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无常无法回答这个女孩的问题。
回她的家？
如果她嘴里说的都是真的，那倒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她那边已经开始食物缺乏到要派人来这边寻求帮助了，能撑多久？
哥哥的计策，看样子是能实现了，女孩的家需要帮忙，他们也同样需要，互相帮助，谁也不吃亏。
白无常对着女孩露出了一个和善的笑容，然后再也没有沟通的意思，和她并排蹲了下来，视线一直朝着洞口看。
之前无法按压下去的焦灼随着与女孩的对话冷却了一些，虽然还是小动作不断，但起码不会再在洞口走来走去闹出动静了。
“来了！狼！我的狼！来了！”
女孩突然冒出这句话，然后猛地站了起来想往外面冲，被白无常一把拉住。
“你别那么激动，等一下！”白无常紧绷着神经不敢让女孩过去，他把女孩拉到身后，一点一点向洞口靠近，脚步轻的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不用紧张，白。”
“哥！”
只不过刚到洞口，白无常就被外面的手摸了把脑袋，那个声音和那个触感，明显就是自己哥哥的，他开心地完全忘了刚刚自己要求的小心翼翼，一把扑到了刚进来的哥哥身上，就差没有大喊出来。
“哥没事，”黑无常揉了揉白无常的头发，将后面的狼群也放了进来。
女孩看到狼群个个都伤的严重的样子，眼眶马上就湿了。
她蹲在地上，抚摸着那些已经爬不起来的狼，说着些让黑白无常听不懂的话。
“兽语。”
黑无常猜测道。
“你们能救救它们吗？有药吗？或者什么都行……帮帮我们……”
女孩抱着一只已经昏过去的狼祈求地看着黑白无常。
“能救治灵体的药，有，”黑无常看着女孩，思索了很久才缓慢说出，眼神里闪耀着打小算盘的光，“不过药物的所在地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我们可以帮你去拿过来，但是……一个不小心我们兄弟两就可能被抓起来……”
“我可以和你们去！我可以帮你们！”女孩一听有药材了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想要去拿到，身边的狼群已经很虚弱了，来不及再犹豫，“你们带我去吧，马上！”
“你能力足够吗？”黑无常摇了摇头，看着那只依然晃着身子不肯倒下的狼王，“恐怕你和我们去只会是负担……”
“我可以！”女孩盯着黑无常，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
她的神态举动在说完这话的时候马上就变了，这次女孩没再像个爬行动物一样趴在地上，自动自发的，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脚底蔓延开，像是植物的根茎，空气中还散发着一股恶臭。
“霸王花？”
白无常捂着鼻子看着地上的根茎，带了点不确定的问道。
“是，”女孩的气场完全改变，眼神也透露出了与众不同的杀意，“我除了可以召唤异界兽，还可以控制植物，我是由北边高岭的那片花海繁衍出来的鬼怪，我可以帮你们，也只有我能判定哪种药草最好，可以治疗它们。”
“那还真是……很好……”
中间地带的某些女孩，最爱种植花花草草，尤其是颜色鲜艳妙不可言的带毒的花。
“和我们一起吧，速战速决。”
一路上，黑白无常带着女孩从各种小路和巷子蜿蜒着走过去，近乎避开了所有人，悄无声息地往深处走。
越往里，女孩越发感觉到力量的凝聚与强盛，越往里，东西也越发多且繁华。
她看向两兄弟的眼神带有了点可怜与同情，刚刚不过只是听白无常说就觉得这个地方很让人不愉快了，现在亲眼所见，心里就越发不舒服。
怎么能这样？从来没听说过有这样判断地位的说法。
这是人类才会做的事情，身为鬼怪，不该如此。
大家活着已经不容易了，不该如此。
