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桃在桌子上拿了个李子塞进嘴里,她往屋外看了看,天上七七八八的植物非常多,犯生的人武器几乎都是植物制成的,除了教主以及教主的各种各样的亲戚用剑之外便没有其他了。
林桃轻轻抬手,落在桌子上的桃花瓣像是活了般飞到林桃的身边,林桃抬手将花瓣擒住,踮脚离开这屋子。林桃的性子不急不缓,初晓却不是这样,初晓的性子正如同初生的阳光,急切想要照亮整个世界。初晓走的很快,几乎在林桃感知阵法的第一时刻便起身离开了,林桃紧随其后,将慢下来的时间用来思考对策。这座不大的宅子中顶多装了五十个人,在林桃自己的记忆中恐怕连三十个人都没有,如何去面对外面成千的人?
林桃心开始虚了!!!
萧东迷迷糊糊睁开眼,下一刻便被安笙一句话惊得分不出东南西北了。萧东翻身从地上起来,自己也是有主张的,心中又惦记着林暗的失踪,他踌躇半会儿,答案在心里就是去不了脑门,萧东觉得自己无法做决定也不适合做决定,便开口问安笙:“小兄弟,你说我该怎么做?”
这是位必须成大事的人!安笙在心中如是想着,教主锁定了这个人,这个人就是不愿意,天道也会将他绑到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更何况这人是能听劝的,好的坏的也能自行分辨的人。安笙知道萧东与林暗之间的羁绊,思考片刻对萧东说:“在下带您去宅子中先避着,右将军早就对您起了疑心,我们还是离开这里吧,林公子的事我会知会下去的,您且放心。”
萧东自认为不是个理智的人,从小林暗的父亲便是这么对萧东进行定义的,感情用事多过于理性,什么时候变成现在这幅样子,萧东自己也说不上来。萧东轻轻点头应下了安笙的意见,两人的动作很快,好在席梦溪将府中大部分人都带到了那座无名的宅子中,离开右将军府容易,进入宅子却很麻烦。
林桃闪身出现在片片桃花中央,玫粉色的桃花瓣在林桃出现的那一刻忽然收缩在中央,林桃踩在桃花上,望着下面的景色,入眼最为刺眼的是那血红色,血自然是从人身上迸射出来的,林桃意不在杀人,但既已做出那等血腥的事,怎么会在此刻扭扭捏捏惹得一群人为自己一时心软落得地狱不见的下场。林桃跳下来,抬手间桃花瞬间成了三十六瓣模样的镖,在空中划出了美丽的殷红色的弧线,每一下进去出来都是殷红色的,林桃并不感到心软,只轻轻说了句对不起,动作却是利落的很。
萧东跟在安笙身后,他见着安笙灰色的背影静止不动,萧东能够听见利器进入肉体的声音,曾经的萧东也是在刀口下舔血度日的人,这声音并不陌生,但这事毕竟是犯生教内部的事,另一方还是自己的老东家。萧东这么想着抬头去望安笙的背影,安笙是犯生教的人,甄林嘉将安笙带到萧东面前时曾经做个简短的介绍,安笙擅长的应该是方药,药分两种,医好以及毒死,这两种安笙应当都是会的,至于方术萧东现在还没有一个完整的概念。
安笙在后门止步,声音最为激烈的在前院,这里是后门,安笙想回头看看萧东,毕竟他还有个责任将萧东保护好,这人不能死!这是安笙从一开始便深深印在心底的话,但是我教的人就该死吗?安笙两相纠结,忽然面前出现了浅绿色的身影,这身影安笙很熟悉,他正想将人叫住问问,眼前又过去了两个身影,一红一黑,这身影安笙更加熟悉,终于安笙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萧东只感觉到好几阵风从身边过去,却看不清这阵风是谁带来的,不过风过之后留下的是药香。萧东喜用刀,手已经放在刀柄上了,不过他想尊重安笙的想法,于是紧紧盯着安笙,生怕错过安笙的一个动作一个提示。萧东看着安笙的手动了,他也曾关注过安笙那身后总是背着的细细长长的袋子,但安笙不说萧东也不准备问的,此时见到安笙把袋子取下来掏出里面的竹笛。萧东惊呆了,曾听说犯生教的人武器都是以植物所做,今日见到青色的竹子做成的笛子倒不觉得奇怪,却很好奇一管竹笛如何与利刃相抵。
