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放手,我去把药给阿娘!”秦良玉趁着竹青说话的时候,猛拽被江简来攥住的手。
没想到江简来竟突然松了劲儿,她用力过猛,险些把自己甩了个踉跄。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他竟勾着嘴角微笑起来。
那如朝华皎月般的容颜,立时璀璨生光,晃得人心神俱乱。
秦良玉心跳坠坠,慌忙进屋,反手关门。她刚才太慌张,连向李大人告退都给忘了……算了反正她和李大人本就不是一伙儿的!
“脸怎么红了?”梅娘看着她问道。
秦良玉抬手抹脸,“外头冷,冻得了。”
梅娘当真伸手摸她的脸,“分明是烫的。”
“阿娘!”秦良玉羞恼的跺了跺脚,“给,新的药膏!”
梅娘咳了几声,接过药膏,又打量她一眼,“你那位庄主给的?”
“阿娘不是都听见了么?”秦良玉一回味,觉得怪怪的,“什么叫我那位庄主?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他不是求娶过你么?”梅娘淡淡看了秦良玉一眼,“你就没上心?”
秦良玉呼吸微乱,“那……那是他闹着玩儿的,岂能当真?”
梅娘突然端正了脸色。“便是他当真,你也不可当真。”
秦良玉微微一愣,“阿娘说……什么?”
梅娘端正了脸色,面上一丝笑意也无,“你知道来的这位李大人是什么人?”
“听说是圣上面前的红人,中书令还是什么?”秦良玉挠了挠头,她对官职不慎明白,济阳郡尚且知道有几个官,鹿邑的大官,她哪里听说过几个?
“那你可知他因何而来?”梅娘又问。
秦良玉本想摇头,让阿娘知道什么,直接了当告诉她就是了,可忽然想到适才听到的,“也许是来请江庄主去鹿邑的?哦,他还说,宫里的宸妃娘娘病了,希望江庄主能去为圣上分忧呢。”
梅娘垂了垂眼睛,遮掩去眸中幽暗的神色,“江庄主和逍遥寨,一直都是活在传说里的。如今突然现世,李大人在来之前,未必知道江庄主会医术。”
“是啊,他是看到刚刚罗氏的儿子……”秦良玉说了一半,看了看阿娘的神色,不再往下说了。
她自己尚且讨厌极了罗氏,更何况被夺了夫君的阿娘呢?
梅娘脸上却是淡淡的,或许是她惯于隐藏自己的情绪,不想在女儿面前表露。
“突然知道,就立即为宸妃娘娘请医,或许是因为他要讨好宸妃娘娘,或许他本就是宸妃一党。”梅娘说道。
“啊?党?什么党?”秦良玉大而水灵的眼眸里尽是懵懂好奇。
“如今朝野,除却死的残的,已有多位皇子成年,便是未及弱冠的皇子,也已崭露头角。宸妃娘娘膝下的四皇子更是声望颇高。李大人与宸妃亲厚,自然是支持四皇子的。”梅娘缓缓说道。
“可皇后娘娘所出的嫡子乃是三皇子,虽说三皇子不成器,但皇后娘娘外戚势力雄厚。必是要争一争的。
更别说端妃,惠妃……哪个有儿子,有势力的不想搏一把?若是赢了,那赢的可是大陈的天下,无尽的荣华!”
秦良玉目瞪口呆的看着阿娘,什么宸妃、惠妃、端妃……什么争储?这乱七八糟的都是些什么东西?阿娘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这是她人生十几年里从来没有接触过的东西。
阿娘讲的似乎比说书人讲的那些个故事还要复杂。
“阿娘,我……听不懂?”秦良玉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到。
梅娘摸了摸她的脑袋,“是我心急了,你哪里能明白这些。”
“阿娘想交代我什么?”秦良玉挠了挠头。
梅娘扯着嘴角笑了笑,“这李大人是想把江庄主拉入党争之中,且以江庄主的本事,入了鹿邑,必是各方极力争取之人。尚且不知道他要在哪一方站队。所以,为了自保,你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
秦良玉怔怔的看着梅娘。
“我这么说,你能听懂了么?”梅娘问道。
秦良玉重重的点了点头,“懂了,可是我不懂的是……”
“嗯?”梅娘挑了挑眉梢。
“阿娘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就算以往阿娘在鹿邑生活过,可这些都是宫闱里的事情……”秦良玉猜测到某种可能,猛然抬头,惊恐又诧异的看着梅娘。
梅娘抿唇笑了笑,“别瞎猜了,你若真想明白。去了鹿邑,慢慢就知道了。”
秦良玉深吸了一口气,鹿邑在她的心里,就像是藏了许许多多光怪陆离秘密的地方,那地方一定美极了!
