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卜生自小不是个喜欢在人的人,现在也算是报了仇,在仇人的心上种了一根又长又尖利的刺,拔掉估计他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种在心尖上的刺是最最厉害的了,他不止拔不掉,还能后各个方向生长。
这段日子杜卜生与他叔杜城在这落日山庄中尽情享受着美好的闲暇世界,本不欲在问世事,但下面的师弟居然抓到一个在落日山庄前鬼鬼祟祟的人。杜卜生不知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地方,如今高明昊还在苟延残喘,高炆已经不过世事,杜卜生绞尽脑汁都想不明白,那该问问被抓到的人了。
薛宝城盯着大太阳望着眼前的门匾,这山庄高大威猛有气势。二当家说的是落日山,却没有说是落日山的哪处具体位置,他翻了几座山丘总算是嗅到了人的气息,便将左手放到门框上,接着把上半身的力量转移过去,没想到只喘了半口气便被人捉住。
薛宝城自己是个寻常人家的书生,即将要考秀才的人,不过一切为了自己以后的幸福,薛宝城坐在椅子上,一双不大的眼睛被黑布蒙着,一双手交叉在身后绑在椅背的框上,一双脚也被绑在椅子腿。薛宝城想要开口说话,忽然间发现自己的嘴也被布堵着。文人重要的是什么,学识与脑子,脑子里装的东西多了,出口成章。
“这是从他身上搜出来的。”
杜城上前将信封拿到手中,拆开信封的同时看着薛宝城还用着的一双耳朵,说:“拿两团棉花过来将他的耳朵给堵上。”
口不能言,眼不能看,耳不能听,手不能动,薛宝城认为自己跟个废人没有两样了,但他还是得活着,为了自己,也为了琼安,他自前年失去父母,没多久认识的琼安,两人相识相熟用了一年半,相知在一年半的基础上又用了半年,等到彼此已经认定彼此才过去不过六月,感情来之不易,想要毁掉却是十分容易。薛宝城心事重重,却也毫无办法,此时只能听天由命。
“是秾娇传来的,看字面意思,他们似乎想反了高家。”杜城浏览一遍信上的写着的字,说着将信纸连带着信封一同递给杜卜生。
“反了高家?可是秾娇他有什么理由反?卫愠衡还在甘城中帮着高家做事。”杜卜生不信,接过信封匆匆看了眼,“他们这想法倒好,什么都是我来干,出地方出人力,招兵买马囤积兵器,当我这儿是人人都逛的菜市场吗?”
杜卜生一边说一边笑,纸上只是粗粗写着这些个字,如何进行却没有详细的说法。不过杜卜生在笑,便对这事有了兴趣。他将信纸与信封折成条状,放到火上点燃,等着火快烧到他自己的手的时候,将燃烧的纸扔到地上,一只脚掌踩上去,火顺间熄灭。
“给我们的贵客松绑!”
薛宝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他的耳朵被一团大大的棉花堵着,什么都听不见,不过根据触感判断,自己正在被动接受解脱。
绑在眼睛上的黑布第一个取下,许久不曾用眼致使他害怕光,低着头缩着脖子。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他很快恢复过来,直着身子观望着当下所处的环境。
薛宝城嘴里的布条已经取了出来,嘴干,他便用舌头在口腔中游走一圈。不久他没感觉到这些人帮自己解开手脚上的绳子,便知道到现在自己还是个任人宰割的俘虏。
杜卜生坐在上座,眼前这个男子看起来比他要小,身上并没有什么久经现实人世的气味,如果硬要形容,杜卜生倒认为他更像一个还在书院进学的人。不过事实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杜卜生笑着说:“信我已经烧了,二当家请你来是想要什么答案?”
薛宝城可从没得到什么答案,他的任务就是送信,左思右想,薛宝城开口:“二当家自然有他的答案,但这个答案岂是属下能知的?”
杜卜生在自己心中绕了个弯说:“我的人说魔教的教主也在秾娇,这事他们也会参与?”