安笙掏出竹笛的那一刻,仿佛忘记了身后还有个人,门大开着,安笙三两步消失。萧东自己也是会功夫的,站队早就在犯生教这边了,这是他自打甄林嘉邀请的那一刻起便认定了的,认定便是一辈子的事,萧东这人不喜欢后悔,他两只手紧紧地握着刀柄,冲进前院。
百般武器相抵的声音竟然发出一股节奏强烈的乐感,哪方掌握了节奏,胜利也就不远了,但是万事总有意外。
林桃自知是吃亏的,这院中飘扬着的人儿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对方虽然也死伤多数,而我方虽都还好好的,却都是力不从心的模样,林桃手上动作虽然半分都没有停下,可是眉头随着身边的人迟缓的动作越皱越深,那么等死或者是等活?林桃在心中开始祈祷。
援军到了么?甄林嘉在心中问道,答案就在心中,走时郭城本就没多少人,她吩咐的,犯生教的人现在分成了两拨,一拨在方壶与大安各处,一拨在尤城,而郭城留下的不过是跟着甄林嘉一起进入郭城的那些,不过三十,怎么可能从几千人手中留存?我们不是神,我们也不是人,可是我们依旧拥有着人性,我们渴望变成人。
我不是人?!甄林俭默默地走在路上,天下着暴雨,雷蠢蠢欲动,甄林俭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可是我也不是神?魔?我也不是!妖?更不是了,那我是谁啊!甄林俭在心中狂喊着,眼睛痛,因为这场暴雨,心痛,因为这恼人的思绪,身上痛,因为才被火烤过。甄林俭低头默默走在路上,路上的民宅很多,大多数关着门,甄林俭却知道这些人悄悄开了一扇窗的缝隙,从这个不大的缝隙中悄悄地看着自己,像是看一个怪物那般,甄林俭其实什么都知道,又如何?这些人只不过十分相信自己看到的,然后与别人看到的描述的综合一下,自己便在他们心中变成了魔鬼般的人物。
甄林俭往前走着,目的地?甄林俭忘了。甄林俭不知道自己走了多远多久,眼前有条小溪,却奔腾的如同大海那般汹涌,像是感觉到什么,甄林俭一个猛子扎进去。
尤城又开始下雨了,高明雪看着这场淅淅沥沥的雨,罕见的,轰隆隆的雷声,高明雪的心情再一次变得压抑,她回忆起过去的种种,过去自我迷惑的事情,自我催眠的一切,到最后仍旧被现实打败了。高明雪关上窗,捂着耳朵,她认为只要自己不去听便不会去想,哪知这种思绪像是钻缝的绦虫,从心底蔓延至大脑。这不是高明雪所要的,但这是大脑控制的,这是高明雪自己的潜意识。
“姑娘,下这么大的雨,你不回去还在这路中央作甚。”一个大娘穿着岁不得衣裳出现在高明雪面前,她手里拿着把伞,头上也打着一把,大娘顺手将自己打着的一把塞进了高明雪的手中。
高明雪没有感觉,双眼因着呆滞发憷,她手指一点动作都没有,大娘递过来的伞高明雪只握了几息,这把油纸伞便跌落在地上,且还在地上抖了三下。落雷下来,正巧落在那把油纸伞上,瞬间油纸上起火,这不小的雨却没将这火扑灭,最后油纸伞烧成灰烬,被雨水形成的水流冲散。
相思湖浓雾不散,高明雪不知道怎的直直的走到相思湖,她没有停下脚步,两只手僵硬的攀上栏杆,接着坠入相思湖,高明雪被冰冷的湖水唤回理智。高明雪在湖中扑腾几下,小时候她学过如何凫水,在湖水中稳定身子倒不是难事。高明雪在湖中游了几下,双脚无意间触碰到湖底,心中惊讶,接着便尝试着站起来。
相思湖消失了,因为这浓浓的雾,身在湖中心的高明雪不知道,不过她也看不见任何的物体,如烟的只有浓浓的白雾。高明雪漫无目的在湖中走着,渴望离开这个地方。她走着走着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触碰着自己的背,她胆战心惊的转过身,入眼的是甄林俭的面庞。
高明雪形容不出来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只知道笑容攀上脸就没有停过,喜极而泣可以形容她现在这副模样。高明雪愣了半晌才想着去看看甄林俭是否还活着,便伸手去触甄林俭的鼻息。
甄林俭觉得自己的鼻尖痒痒的,有了细微的直觉,人便醒了,他睁开眼望着眼前的人。高明雪没想着甄林俭这么快就醒了,望着甄林俭的双眼微微有些发愣,最后露出尴尬的笑容说:“你醒啦!”