秦良玉幻想着鹿邑之时,罗氏也在幻想着下一刻,她的坤儿就能从床上坐起身来,张开双臂,冲着她大喊“阿娘”。
她幻想着,过不了多久,她的坤儿就能在地上活蹦乱跳的玩儿。
一股子苦涩的药味,唤醒了她的幻想。
秦钟磬端着白瓷碗,里头是苦的让人想哭的药汤。
“灌坤儿喝下吧。”秦钟磬和她说话的声音很冷很冷。
罗氏有些害怕,她把坤儿抱在怀里,要接过药碗之时,秦钟磬却抬手躲开了。
“你扶着坤儿,我来喂药。”秦钟磬沉着脸,脸面比药汁还黑沉。
罗氏眼眶一酸,掉下泪来,“钟磬,你是不是在怪我?坤儿这样,我心里也难受啊……”
秦钟磬冷冷看她一眼,“你若在意坤儿,就别在这时候哭了!”
罗氏怔怔的看着秦钟磬,他从来没有用这么冰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哪怕她哭得这么无助,这么可怜,他竟不曾多看她一眼,更不用说温言安慰了。
罗氏惊的连哭都忘了。
坤儿被强灌了药,却又吐出了大半来。秦钟磬只好再次煎了药来,可那孩子像是吃不进药,又吐了几次。窄仄的屋子里尽是苦涩的药味儿。
秦钟磬看着躺在床上,脸面红的骇人的孩子,心里如刀割一般痛苦。
夜里坤儿的烧退了,次日也未再发烧,过了晌午,他竟醒了过来。
罗氏一夜没睡,坤儿醒来的时候,她趴在床头睡着了。坤儿竟自己坐起来,软软的小手摸着她的头发,语气轻轻的说,“阿娘,我饿了。”
罗氏还以为是自己睡糊涂了,坤儿又说了一遍,她才猛地惊醒过来。
看到坤儿自己睡醒了坐起,她欢喜的抱着坤儿又哭又笑,“我的儿,你醒了!你好了!太好了!”
秦钟磬听得她欢喜的声音。立即扔下药罐子,快步跑进门。看到坤儿张着手喊爹爹,他的泪蓄满了眼眶。
“我这就请夏大夫来!”秦钟磬说道。
“我就说玉儿姑娘请的那庄主,是胡说八道!他竟咒我家坤儿!他才是短命鬼!不得好死!我坤儿这不是已经好了么!”罗氏抱紧了坤儿,怜爱的摸着他的头,眯着眼睛狠狠说道。
“阿娘,什么是短命鬼?”坤儿抬着手,轻轻的攥住罗氏的衣襟。
秦钟磬脸面不悦,“看看你在孩子面前说的什么话?你是怎么教孩子的?好好的人都要被你教坏了!”
罗氏催他去请夏满堂,他才忍住没有继续呵斥。
他出不了方家,正欲去寻秦良玉求一块对牌来,却恰逢夏满堂主动来了。
秦钟磬将那孩子的情况一说。夏满堂立时就变了脸色。
“这是好事吧?坤儿的病是不是要好了?”秦钟磬看着夏满堂凝重的脸色,不由试探问道。
夏满堂没说话,来到小院中,细细查看了罗氏怀里的孩子。他把秦钟磬拉倒一旁。
“有什么话,满堂你就直说吧,我信得过你。”秦钟磬紧张的说。
夏满堂往里看了一眼,小声道,“秦叔叔,你还年轻,只要想要,日后孩子还会有的。”
“你……是什么意思?是说坤儿他……不行了么?”秦钟磬瞪大了眼睛,“那不可能!坤儿他不是醒了吗?他还说饿。汤面喝了两小碗儿呢!”