薛宝城愣住,他怎么怎么可能知道魔教教主是谁?薛宝城没着急回答杜卜生的问题,敌不动我不动,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薛宝城低着头看膝盖,盖着膝盖的衣裳有灰和杂草,记不清是在什么地方接触过后得到的,不过当下他得想明白谁是魔教教主,在继续想落日派掌门需要什么答案,大家都是聪明人,却喜欢关上天窗说暗话,薛宝城不是很理解。
“看样子你不知道啊!”杜卜生端起茶杯,仍旧笑着,“我也不为难你,二叔,派个人跟着这位公子,将这封信让自己人拿着!”
杜城接过信,敛眉思考,谁去比较合适?他将屋中的人观察一遭,决定后说:“陈杰,这件事你去办吧!”
“是!”陈杰应着,伸出双手将信接过,小心翼翼揣进了胸袋中,最后指着薛宝城,“这个人怎么安排?!”
薛宝城知道焦点又一次回到自己身上,身子便不由自主的绷紧,紧接着鸡皮疙瘩从脊椎往两边蔓延。他小心且缓慢的咽了一口口水,便听着杜卜生开口说:“手绑在身后,让他在前方带路,你用一根绳子拉着。”
没有人答话。薛宝城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根更粗的身子来来往往的摩擦着。自己虽然不是个女孩,却还是想喊出怜香惜玉四字,只不过他识趣,自己在别人的地盘,无法反抗,如果想要继续活着,只好接受。
“站起来!”陈杰的声音在薛宝城的头顶响起。薛宝城试探性的动动脚,接着便站了起来,背挺得僵硬又笔直,一尊挽救自尊心却在多种时候啥用没有的方式,杜卜生无所谓,他不认为自己的自尊心能够被他人践踏,自己就是自己,何必过于在乎他人的看法,心长在自己的身上,由自己做主。
可是薛宝城却不这样想,他的经历着实简单,父亲还在时少出门,父亲离开后来到向往已久的秾娇,遇上琼安。他自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琼安与他自己很像,却又有哪点不一样,薛宝城说不出来,可这不代表他不认识自己的心。
甄林嘉坐在窗前,望着窗外,安笙拿着簸箕站在树下,抬着头准备接落下来的桂花,初晓正笑着指点着安笙左右移动,接着喊一声好了,便将搭在树干上的两只手使劲来回晃动,金黄色的花朵一粒粒离开树枝,安笙手中拿着的簸箕很快接了满满的桂花,就连他的头上也有很多。
初晓使劲晃晃自己的脑袋,说:“安笙,你看看我头上是不是还有桂花啊?”
安笙生的高,手上还端着簸箕,此时粗粗看过去一眼,说:“有些,你等等我!”
安笙转身将簸箕放到桌子上,这张桌子本是放在亭子中的,但因着亭子正在修沙盘便移到桂花树下。安笙仔细小心地将初晓头上的桂花轻轻打落在地上,接着又暴力将自己的头上的打落,初晓见着,心中郁闷,说:“你这样也抖不干净。”
甄林嘉就这么看着屋外的两人可爱的互动,竟然觉得这日落时的光芒也显得暧昧。她站起身走到隔壁的萧东房间。
萧东此时正一壶茶一盏灯一本书细细地汲取着其中的知识。他听着甄林嘉进门的声音,偏过头看了一眼甄林嘉又收回目光继续看手中的书,甄林嘉也不恼,转身去放书的柜子翻出一本《花楼》,做到萧东对面,两人借着一盏烛灯的光芒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薛宝城来回花了三天,严格来说是还没到三天,不过薛素公见到薛宝城时不得不说这个第一眼看起来还算是小有气质的公子如今已经变成了完完整整的糙汉子。他走到薛宝城身前,望着一旁拽着根绳子的男子问:“阁下是落日派的人?”
陈杰点头算作是答应,他转身拉着绳子,说:“这封信。”
薛素公接过信,笑起来:“来而不往非礼也,既然落日派如此对待我们的人,这位公子,在下这厢就有礼了!”
