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意料峭的季节,一架大型民用航空飞机跨越千山万水、穿过层层云浪,平稳地降落在东域基地首府鲲鹏国际机场。
舱门打开,乘客们陆续走出机舱,有的发信息报平安,有的打电话联系亲人,有的已经迫不急待小跑着去会接机者了。
在络绎不绝的出站人群中,有一年轻男子显着有些特别,既没摆弄手机,也没与接机人员有互动,而是行色匆匆地上了一辆出租汽车,直奔火车站而去。
这位年轻男子不是别人,正是离开故土三个月的罗程,他现在急急赶路既非急着去单位,也不是有其他紧急公干,而是要去见自己的心上人童宇。
自从到油松镇,罗程就认识了童宇,但也仅限于同事关系。只到罗程洪水救人遇险,童宇深情呼喊开始,两人的关系才开始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促使两人感情迅速升温的事项就是火场真情,她为寻他而冒雨晕倒,他为救她不惜动用重要资源。之后他矿井遇险,她昼夜守盼,终于捅破了那层窗户纸,两人开始谈婚论嫁了。
柔情蜜意无多日,万里奔波赴他乡。就在两人情意款款之时,罗程到联邦总部培训去了。
不知是相隔太远的缘故,不知是心有牵挂的原因,罗程非常思念童宇,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想,但在培训期间却尽量压着这种情感,尽量以多学习为主。可是当培训结束那一刻,他再也不愿压制情感,也不能压住那磅礴的情意了。于是他第一个离开那里,将将的赶上了末班航班,现在又要去赶那趟唯一路经艾河区的列车了。
快,快,心中不停的催促,双眼不时的看表。
终于,在离着检票倒计时不足十分钟时,出租车停在了火车站外。
扔下一张纸币,不等司机找零,罗程已经拎着箱包直奔候车大厅。
一路狂奔,一路疾行,离着检票终止时间不足六十秒时,罗程通过了那道进站入口。
“咔啦”一声,身后铁门随即关闭,本次检票结束。
来不及喘口气,罗程先行上了列车,找寻着落脚存身之地。他没买到座位,站票还是最后一张,自然只能在人流夹缝中找机会了。
那里有地方。罗程眼前一亮,一边致歉一边挤了过去,总算靠在了车厢壁上。
“来,让让。”
一个头发带卷、牙齿焦黄的男人挤了过来。
“凭什么?”罗程反问道。
“嘿,就凭这个。”黄牙男子好似看傻子般,扬了扬手中烟卷。
罗程先是一楞,随即侧身转头看去,才发现自己挡住了“大烟灰缸”。
怪不得这里能空下来呢。罗**有点后悔站这里了,但车厢里已经人挨人,自己又带着行李箱,显然不便换地方了,再说也根本没地方可换呀。
示威似地点燃烟头,黄牙男子先是陶醉地深吸了两口,随即吐出了长长的烟圈。
什么破烟,太呛人了,也不知道讲公德。罗程很是鄙夷地瞥了眼黄牙男子。
黄牙男子一呲大板牙,摸出烟盒来:“哥们,进口的,生烟丝,有劲,来一颗。”
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罗程不抽这玩意,但对方这么讲,他也只得微笑着说了句“不会,谢谢!”,但还是巴不得这小子离开。罗程现在急着躲卷发黄牙男,孰不知很快两人又要见面了。
黄牙走了有黑牙,卷发离去来毛寸,一拨又一拨,一茬又一茬,罗程光是二手烟就吸了至少上百支。他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但以眼前情形也只能盼着能有新的空地可去,盼着早点儿到站。
终于,火车走了七八个小时,在经停大亚力市时,车上下了好多人,过道里相对稍稍宽松了一些。
逃离。罗程拎着箱子、陪着笑脸,离开了“大烟灰缸”。
这里还行,不是烟灰缸,也不是取水处,还能稍稍靠着门框,罗程觉得很是满意。
虽说坐了十多小时飞机,但由于太过兴奋,根本就没睡觉,又站了这么长时间火车,罗程还真有些乏了。于是靠着门框边沿,闭上了眼睛,假寐起来。
到艾河区区城大约得四五个小时,再坐……
心里盘算着接下来的行程,憧憬着重逢时的美好时刻,罗程竟然还渐渐有了睡意。
就在罗程迷迷瞪瞪之时,忽觉有些不对劲,便睁开眼来。
“什么玩意?湿乎乎的。”罗程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童子尿治病。”旁边“大背头”接了话。
我这也太悲催了吧!罗程暗暗叫苦,却也不便申斥刚刚经过的抱孩妇女。
好事多磨,心诚则灵。在这种心理暗示下,罗程心境才慢慢平复下来。
站在这么个地方,被蹭一下、撞一下是常事,洒点水、溅点汤也不稀罕,接下来的时间再不好闭眼假寐了。
终于,在凌晨两点多,火车到了艾河区火车站。
“三十块一小时,住下吧。”
“去哪?不打表一口价。”
“二十四小时快餐,就在前面。”
出站口处,揽生意的小贩叫卖不停,拉扯客人也很平常。
去镇里班车得中午才有,罗程哪能等得起?打车。
有人打长途车,出租司机本来挺高兴,可是一听说到磨石梁镇,这些人要么说去不了,要么说油不够,反正就是不去。
“不就是有一段修路吗?至于那么难走?再加一百怎么样?”罗程急了,说着就拿票子。
“大哥,别说是加一百,就是加一千,也不能去呀,车底盘磕坏可不是闹着玩的。”司机说完,不再多废话,开车走了。
后来罗程都试着多加了三百,可依旧没人去。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罗程一气之下,来在大路边拦车。罗程现在只顾着生气,其实他哪里知道,路难走只是一个借口而已。
天还不亮,又在城边,谁敢随便停车呀?偶有胆大的远远停车,也根本不去那个方向。
就它了。忽的望见侧旁两束光亮,罗程使劲挥起了手臂,还把帽子也拿在手中。
“嘎吱”,
大卡车猛地停住,司机探头骂道:“奶奶的,找死呀,三更半夜的作什么妖?”
