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黎回屋时,收到了阿恪的飞鸽传书,信笺寥寥几字——事急有因,复还请谅。
这只白鸽脚踝处有着一点红,乍看似染了血,玖黎不由伸手抚了抚,竟是上品灵鸽。不知出于何原因,玖黎灵识唯有些不稳,她总觉得这灵鸽自己有些熟悉感。
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玖黎自知托灵蛊的“福”,连破两阶,进阶神速,根基甚是不稳,心绪、灵识自是也恍惚得很,若不是有贵人相助,哪怕自己昨夜并未走火入魔、爆体而亡,现下也不可能这般舒坦。
话说回来,玖黎不由凝眸透过窗柩看向皎月,昨夜之人究竟是谁,又为何要救自己……那般至真至纯的强大灵力甚不稀罕地输送给自己,这般不计代价的救命之恩,玖黎珍重的同时亦是不得解,究竟是谁呢?
接下来的几日,玖黎和南宫子晳依旧未收到师门的召回令,便安下心来,投入到岑州的重建事宜中。
虽说是重建,但也非一成不变的复刻,而是考虑到了民意的新建,将这座城的重大建筑修复,加以新的巧建,巩固藩屏,百姓们是实实在在的拥护,而每一砖每一瓦的堆砌,这些都是玖黎未曾经历过的,她见过战争,却并未参与过这重建事宜,她不由想起自己的故里南零,在那一战后,父王又是如何带领众人重建的呢?
她发现自己最近心绪时常不定,这般多愁善感,莫不是真魔怔了不成?可明明灵息运转无碍,也没有杂念滋生,只剩最后一点,道心……应是未变的……
在玖黎出神时,骤然瞧见浅蓝灵令落于眼前,是师门召回令。
任务的乍然结束,与千机阁的严密任务机制倒是大不相同。
玖黎坐在城墙上眺望岑州,无声道别这座城。她心道,任务既是守护六六,可六六现下的处境并不容乐观——
岑州战后初稳,晖亲王又不知去了何处,几大世家借着势头夺了晖亲王的诸多权力,六六虽赢得民心,但毕竟年幼,又如何玩得过这些人,况六六现下并未受封……
玖黎一番思量后,有了几个想法,便想着去和子晳哥哥商量下看是否可行,但还未来得及从城墙瞬移下去,只见——
城门大开,与昼来的军队载着大量财物、货物援助岑州,一位年轻却极有威严的宦官在城门口宣读圣旨。
不得不说,这一安抚来得正巧,早一分晚一刻都不足以这般令岑州军民感恩戴德。
一封圣旨念完,由栾家主接下。
玖黎微勾了勾唇,好整以暇看戏,与昼那边可真是高呢。
那位宦官拍了拍栾家主,半俯身对栾家主低语了几句。
随即又拿出一封圣旨,字字句句,都是针对六六,大意就是晔帝怜惜六六年幼,垂恩皇侄,想将其接到身边养着,方才安心。
真真假假的话术,倒是将真情和削藩并举。
不过也好,起码在与昼,没有晔帝的首肯,是无人敢动六六的。相较于岑州,倒不失为一个可行的去处。
“阿七,原是在这儿。”南宫子晳温润的声音自玖黎身后传来,“师门召回令已经下来了,我们该回师门复命……”
“本想去找师兄的,倒是师兄先找来了。”玖黎眸光浅浅,看向南宫子晳,定定道,“师兄,我有句话,自我们初见时便想问你。”
南宫子晳笑意微僵,但也就那么极短的时间,转瞬便恢复如常:“……阿七,我们何须这般见外,但问无妨。”
“那我就不见外了,”玖黎不由轻笑,“我想知道,今时此刻,在你眼中,在你心里,我是谁?”
南宫子晳默了片刻,在玖黎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幻出一黑一白的混元棋子,他道:“小玖。”
他将这二字念得很轻,似是跨越漫漫的岁月,如蜻蜓点水,却使水泛起层层涟漪。
玖黎心波微荡,她想,起码,子晳哥哥依旧是子晳哥哥……
“子晳哥哥,”她亦是轻轻回道,她将视线落在远处,“我还有别的事,恐怕不能同你一起回师门复命了。”
“小玖,”南宫子晳语气重了几分,“有什么事,回去再说。”
“回去……就来不及了,”玖黎笑得比哭还难看几分,“子晳哥哥,不都知道吗?”
“小玖,我现在无法同你解释,但你先听我的好吗?”南宫子晳将自己摆的很低,“这些事,你无须管,我会处理好的。”
“子晳哥哥想如何处理?”
“……我之后再同你解释,先听话,好吗?”
“子晳哥哥,我不想深究你的意图和谋局。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敬重你、依赖过你,但有些事终究是我自己需要面对的。”
玖黎不由上前浅浅拉了拉眼前人的衣袖:“子晳哥哥,希望再重逢时,你依旧是我的子晳哥哥,而我,依旧只是‘小玖’。”
话刚落,人便已瞬移离去。
南宫子晳自嘲地笑笑,却还是忍不住将玖黎碰过的衣袖攥进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