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宇当晚离开了镇里,但心却仍在工作上。她专门委托可靠之人,以住客身份暗中了解度假村用水情况。
几天后,童宇得到回复,凡是能看到的区域均节水有度,俨然习惯成自然,而非临时的刻意而为。在规范住客节约用水方面,度假村善意引导、温馨提示工作也做的非常不错。
尽管很不甘心,但童宇也只得暂时放下芥蒂,专心学习。她之所以这么盯着度假村,不排除使性子因素,但深深的怀疑才是最根本原因,度假村的前后表现实在令人生疑。
不只童宇暗中派人调查了,其实罗程也做了同样的事,得到的结论是一样的——用水规范、节水有法,堪称楷模。
越是这样的结果,罗程也越是生疑,但也只能先放在心里了,毕竟感觉不等于证据,而且他也不能只忙这一件事。
相比度假村的出乎意料,其他工作进展倒是不错。
在鲁金贵的亲自跟进、督促下,水库修葺、河道疏通工作彻底完成,防蝗布药工作成效不错。
现在水库已经蓄水,虽然蓄水量远未达到期望值,但这已是不小的进步。有了好的开端,就不愁之后的过程和结果。
全镇所有河道都已进行了清淤、清杂工作,疏通效果非常理想,在几次降雨时未形成任何堵塞和溢流。
由于林间木耳项目彻底中止,同时生产垃圾及时清运,现在林间杂草已经长出,枯落物也只是时间问题了,无疑会为将来的涵养水源发挥作用。
相比前几个月的异常干旱,近一阶段降水还不少,虽然仅是三四场,雨量也不大,但辅以喷灌完全没有了旱情,为整个农作物丰收打下良好基础。
在整个农业项目中,最让罗程、鲁金贵后怕的就是持续灭蝗工作。在牧鸭神速灭蝗之后,罗程很是高兴,也不无自得,以为大功告成。好在严教授及时提醒,罗程才让鲁金贵组织诱杀灭蝗。诱杀灭蝗成果非常丰硕,揪出了特多“隐藏敌人”。可越是这样两人也越后怕,只能心中暗道庆幸,否则届时羽化蝗虫成灾就麻烦大了。
工业、牧业、旅游、文教等工作也红红火火,全镇各项事业均进展不错,整个社会也非常稳定,用高行东话说“罗镇长是福将”,不过罗程却说“是书记领导的好,是大家共同努力的结果”。
尽管整体形势不错,但罗程却没敢大意,尤其对许多事项更是刻意关注着,造纸厂用水就是关注内容之一。
“镇长,这是您要的《全镇重要工农牧副企业用水汇总表》。”水务所长适时送来了一摞报表。
接过报表翻了翻,罗程表达过谢意,让对方回去忙了。
待到屋门重新关上,罗程立即取出其中一套表格,在上面寻找到了“优于国度造纸厂”。看着对应的数字,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急忙打开笔记本,翻到了另一组数据。
在纸上写划了一通,罗程自言自语着:“不对呀,怎么还多了?”
又反复核算、对比了一通,罗程拿起电话,拨打了刘柱的号码。
时间不长,刘柱来了。
先行询问了近期的工作进展,罗程又问道:“刘镇长,各工业企业的用水情况怎样?高不高,有无异常情况?”
“自从推行了节、涵水方案,尤其在企业进行了减排改进后,整体用水量下降了百分之十八点七,非常不错的数据。当然其中也有个别特殊的例子,比如优于国度造纸厂,水量不降反升。”略微停顿了一下,刘柱又说,“不过这其中也有特殊原因,暂时还不能下结论。”
罗程“哦”了一声:“是吗?具体说说。”
“从优于国度造纸厂污控整改验收通过算起,到现在刚好三周时间,这期间的用水量要比上月同期高出百分之三十六,这很不正常。不过上个月有特殊情况,一是当时停水两周多,肯定用水量要少。虽说他们一般会储备几天的量,但我们是突然停水,显然他们不可能储备够两周的,也未必有那么大的存水量。另外,在停水期间,厂里几台设备好几天出故障,不能工作。”
刘柱说到这里,又强调道,“这都是污控验收时看到和听到的,事后我专门了解过,这些情况的确存在。对了,他们还从其他企业临时调过几次水。”
“要是这么说的话,他们近期用水量大增与前段用的太少有关系?”罗程缓缓说着,随后又问,“与再之前的做过比较没?就是没有特殊情形正常生产的时候。”
刘柱神情略带歉意:“这个还没有,目前各家企业都只做了前后两次比对,一会儿我再专门算一算造纸厂之前的。”
罗程摆摆手:“不着急,反正勤盯着点各家,能有现在的局面不容易,一定要监督并帮助企业科学用水。”
又聊了一些事项,刘柱离去了。
再次拿出笔记本,对照了纸上数据,罗程打开电脑,在页面中搜索起了相关内容。
“叮呤呤”,铃声响起。
看到来电显示,罗程停下手中工作,拿起电话听筒。
“镇长,我回来又算了两个阶段,与近期这三周均评相比,分别差了百分之十一、百分之九的量,也比近期的平均量少。”手机里是刘柱声音。
这两个数据与自己算的一样,但罗程没讲这些,而是又问道:“你怎么看?”