我怎么就作妖了,至于骂人吗?罗程不禁有气,却也只得致歉道:“大哥,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其实就是想拦个顺脚车。”
“顺脚车?去哪?”司机追问道。
“磨石梁镇。打出租没人去,说是修路不好走。”
“磨石梁?我倒经过那里。”
罗程眼前一亮,忙不迭地表态:“是吗?那太好了,大哥行行好,我给你车费。”
瞅了瞅罗程和行李,司机招了招手:“上来吧,不要钱。”
“谢谢,谢谢!”罗程拎着拉杆箱,坐到了卡车后排座位上。
拉杆箱占着地方,后排座又紧贴前排靠背,根本没有落脚之地,罗程只得盘腿坐在上面。本来副驾驶位没人,可上面放着司机的水杯、方便面桶,罗程也不便去坐。
在与司机的简短闲聊中,罗程才知道车上拉的是矿石。
时间短了还行,过不到二十分钟腿就麻,罗程只能不停地换着坐姿。
“咯噔。”
“咣当。”
卡车进入修路地段,行驶在临时便道上,颠簸的那叫一个厉害。饶是罗程十分注意,还是被磕了两次头,有一次还差点咬了舌头。万般无奈情况下,只得运用一些功夫技巧,才堪堪没与车顶、椅背亲密接触。
终于,用了一个多小时,卡车才经过了三十公里的施工段,路况恢复了正常。
看了看时间,又瞅了瞅外面,罗程心中暗道:用不了一个小时了。
“嘎吱”,
“咣当”,
大卡车忽的拐弯,上了右侧土路。
“咯噔噔”,
“咯噔噔”,
虽然比修路段便道好一些,但依然不时颠簸。
这是要去哪?磨石梁直走才对呀。
就在罗程疑惑之时,司机一边拿开水杯等物,一边说了话:“把箱子放这边,躺一躺,一会儿就赶往磨石梁。”
腿还真的麻了,躺躺也好。罗程按司机所说,把拉杆箱放到副驾驶位,微蜷着腿躺了下来,顿觉浑身舒服了好多。
过了五六分钟,司机又说了话:“你就那么躺着,让你下来再下来。”
“好。”罗程随口应答着,又稍稍调了调躺姿。
“咣当”,
卡车好像压上了铁板,也短时没了颠簸。
“嘎吱”一声,司机踩下刹车,熄火,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时间不长,司机重新上车,把卡车向前开去,随后便停了车。
“你先下去一下。”
“好的。”
以为司机刚方便过了,现在要让自己方便,于是罗程坐起身来,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这是什么地方?
就在罗程四顾疑惑之际,卡车一扬车斗,车上矿石“轰隆隆”的掉了下去。
罗程刚跳出尘烟,大卡车已经调头而去,上了旁边地磅。
看到此时罗程才明白,怪不得刚才先是让自己在车上,现在又让自己下车,原来是把自己当成矿石了呀,怕是对方捎路时已经打上主意了吧,他真是既无奈也无语。
空车过磅以后,司机拿上磅单,又拉着罗程驶离了矿石选场,奔向磨石镇方向,司机回脚要到镇里拉杂粮。
由于刚被司机当托使用,罗程很是不悦,接下来也就没再说一句话。
程路上共走了将近四个小时,天光渐亮时分,卡车到了磨石梁镇。
“到哪下?”
“随便。”
待到卡车停下,罗程拎着箱子下车。与司机打了声招呼,罗程拉着箱子向镇里走去。
来在镇里唯一的那栋老旧住宅楼前,罗程辨识了一下,直接进了最东边单元。
来在二楼201门前,罗程按响了门铃。
“叮咚”,
连着摁了三遍,屋里才响起趿拉拖鞋的声音,随后脚步声停下来。
“罗程?”随着一声惊呼,屋门“咔吧”一声打开。
罗程一步跨了进去,伸开双臂抱向身着睡衣女孩。
“啊!”睡衣女孩惊叫着闪避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