“在这里，这样的才是常态，好好注意自己的气息与脚步，别分神。”
黑无常提醒着女孩，眼睛一直向着前方看，“就快到了。”
中间地带的帐篷极大，这不过才下午接近黄昏的时刻，就能从外面看到里面一伙一伙的人在把酒言欢，歌唱舞蹈。
里面的人向来享乐，最好玩的，最好吃的，最好住的，都由他们独有。
而最外围的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黑白无常的脸色都不太好，冷眼看着这一个个帐篷里的欢声笑语。
“看到那片花海了吗？”黑无常拉着两人躲在一块大石头后面，“你能分辨控制吧？那几朵最艳的就是带毒的，要怎么办，你来操控。”
“好，”女孩一眼就看到了黑无常说的那几朵花，主动向前一步，蹲着将手放在了地上，花也许是听到了女孩的呼唤，开始无风自动，“药材在哪？”
“将帐篷里的人弄倒，药材由我们两兄弟来，”黑白无常拿上了镰刀，对着女孩说，“你在外面看守就行，该用什么药我们知道，这里必须留人。”
女孩有点犹豫，本来跟过来就是想亲自取药，现在只能在外面做些这样的勾当，她未免有点不放心。
但这两个兄弟让她感觉不到恶意……
“拜托你们了。”
女孩开始控制花草，让它们陷入泥土，从泥土里钻进帐篷，一股恶臭和奇异的迷香瞬间从帐篷里透了出来，让身在外面的三人都因此受到影响。
“有应付不过来的人就学狼嚎叫，听到之后我们就会出来。”
“好。”
女孩的手臂缠绕着花朵的枝茎，脸上可怖的痕迹有着细微的蠕动。
又是灵力的影响吗？
黑无常看了她一样，压住了心里的疑惑拉着白无常偷摸着走进了帐篷。
里面的人都晕晕乎乎的或站着，或坐着，眼神飘忽，无法自控。
还有几个直接倒在地上，身上还有几个明显的脚印。
“这花真是厉害啊……”
白无常捂着鼻子有点惊讶于这强大的功效。
“不是花厉害，是那女孩厉害。”
黑无常的眼神又暗了一分，“她真的，能力很强……”
“哥，关于这个女孩，我有点事想和你说。”
在去往他们的目的地的路上，白无常把之前的对话内容都告诉了黑无常。
黑无常听完也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没有任何表示。
“哥……你看，我们是不是能合作，把这里的秩序规则改变后，我们可以让她的同伴一起过来，然后一起相处！”
白无常下意识觉得彼此可以成为朋友，所以显得很激动，更多的还有憧憬。
“对了，还没问过她的名字，等会把药材拿给她之后顺便问问好了，我们都还没介绍过彼此——”
“不需要问名字，”黑无常顺利地进入了房间后不出一分钟就拿到了收纳于书房里的被晒干的药材，拿镰刀在桌子与墙壁上狠狠划上了一道，“出去后，和我一起邀请她就好。”
“具体的我来说，你附和我即可，别以朋友自居，知道吗？”
黑无常的语气冷淡的不行，这让白无常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能问名字，不能做朋友，”他有些失落地说道，“哥……为什么啊，作为朋友，不是更能帮我们吗？”
“这只是一场交易，她给我们力量，我们给她的同伴食物。”
“听好了，白，”黑无常拉住了准备离开的白无常，将他按在墙上，手撑在他的耳边，眼神严肃，“绝对绝对不能过问任何其他的事情，就当她是个合作伙伴就好，收起你的那份心思。”
“不想再过这样躲躲藏藏地位低下的日子，你就听哥哥的，哥哥不会害你。”
白无常沉默了几秒，点了点头，眼神坚定地看着黑无常，“我听哥哥的，我不会多说了。”
“乖。”
黑无常脸上这才有了点笑意，他拍了拍白无常的肩膀，拉着他出了门。
名字绝不能问，更加不能记在心里。
彼此一旦知晓了名字，便会在无形之中产生羁绊，有了羁绊，就会拥有感情。
而他们，注定不应有感情。
“拿到了吗？！”
女孩的脸上更可怖了，本来只在两颊处的坑洼蔓延到了脑门，眼睛的眼白变得有些许浑浊，比之前的样子还更像怪物。
“你怎么……”
白无常看到女孩的脸不自觉地问出了口。
