身穿紧身抗荷服，而右侧全息投影显示着凌晗的头像，“审判号！能听见吗？”
“这里是审判号，收到。”接通之后，凌晗那边就挂断了，星夏连忙打开通讯链，这才发现，在她发呆时已经有好几个通讯位点的接入请求，她随便选择一个：“这里是审判号，什么事？”
“指挥官，侦察机在前方十五公里远处探测到了机甲信号。”那头的机师报告道，“识别信标很杂乱，来自各界不同城邦，但其中也有少量的都城守备队识别信标。”
“看来是敌军无误。”星夏扶正头盔，扣下玻璃面罩，“飞行部队展开飞行组件，把引擎功率拉到最低静默滑行，其余机体降落下去，和运输部队一起步行跟随！”
机甲编队当中的大部分机体都拧转推进器喷口朝向，变为垂直向下反推减速，喷口火光照亮下方随风摇曳的密林，而尚在空中飞行的机体也展开背包上的飞行翼，转换为滑行姿态，推进器的轰鸣声也骤然降低，宛如咆哮的野兽蜷缩回栖身的洞穴。
静默。编队沉默着向前行进，星夏也在自己的雷达上看到了敌机的踪影，起初是一个，随后是两个，三个，五个，十个，直到红点连成片，在雷达上段变成一片刺眼的红光。她感觉有些不安，便把驾驶舱内部灯光亮度调低，几乎和周身的暗夜一样漆黑，才感到些许的安全。
“指挥官，数量上我们占劣势。”通讯兵报告道，星夏听出了他声音里的恐惧。“让编队收紧，集中有限的力量。运输队伍减慢速度向后靠。”星夏滚动主控面板上的滚轮，放大主显示屏图像，在正中已经依稀可见对面星点的喷射火光，“别慌了阵脚，他们应该还没发现我们，敌军进入极限射程后就立刻开始炮击，把损失减到最小！”
……
每过一阵子，枫煦都要把后监视器图像放到最大，占据大半个主显示屏，看着己方航行中的机甲编队，唉声叹气上好一阵子。
编队实在是过于密集，尽管这样能在接敌时使火力更加集中，但却大大影响了行军速度，遭受炮击时殉爆也将变得更加危险。他名义上是本次战役的总指挥官，但发布命令时总被同样的借口拒绝：“这是国王陛下的意旨。”枫煦知道星海是以何种手段控制了诸城邦的部队，因此心里也不免有些发怵。
自己这次驾驶的机型仍然是mF-10-02圣像，但不管是厚重的终界钢装甲盾还是口径惊人的巨炮都无法再给他原先那样的安全感。圣像在同终界机甲的较量中惨败，已经昭示了王国军工的裹足不前。
在旧世界，机甲更替换代最快时期曾达到34年内更替三代，而如今，夜影号已经长期服役达32年，依旧还是主力机体，就连所谓的新一代机体圣像其实本质上也不过是特化升级过后的夜影号，且一直没有实现量产。如此看来，王国在大有复兴之势的终界面前显出颓势也并非无法理解。
“嗯？”关掉后侧图像后，枫煦突然注意到屏幕上一闪而过的黑影。夜间航行有时会出现飞虫从主监视器镜头前飞过的情况，但这次明显不同，那坨模糊的像素还在晃动着。出于直觉，枫煦下意识扣上头盔面罩，滚动滚轮——
“喂！这不是机影吗！”枫煦惊觉，那是一台带有庞大飞行翼装的机甲，仔细一看，不止一机，后方还有一起滑行的编队，枫煦于是打开通讯器，“全员注意！前方出现敌机……”
“咻！”数十发粒子束凌空而来，击中己方的机体，爆炸火光在一侧闪动，湮没了右侧副显示屏的视野。
“可恶！负责通讯的指挥官型机在干什么！”枫煦拉开侧壁折叠键盘，左手输入指令，反推敌方射击方位角，右手握住主炮摇杆，试图用肉眼瞄准。“唰！”又是一波光束轰炸，虽说击落的机体数量比上一轮少了些，但却彻底打散了飞行编队，甚至有机体在慌忙闪躲的过程中相撞坠地。