薛素公说完,从人群中快速走出一个人,陈杰以为自己瞎眼了,摇摇头多眨了几次眼,便觉得眼前一黑,手脚一软,正要张嘴问,人瞬间就失去了知觉。
清风徐徐挂在每一个地方,薛素公走在前,身后是三个男人,中间这个像是喝醉了将脖子软软的搭在右边的男人肩上,右边的男人拥有一副俊朗的面容,左边的男人走路却是有些虚浮的。秾娇从来不缺少醉鬼,所以并没有朝他们多撇过几眼。
一行人走过秾娇的办公楼时,燕羽忽然探出一颗头,他虽然不清楚二哥究竟在做些什么,可却时常感觉到心没来由的发慌,此时见着二哥一群人,像是看见什么不该看的一样,匆匆关上窗,做到桌子前,愣了许久,忽然备上笔墨,匆匆写了一封信,让下人将信送去甘城。
咸咸的风咸咸的空气,如同往常一般平静,河边渔民陆陆续续地出海又回港,热闹的人声一阵盖过一阵,清风将每个人的声音传到远处,人总会苦中寻找快乐,高明雪不知不觉间走到海边,听着人们欢愉的声音,佯装生气的声音,你来我往过问八卦的声音,高明雪寻了一处被大海打磨平坦的礁石坐下,在这里她感觉自己是多余的,在这里,在这么多的人当中,他寻不到一个人说说话,也认不到一个人。
海水开始上涨,夜晚的脚步逐渐逼近。来来往往的人三三两两往家走。晚走的几人匆匆朝高明雪投过去一眼,转身仍旧走自己的路。
“姑娘,你怎么还不回家啊?”
高明雪抬头往声音的来源看去。是个大妈,头发用一根灰色的头巾系在一处,露出来的半边头发插了一根红色的木簪。
高明雪露出惨白的笑容,说:“谢谢大娘,我住的地方离这儿很近,在过一会我就回家。”
大妈笑起来,暖暖的笑意布满了整张脸,高明雪心中感觉到暖意。
“行,姑娘你小心些。”
高明雪点点头,这片海滩的人群慢慢散去了,直到最好只剩下了高明雪一个人。她左右望望是否还有人,便将鞋脱下放到一旁,人站起来一步两步沐浴着月光走到沙滩上,银白色的月光,如银盘的月亮高高的挂在夜幕中,夜晚的风还是有些寒冷,高明雪起了鸡皮疙瘩。
上一次站在这片沙滩上,死亡忽然占据了她的灵魂,这一次站在这片沙滩上,她忽然怀念当初的自己。自杀时间需要胆子的事,想通了自杀,想不通也自杀,人向死而活,活是世间最难的事。
甄林俭还在屋子里与众人商讨计划,忽然丰桁出现,这段时间甄林俭一直在回避,便一直在这里没日没夜的工作,丰桁一直暗中保护着高明雪,但甄林俭吩咐过必须在暗中。甄林俭站起身,对众人说:“我去去就回。”
“出什么事了?”甄林俭在门外问。
“高小姐在海边。”
“海边?!”甄林俭听着马上就运起轻功离开这院子。
秾娇的院子离海边本来就不远,甄林俭很快就到了海边。
高明雪一双脚踩在沙滩上,海水缓缓的打在她的脚上,软绵绵的一步两步,第三步踩到贝壳上,贝壳十分的锋利,锋利到割破了他的脚,血从她的脚底涌出,瞬间染满了周边的海水。
“你想干什么?”甄林俭出现在高明雪身后,大吼,声音发颤,显然是害怕。
高明雪的身子顿住,许久没有听见甄林俭的声音,此时有点儿怀念,但她没回头,终究还是害怕面对。
海水还在涨潮,冷风刮着两人的脸,高明雪没有动,甄林俭穿着鞋走在海水中,冷他感觉不到,海水已经淹没到高明雪大腿根,虽然她没有往前走,但是她也没有往后走的打算。甄林俭望前走,高明雪也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