夏满堂扯了扯嘴角,“上天怜悯,不让他饿着肚子离开……这是濒危的回光返照,一旦出现这种情况,就无力回天了。”
秦钟磬立时愣在那里,如遭雷击,“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
他嘴里反反复复只有这么一句话。
“趁着这段时间,好好陪他玩儿一会儿,让他玩儿的开心一点。药太苦,就别让他喝了。”夏满堂劝道。
也不知秦钟磬听见了没有,他失魂落魄的回到房中,看到坤儿那稚嫩的小脸儿。那纯净无邪的眼神,看到他天真烂漫的笑脸……他的心比拿刀子戳着还痛。
他握紧了拳头,原地站了一阵子。罗氏喊他的时候,他忽而上前,一把抱起罗氏怀里的孩子,疾步向秦良玉的院中跑去。
他抱着孩子,竟还能跑的飞快,罗氏在后头一溜小跑都追不上他。
两个人气喘吁吁的到了那院子,却被告知秦良玉被江庄主请走下棋去了。
“你这时候寻她做什么?坤儿已经好了……”
“你住口!”秦钟磬猛地呵斥罗氏一声,倒把怀里的孩子给吓住了。
他放缓了语气,压抑着心底的痛惜和怒意,“夏大夫说。他没有办法,药都不用吃了……你明白吗?要救坤儿,现在只能去求江庄主!听懂了吗?”
最后几个字,秦钟磬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罗氏怔怔的看着他,“混说什么……坤儿明明已经……”
“回光返照,你听说过吗?”秦钟磬懒得再和她废话,打听着江庄主的院子,快步跑去。
垂了青纱帐幔的六角亭里,江简来和秦良玉正在下棋。
江简来执白字,秦良玉捏着黑子。
她已经连输三局,输的几乎毫无斗志了,“你说会让着我的,可每次都让我死得很惨!”
“我已经让你四步了,还要怎样让着你?让你悔棋?”江简来笑容明艳,如玉树蒹葭。
秦良玉轻嗤一声,“悔棋非君子,我虽是女子,也不至于做那般没品的事!”
她话音刚落,便听得竹青在亭外说道,“庄主,秦钟磬求见,他怀里还抱着那孩子呢!”
秦良玉猛地抬头,她看到,江简来脸上没有一丝意外,平静如水的玉面之下,他似乎是早就等着呢。
“是那个孩子病重了么?”秦良玉低声问道。
“我说过了,他活不过今日黄昏。”江简来语气平静,宛如说待会儿吃什么饭一样。
秦良玉倏而瞪大了眼睛,“那你……”
“我不会救他。”江简来啪嗒落下一枚白子,白子莹莹润润透亮如冰。
“你这人怎的如此薄情?那只是个无辜的孩子!”秦良玉胸膛起伏不定,似有些不平。
江简来淡淡看她一眼,“他与我有什么情谊?我又不是大夫,何故要救他?”
“救人一命胜造……”
“我不信佛。”江简来打断她。
秦良玉被他噎得目瞪口呆,外头传来秦钟磬哀求之声,“小人和愚妇有眼不识泰山,昨日多有得罪庄主之处,求庄主大人不记小人过……救救我可怜的孩子吧!”
听着秦钟磬哀戚的声音,秦良玉心里很不是滋味。
“要怎么样你才肯救他?”秦良玉盯着江简来问道。
江简来抬眼看着她姣美的脸颊,“怎么,你很想以德报怨啊?”
“我只是可怜那一个无辜的孩子,他并没有做错什么。”秦良玉低声说道。
“你怎不觉的这是天意呢?每个孩子都是上天的恩赐,而那些不配为人父母的,上天就会把这恩赐收回去。人在做,天在看。是他们做父母的不配了。”江简来修长的手指,捏着莹莹白子,棋子都因他的手变的愈发好看,“该你了。”
秦良玉这会儿哪里还有心思下棋?
“话虽如此,可到底是受死的是那个无辜的孩子……他还那么小……”秦良玉咬着下唇。“算我求你……”
“你求我?”江简来挑了挑眉梢。
秦良玉忍住心中的难堪和紧张,她又什么资格求他呢?接下来他是不是就要借此来羞辱她?
“我说过,求人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愿意付出什么?”江简来微微眯眼,探身靠近她。
她身上那种淡淡的薄荷香一直挥之不去,嗅来叫人觉得清凉又诱惑。
江简来的视线顺着她纤细的脖颈向下滑去。
秦良玉在他灼热的视线之下,坐立难安,“我……我什么都没有……”
阿娘的叮嘱就在耳畔,阿娘叫她和江简来保持距离的。
可现在为了爹爹,为了爹爹怀里的孩子,她要付出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不是还有你自己么?”江简来微笑。“那天晚上你说过的,等心甘情愿的那一日,现在可是时候了?”