女孩愣了一下，赶忙用手将自己的脸捂住，“没什么，只是使用力量的代价而已……”
她脚微微向后移了一点，但又突然醒悟一样地向前迈，手挡着脸只露出了眼睛，“药材呢？”
“在这。”黑无常将女孩的手拿了下来，神色如常地把药材递给了她，“把力量松开，我们回去吧。”
女孩拿着药材，有点感动，感动于他们的守诺，更感动于他们并未露出嫌恶的表情。
即使是亲如家人的同伴，在看到她因运用能力而变得更加丑陋的脸时还会有那么一瞬间的面部变化。
不像黑无常，还是一如既往没有改变。
女孩彻底的放下了心，庆幸着自己没看出，这两兄弟果然是好人。
药材是中间地带的人平时会用的，所以起效很快，再加上灵力的附加，刚涂抹上去，那些轻伤的狼就马上可以站立起来，而剩下的重伤者，呼吸匀畅了许多。
“太好了……”
女孩松了一口气，拥抱着向她聚集而来的狼，画面一度十分温馨。
“好了，你们先带着它们受伤严重的回家，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
几匹狼像家养的犬只一样蹭了蹭女孩的手心，舔了几口，然后一起用一种让白无常觉得是威胁的眼神看向了他们。
仿佛在说，好好照顾她，不然有你们受的。
白无常咽了口口水，躲在了黑无常身后，有点心虚的倒腾着指甲。
“我弟弟和我说了关于你们那边的情况，”等到狼群从墙壁穿过离开后，黑无常便开始了今天的重点话题，“这次，我们依旧可以帮忙，不过……”
“不过我也需要给你们一些东西是吗？”
女孩对这个倒是没有异议，“我本来就该给你们同等价值的东西，不能让你们总是白帮我，这个是应该的，没有问题。”
“可是我们那边现在资源匮乏，我并不能给你们太多，不知道你们想要的是什么？”
黑无常笑了笑，“我不需要你们的实物，我只想要一个对彼此都好的帮助。”
“帮助？”女孩皱了皱眉，“具体指的是……”
“之前你与我弟弟的谈话我弟弟都告诉我了，你们那边缺的东西，这里都有，而且十分丰富，唯一困难的地方就是我们这边不喜欢接纳外人，尤其是你这样还是新生的人。”
“而如你所见，这里的机制对我和我弟弟这样的人来说相当不友好，我们两不想再过这样的生活，我们的同类也是，可我们力量不够，而你还有你的同伴，拥有着我们一直梦寐以求的能力，所以……”
“我们恳请你，还有你的同伴，能与我们合作，将这里整乱，然后给中心地带的人看看我们外围的人也是同样的有能力有才智，让这个地方不再以家族抱团为尊，而是以独立的人格与实力为评判标准，大家没有阶级和平地活着。”
“我需要回去问问我的同伴，”女孩很欣赏也很认可黑无常说的这番话，这样才是一个正常的社会，就像他们那边一样，鬼怪不需要谈资论辈，只需要互相为伴，安静平和地生活才对，“大概要花几天的时间，不过我现在就能笃定地告诉你们，这个合作，大致是没有问题的，只是需要时间去通知准备。”
“真的吗？”白无常惊讶地叫唤了出来，他没想过这件事能这么顺利，毕竟他们其实连细节都没有说清楚，什么都没制定好，只是讲了个大概而已。
“当然，”女孩点了点头，“我信任你们，你们是好人，你们帮了我这么多，就算不能把食物资源给我，我也理应全力帮助你们，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三天后，这里见。”
“等等，”黑无常叫住了转身离去的女孩，从衣服里掏出了一点干粮，“这是刚刚从那里顺出来的吃食，你带着路上吃吧，注意安全，等你带着好消息回来。”
“谢谢！”
女孩看到食物眼睛都发了光，越发觉得这两兄弟是个大好人。
她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一直都靠精神支撑着，这一点食物简直是她的救命稻草。
“等所有事情办完，一定好好谢谢你们，真的……”
女孩的声音有点哽咽，“谢谢……”
“快去快回，三天后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