“混账，来不及了！”枫煦直接扣下扳机，主炮悍然开火，粒子束却在半空被一股无形怪力扭转打散，化解无力。“Abc弹！敌人的指挥官反应如此迅速么！”枫煦直接丢下光束步枪，拔出光束双剑，踩满踏板，加速向前冲去，“都别退缩，扫射的同时转进，准备近战接敌！”
“咻咻咻……”下方的树林中突然伸出数道烟柱，枫煦急忙反踩踏板，旋身用钢盾挡下三发飞弹，随之而来的是从地面方向来的密集光束扫射，圣像只能展开m力场后退。“地面控制权也已经被他们抢走了！这么犀利的指挥官，难道是……”
听到机舱内部警报，枫煦猛然控制机体抬头，只见一个碧蓝剪影飞速从上空掠过，拉住长长的等离子尾焰，直逼己方部队，而敌军则用光束步枪扫射，为这台旗舰机提供掩护——这样的速度，加上密集的攻击，己方的防空火力还来不及反应，敌机便已经冲入阵营，疯狂倾泻火力。
“混账！”枫煦咬牙，一踩踏板，圣像仰头向上猛冲，推进器功率全开的状态下，同带翼机的距离迅速缩小——
“滋滋滋……”光束剑砍向带翼机的瞬间，带翼机突然以飞行翼为出发点，展开巨大的m粒子帷幕，挡开了致命的剑击，随后旋身扫射，圣像躲闪不及，主监视器被击中，爆炸开来。
“那边！能不能来点火力掩护！”枫煦一转方向，拉开距离，备用摄像机的图像恢复在主显示屏上的同时射击主炮，但盲射显然没有取得预期中的效果，带翼机已经从视野当中消失，雷达上也未能扫描到定位信标。
“嚓！”看到显示屏上闪过的影子，枫煦下意识举剑格住一击，两把剑的磁场相互交涉，失去约束的炽热粒子流飘散零落，化作闪亮的火星。不过带翼机并没有同圣像僵持，而是加速飞过，再次从视野中消失。
“这种一击脱离战术……难道说是她？！”枫煦惊愕之余，圣像又承受一次攻击，光束剑的粒子流切开小腿追加装甲，斩断了下半截小腿。推进力的减少和重心的变化令圣像开始下坠，失去防御姿态，制御喷口调节的过程中，又被带翼机切去左小臂。
自知已无力回天，枫煦咬牙按下弹射按钮。爆破螺栓启动，驾驶舱内舱弹出，但发动机尚未点火时，一发钩索枪便击中了机尾，滑翔机被死死控制。“投降吧，你的部队也已经溃逃了。”这声音对枫煦来说无比熟悉：“幕落·星夏，果然是你……”转头透过舷窗看向联军方向，果然能看见逃散的喷口闪光，和地面上燃烧的焦黑残骸。
……
帐篷内虽有一名持枪卫兵看守，但他们甚至没有用手铐控制枫煦，带他进帐的士兵只是嘱托他在此等候。帐内是一张方桌和两边对放的折叠椅，顶棚龙骨上吊着一盏气灯，这就是一间简单的审讯室了。
“好久不见，少将。”熟悉的身影拨开门帘进入帐篷，星夏的面容没有改变，但此时却已经同上次判若两人。她的抗荷服背后有一条发光的脊髓神经连接电路，证实了她驾驶的带翼机是运用了生物技术的新机型。
“也不算很久吧。”枫煦敲着桌子，星夏抽开他对面的椅子，轻笑：“听你的建议，这次我做足了准备才回来的，少将。”
“直入正题吧，你打算怎么审问？”枫煦抬起手，亮出佩枪，”连武器都不收缴，不怕我们会反抗吗？”
“我想你的部下都是聪明人，知道就算杀死了审讯官也逃不出这个营盘。”星夏看上去完全是见怪不怪的表情，似笑非笑，“在攻击他们的时候，我的部下们受我命令，包括我自己在内，都避开了要害部位，只是解除了机体的战斗能力。”
“不杀主义么……”枫煦冷笑，“很聪明的战略，如果让敌方都知道己方是这种战略思维的话，敌方的斗志就会迅速瓦解……”
“少将阁下，我想让你帮我带个话，就带给幕落·冰离·星海。”星夏上半身探过桌面，凑近过来，“最晚，后天，我军就会到达中央王城，届时我希望能够同国王进行和谈，争取把人员和财产的损失控制在最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