秦良玉浑身发紧,她知道爹爹在亭子外头跪了下来,声声哀求着,爹爹在求江简来,也在求她。
爹爹的哀求之声,像是一步步把她逼到了悬崖边上,让她无路可退。
爹爹跪在外头,她坐在亭内。好似她若不付出什么,求得江简来救人,她就是无情无义。不忠不孝……
“你要什么……我就付出什么。”秦良玉闭了眼,一字一句说道。
亭子里的说话声,隔着轻纱幔帐,外头的人听得很清楚。
跪在石阶下的秦钟磬愣了一愣,一男一女,要什么付出什么……这话的意味太明显了。
那亭中的女孩子,昔日也是他的掌上明珠,今日却不得不含着屈辱的姿态说出这样的话来。
秦钟磬跪着拱下身来,“多谢你……”他从牙缝里挤出话音。
秦良玉苍凉一笑,“我不欠你什么了。”
生养之恩,拿尊严来还,不知够不够呢?
江简来脸上的笑意却霎时收敛。他坐正了身子,冷冷看着秦良玉,“你以为我要什么?要你的身体?你的清白?”
秦良玉猛地睁开眼睛,果然……他要开始羞辱她了么?
“我还不至于饥渴到不择手段。我说过,我等你心甘情愿,就一定会等。”江简来把玩着手中光洁的棋子,“除非这局棋,你能赢我,否则就等着那个孩子咽气。”
秦良玉脸面一怔,她看向江简来的表情很复杂。
她为了父亲,父亲为了他的儿子----他们都把她的尊严,她的脸面踩在了脚下。
可江简来。却捡起她的尊严,抖干净,还给她。
他说,他等她心甘情愿,一定会等。
秦良玉心里升腾起莫名的感觉,坐在她对面的江简来似乎比平日里更出尘不染。尽管他冷漠无情。
秦良玉只好打起精神来,将自己全部的精力都放在棋盘上。她原以为江简来多多少少会让着她。
没想到她猜错了,错的那么离谱。
江简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救那个孩子,他的白子突然变得狠厉肃杀,如穿着白衣的罗刹,杀伐果断,毫不拖泥带水。
黑子陷入暗无天日的处境之中。恍如弱鸡,只待屠戮。
秦良玉正走投无路,亭子外头又传来罗氏嘤嘤的哭泣之声,更搅得她心烦意乱。
啪嗒,江简来又落下一子,大片的黑子一下陷入绝境。
她无奈的看着江简来将她的棋子屠戮殆尽,棋盘之上哀鸿遍野。
“坤儿!坤儿!”罗氏惊叫起来。
秦良玉心头一惊。
江简来啪的落下最后一子,“你输了。”
秦良玉看了一眼棋盘,豁然起身。
夕阳的余晖将这花园涂抹成一片绚丽的瑰色。
秦钟磬跪在草地上,泪水纵横,无声哭泣。
那个躺在他怀里的孩子闭着眼睛,脸上看不出一丝生气。
罗氏哭得肝肠寸断。
“太吵。撵走。”江简来平淡说道。
竹青上前撵人。
罗氏忽然从地上跳了起来,“秦良玉!是你!是你害死了坤儿!你明知他能救,为何却见死不救?你在里头下棋,就看着你血脉相连的弟弟死在外头?你怎么还有心下棋?!”
秦良玉听着罗氏的指责喝骂,她连一句话也不想解释了。跟罗氏这种人,真的是没必要。
秦良玉看着爹爹,爹爹听到了整个经过,听到了她是如何哀求江简来的,听到了她的委屈退让……所以,爹爹是不会误会她的!不会再相信罗氏的一面之词。
秦钟磬抱着坤儿,缓缓起身,他脚步不稳。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在地上。可他却将怀里的孩子抱的稳稳当当的。
秦良玉上前扶他,却被他躲开了。
“爹?”
“你告诉我,你尽力了么?”秦钟磬看着她的眼睛问道。
秦良玉只觉心底一凉,真是讽刺啊!她连脸都不要了,去求江简来。却换来父亲一声质疑,问她尽力了吗?
秦良玉嗤嗤笑出声来,“庄主说的不错,有些爹娘根本不配得着恩赐。”
说完,她一甩袖子,大步离去,在人前的时候她是大步的走,出了院子,她就变成了大步的跑。她要把那些让人不愉快的情绪都扔在后头。
“跑这么快做什么?”梅娘正站在门廊下,见她如被狗撵着一般,不由问道。
秦良玉却一言不发,一头扎进了自己的房间,砰的将门关了起来。
丫鬟送晚饭来的时候,秦良玉忽然听到了爹爹的声音。
她猛地坐直了身子,爹爹知道冤枉了她,误会了她,所以来道歉的?她一定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一定不!