“按说不该增加,减少才对。”刘柱停了一下,又说,“我下来再私下了解一下,看看造纸厂是否扩大了产能,也或者有无其他情况。同时继续关注接下来的数据,进行对比、分析,到时根据结果再做判断。”
罗程点头道:“行,就按你说的。对了,最好不要让企业知道。”
“明白,对任何企业数据或行为反常都是秘密了解。”刘柱给出了肯定回应。
结束与刘柱通话,罗程继续在电脑上查询起来。
时而凝神专注,时而低头沉思,时而眉头紧皱,时而神情舒展。查询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又思考、谋划了一个多小时,罗程才算做罢。
晚上十一点多,炙热的气浪退去多半,纳凉的居民已然回到家中,嬉戏、飙车的青年也大多停止了嬉闹,街上行人几乎绝迹,路上车辆也仅是零星穿过。
忽然,空荡荡的区道公路上蹿出一辆越野汽车,快速奔行起来。
虽然越野车速度很快,但却不是毛头小子在飙车,而是镇长罗程要去查证一件事。
越野车在主路行驶几公里后,放慢速度拐上了岔路,岔路口有“优于国度造纸厂”标识。
罗程一边驾车,一边关注着路边情形,没看到行人和车辆,也未发现其他异常。
在走出大约一公里时,罗程迅速打轮,左转上了土路,斜着向西北方开去。
土路并没路,只是一大块闲置的荒地,地上也满是荒草,还不时出现小石块等杂物。不过对于越野车来说,这倒不算什么,反正罗程也不打算开的过快,以免汽车声过大而惊动他人。
随着越野车的颠颠行进,右前方现出光亮来,那里是造纸厂大门。大门位置与罗程行进方向大约成钝角,而且随着汽车不断移动,角度也越来越大。
离着院墙直线距离不足二百米时,罗程调整了行进方向,由西北变正西,行进路线与院墙好似平行线关系。
直到院墙向北拐去时,罗程又开出了三四百米,才把汽车停在一低洼处,然后背着挎包,跳下汽车。
寂静的夜晚中,“哗哗”的响动非常清晰,罗程奔着声响处步行而去。
相比前段车行土路,当下路况要差的多,到处都是沟坎,不过这倒正是罗程步行所需,这样便于及时隐蔽。
“哗……哗……”,
响动越来越大,湿度越来越高,空气中的清凉感也越来越重。
罗程放缓了步子,谨慎的注意着前后左右,向着发声处慢慢移动着。
近了,近了,终于哈腰到了“哗哗”的水渠旁。
罗程收住步子,身子压的更低,又小心的四外打量一番,然后从挎包中取出小手电,照向水流处。
尽管手电筒头部罩着纱布,光亮也暗了不少,但在其映照下,银色的水花依然清晰可辨,整个水流也清澈见底。只是渠底及渠壁却结着黑色的垢痂,反衬出水渠迥然不同的前世今生。
“刷。”
“刷。”
忽然一束强光远远扫来,在沟渠四周来回晃悠着。
罗程赶忙一缩脖,双腿尽量后伸,整个身子几乎都贴住了地面,同时屏住呼吸并竖起了耳朵。
“噔”,
“噔”,
随着光柱不停晃悠,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响。
怎么办?
稍安勿躁。
罗程趴在地上,透过杂草间隙,向着造纸厂大门方向望去。
影影绰绰中,好似有两个人影正远远走来,光柱随着人的走动而晃来晃去。
光柱定格不动了,人影也停了下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响起:
“什么也没有呀,肯定是你眼花了。”
“眼花了?看着好像有什么东西。”
“能有什么?无非就是风吹草动。”
“可能吧,不过还得多加小心,再走走看看。”
对话声停了,光柱再次晃动,二人影又移动起来。
此处不宜久留。
罗程拿定主意,先是小心翼翼地退出七八米,到了低洼处便哈着腰加快了步伐。
离着水渠大概六七十米的时候,罗程转头看去,发现那两个人影依然还在沿着水渠前行着。于是他不再逗留,而是沿着沟坎一口气到了汽车旁。
再次转头看去,光柱换了方向,那两个人影也离着越来越远。又等了十多分钟,只到那两个人影彻底消失,应该是进了造纸厂大院,罗程才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发动着汽车,罗程沿着来路方向,从土路颠簸到岔路,不多时又拐上主路,整个奔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半夜时分才回到镇里。
进到自己屋子,罗程摘下挎包,随手扔在床上。
“骨碌碌”,一只空矿泉水瓶滚出挎包,“吧嗒”一声摔到地上,直接滚至墙根停了下来。
走到近前,拿起空瓶,又看着身上衣物,罗程摇头自语:“忙活了大半夜,原指望着拿到证据,结果只落了满身草绿,查勘未果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