甄林俭没有说话,大脑却一直有声音在响,正常的,变态的,动物的,神仙的,还是魔鬼的等等的,甄林俭觉得自己的大脑在这一刻会被这些声音吵爆了,但现实是他冷着一张脸不急不缓的站起来,他望着高明雪,问:“你来这儿做什么?”
高明雪语塞,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她只好笑,答案没有的时候她就喜欢用笑容忽悠过去。
甄林俭没再问,伸手在空中比划几下,浓雾消失,相思湖露出本来的面目,湖中心不知道从哪儿飘来一面焦尾制成的琴,随着湖面的波纹左右来去,甄林俭上身**着,他往琴的方向去。
“林俭!”甄林俭耳边忽然响起了母亲覃嘉琪的声音,甄林俭抱着琴侧着耳朵听着,“林俭,你的武器呢你得自己去寻找哦,父亲母亲这儿都没有适合你的武器,所以一定要活着。”
甄林俭将手中的琴左右来来回回的看着,在琴尾摸着两个字,他轻轻拂去字上的水迹,念着:“焦尾?用名琴做名,也只得是了。”
高明雪在甄林俭身后愣愣地看着这一幕,他手中拿着的琴令高明雪感到十分的眼熟。高明雪匆匆跑到甄林俭身边将他手中的琴细细触碰,当她的手指轻轻滑过琴弦时,低沉的琴音便随着高明雪这动作出现,这琴音也使得相思湖的湖面泛起了阵阵的涟漪。为什么在这儿?高明雪愣愣地望着眼前这张琴问着自己。这琴不是在牡丹宫中吗?即使自己离开皇宫了,曦裳曦月一定也会好好的看着这张琴的。
高明雪望着甄林俭,无意识的摇摇头后退一步,接着被湖底的石头绊倒跌落在湖中,水漫过了她的耳朵,高明雪没有在意,而是愣愣的看着甄林俭,最后想起小时候自己曾经不小心在琴尾留下了波纹的划痕。高明雪抓住这最后的救命稻草,从水里站起来,战战巍巍走到甄林俭面前。
甄林俭不明白高明雪这番不正常的行为为何,更何况现在的他大脑杂音四起,高明雪的行为便不怎么在意了。高明雪低头弯腰看着琴尾,波纹痕迹很明显,以及琴尾关着的琴穗子,那琴穗子是高明雪自己亲生做的。
“你……我……”高明雪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愣愣地望着眼前的人,琴高明雪估计要不回来了,这琴本来也不是自己的,是父皇从外间带回来的,高明雪失落的转过头,双肩微微抖动,竟是哭起来。
甄林俭大脑的声音忽然间消失,他总算可以细细地研究手中的琴了,甄林俭不会弹琴,却不知为什么大脑中的琴谱千千万万,仿佛自己的手搭在琴弦上,下一刻就知道该弹些什么的好,甄林俭自己也感到十分的惊讶。
两人一个因为获得而开心,一个因为失去而难过,两人谁都没有顾着谁,这相思湖中留下的只有相思,没有相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