“梅氏明珠。”秦钟磬在廊外唤道。
梅娘应了声,缓缓出来。
“你我夫妻情分已尽,是我配不上你!我高攀不起,再不敢挡你荣华富贵路了!”秦钟磬声如钟磬,掷地有声,“这是放妻书,我已签字按上指印,从此婚丧嫁娶再不相干。”
秦良玉豁然出门,却眼睁睁的看着爹爹将放妻书交给一旁的丫鬟小葵,果断决然的转身而去。
在人前那么要强的梅娘,看着那页薄薄的放妻书,潸然泪下。
秦良玉脸面绷得紧紧的,“阿娘别伤心!”
她上前握住阿娘的手,娘俩的手心里都是一片冰冷。
“在济阳郡的最后一丝牵挂也斩断了,这是好事啊,我们总算可以无牵无挂的去鹿邑了。”秦良玉目光坚定的说道。
只是去鹿邑,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
秦良玉斩断了柔情和牵挂,可有些人,却并不是那么容易放过她。
“听说她们母女两人都要去鹿邑,世子爷还说,要举荐秦姑娘去皇室的学馆里学舞。”倚翠一面为方维仪绾发,一面说道。
方维仪看着镜中多了几分妩媚妖娆之态的女孩子,冷哼一声,“她也要去鹿邑?做梦!罗氏的儿子死了,如今定时伤心欲绝,你带着这套首饰,去看看她。”
丫鬟接过那套白银点翠的首饰,不由惊得瞪眼。“这是上个月夫人才给小姐打好的新首饰呀?竟要赏了她吗?”
方维仪打开梳妆台上的一只黑檀木首饰盒子,里头漂亮精致的首饰恍惚照亮了满室,熠熠生辉的人眼都要睁不开了。
“这是李大人送我的,那套首饰算什么?日后都寒酸的带不出门了。”方维仪语气鄙夷。
罗氏得了首饰,便来寻方维仪谢恩。
方维仪留她坐了一会儿,两人屏退了伺候之人,在屋里不知商量着什么。
秦良玉这两日格外用心的练习呼吸之法,若是能在去鹿邑之前就大有精进自然是再好不过。
她正闭目调息,忽有丫鬟敲门,“秦姑娘,从鹿邑来的李大人请您过去。”
秦良玉睁开眼来,“我与那位李大人素无往来。他请我做什么?”
“这婢子就不知道了,许是听说姑娘舞跳得好?李大人可以直接向圣上举荐舞者,姑娘可是交了好运呢!”小葵笑嘻嘻说道。
秦良玉换了得体的衣服,看了看候在院门口的李大人的仆从,她心里隐隐不安。
“小葵,能托你帮个忙吗?”秦良玉将一个鼓囊囊的荷包塞入小葵手中。
小葵推脱不收,“姑娘日后飞黄腾达了,别忘了婢子就成。”
“莫不敢忘,但今日是今日,”秦良玉硬把荷包塞给她,“我走了以后,你帮我寻江庄主。见不到他,告诉竹青也行,就说李大人叫我去,不知所谓何事。”
“然后呢?”小葵问道。
秦良玉眯了眯眼,“没有了,这样就行。”
“为何不是告诉世子爷呢?”小葵奇道。
秦良玉抿了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因为他把她踩在脚下的尊严,捡起来还给了她?还是因为他说,他一定要等那个“心甘情愿”?纵然他对生死总是表现的淡漠,她却在这个时候愿意相信他。
秦良玉随李大人的仆从离开,小葵后脚就出了院子,往江简来的住处寻去。
沿着曲曲折折蜿蜒小路。秦良玉竟被带到了方府后院的小山上。
这里僻静无人,只有一座小亭子,夏日的时候可以乘凉,这秋日坐在这儿却有些冷。
李大人叫她来山上凉亭做什么?
凉亭里摆了茶汤果子,石凳上铺着鹅黄的软垫。
仆从在亭外停下脚步,“姑娘请。”
“李大人在何处?”秦良玉狐疑。
亭子圆滚滚的大石柱后头行出一人来,嘲笑道,“你还真是不知廉耻,勾搭世子和山贼不够,如今还惦记着李大人?可惜李大人不喜欢你这满身狐骚味儿!”
秦良玉看着满目恨意的方维仪,舒了口气,来的是她。那倒简单了,不过是女孩子之间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倒是比阿娘说的什么“党争”“争储”简单的多。
“原来是方小姐寻我。”秦良玉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