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贝儿啊,我的小宝贝儿……快睡吧,我的小宝贝儿……”
吴明志僵硬着身子,像只鲶鱼一样,愣愣的,眼睛紧闭,眉头紧皱,如果可以,恨不得把耳朵也给全堵住了。
可是什么用都没有,他明明能感觉到自己是清醒的,没有睡着的,可是那个声音还有这一如既往的不能动弹的感觉还是一点都没有变。
又来了!
比上几次还要猛烈!还要不可控!
吴明志甚至有点想哭。
“小宝贝儿,别难过……我在这里陪你玩……咯咯咯咯咯……”
——妈!妈!!爸!救救我!
吴明志觉得身子都整个麻掉了,正面向下的力度压得他险些喘不过气。
眼泪从眼角慢慢流到脸上,他惊恐地感受着越来越大的恐惧。
以前都还只是被压着,什么都做不了,现在,耳朵边都能听见一个完整的人的声音了。
那个哄他睡觉的也就算了,一直传过来的那种喘息的声音,简直快把吴明志给逼疯了,熬着的一个小时,对他来说像是过了七八个小时一样,等到耳边总算是传来了他母亲的叫喊声的时候,那种无力感才慢慢从他身上褪去。
“睡的怎么样?”
女人走了进来,脚步轻盈,情绪像是已经稳住了,没有一点暴躁的感觉,她看着自己孩子满头大汗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怎么还是没睡好?是不是妈妈凶到你了?”
母亲皱着眉,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吴明志的汗水,“你说你这孩子,那么在意这个做什么,不过再想也就是想想而已……这个香看起来倒是一点用都没有?”
她并不在意自己的儿子到底有没有回答,自顾自地将那个安神香给熄灭了,然后嘟嘟囔囔地整理,一边做好手上的事情,一边没有回头地往后对着儿子说话,“别怕啊,儿子,等妈妈哪天再去看看有什么让你好好睡觉的法子,不用担心,现在好好洗把脸,差不多就去上课了,好好上学,聚精会神,等一个下午过去了你肯定累,累了就困了。”
吴明志还是没有吭声,但是动作已经起来了,也没有因为鬼压床或者对自己母亲的行为而怨恨,只是单纯地麻木地机械地做着惯常动作。
穿衣服,穿袜子,走到洗手间,洗脸,然后不擦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脸水痕。
“唉……”
吴明志到达学校的时候和平常一样,还差十分钟正式上课,可他突然就是有那么一点点不想去上课了。
很烦,烦得要死,还不能在学校里表露出一点点痕迹来,还要沉下心去好好读书,实在是做不到。
鬼压床还有家里那种已经持续了将近半年的诡异的气氛让吴明志完全无法好好地调节自己,现在已经是压迫到了一个濒临点,再不去抒发情绪,怕是要出事。
吴明志看着身边的人来人往,看着头顶上的学校的名字,暗暗自我安慰道。
然后,他便偷偷地,往相反的方向走。
他们学校对面有一个小教堂,平时根本没有什么人进出,通往教堂的铁门也都是锁上的,可是因为以前调皮,和曾经的小伙伴经常把教堂当做是一个鬼屋去探险,所以他知道有一个入口。
一个侧边的,足以容纳一个成人钻进去的洞。
说一不二的,他就把自己的书包藏在了教堂侧面外的小草丛里,里面没有什么值钱的玩意儿,手机带在身上,也算是安全了。
他发短信给自己的一个铁哥们儿,让他帮忙给老师请个病假,这件事就算是完了。
吴明志爬进了那个封闭的地方,然后神色黯淡地走进了那个无人的教堂里。
也不知道这里还有没有人会来定期清理,上一次一个月前过来的时候,这里还没有那么脏,最前面祷告的台子还是干干净净被清理过的,但是一个月后的现在,推开教堂门,里面已经是能闻到灰尘的味道了,吸气吸猛一些,还能感觉到呛鼻。
吴明志又叹了口气,然后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往倒数第二排随便的一个座位上擦了擦,然后坐下来。
他从半年前就有这个习惯了,偶尔心情不好就过来教堂一趟,学习国外的习俗,给自己找个寄托,在这里祷告。
可是他又不是真的诚心诚意,所以只能坐在靠后的地方,自己默默地双手合十,祈求着有人能听,顺其自然真的就能自然解决这一切的糟心事。
爸妈的感情不好了,彻底的爆发,从半年前开始。
父亲因为一直在外面工作的愿意,并不常回来,但是以前起码双休的时候都能在家,毕竟工作地点是在省内,所以虽然麻烦,但是路程也不过两个多小时而已,所以能回来都尽力回来。
那时候两个人之间还没有这莫名其妙的矛盾。
等到吴明志越来越大,上学的时间越来越多,家里越来越没有人之后,父亲就不经常回来了,每次都是说工作忙工作忙,那时候母亲和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什么,都觉得整家人全要靠着一个男人养,也是很辛苦,所以没有人注意到变化的产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母亲是出自一个很普通的家庭,自己也没有什么本事,待人处事也带着一股不融入的感觉,以前没有生下吴明志的时候还有个工作,等到生了之后,就全心全意放在孩子身上,辞职了。
然后就像是刻意避开社会一样,母亲借着吴明志就安心地待在了家里,就算是吴明志已经长大,已经不需要那么贴心的照顾了,她依旧没有任何要出去的意思。
母亲也同样不是一个可以很好地将家里打理的井井有条的人物,家里的整洁度包括能做出来的饭菜,都在中等偏下,尤其是家里的整洁问题,母亲永远都是大大咧咧得过且过的,完全没有现在那么偏执的要求干净,所以家里的地板墙壁,还有一些平时不怎么用到的地方,都是有点黑黑的,或者有明显灰尘的。
每次父亲难得的回来都需要大扫特扫一遍。
然后这样的频率再维持了大半年的时间,父亲就干脆整年整年都见不到人。
吴明志有那么好几个瞬间都觉得自己的爸爸是不是出轨了,在外面有小三了,可是好几次他偷偷翘课跑到他父亲工作的地方,都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如果有,怎么说,还很好解决,可是如果没有,只是感情日益消散,从小变为无,那就不是能想办法解决的了。
长年累月的不回家,愣是什么都不懂也什么都不想懂的母亲都开始惴惴不安,然后不停地打电话,不停地催促着人来回家。
可是没有用,该不回来的还是不回来,该补不起来的感情还是补不起来。
母亲依旧不知道这个道理,所以她开始不停地找自己的问题,然后想将这些问题全部解决,那么事情就会回到最开始正常的状态了。
从卫生开始,再到对吴明志所有她认为正确且好的对待,母亲都开始偏执地强制实行,她以这种方式来试图挽回,可是除了让还呆在家里的吴明志越来越难受以外,什么都做不了。
“离婚吧,”吴明志对着最前面的被钉在十字架上的神像,双手合十,双眼紧闭,将额头靠在手上,默默用极小的声音念叨着,“不要互相折磨了,结束吧,起码让家里的事情回到原样,结束吧……结束吧……不要再让人痛苦了……”
吴明志感觉胸口又像是被鬼压床了一样,闷着堵着,半天都无法缓解,这个教堂里让人压抑的气氛突然有些浓重。
“我该走了。”
他看了看四周安安静静,没有任何风吹草动,突然觉得有点慎得慌,所以有些怵了,便想赶紧走。
然后,不过刚刚站起来,这个本来一点动静都不该有的教堂突然有了奇怪的反应。
那些本来在桌上凳子上的灰尘,突然全部都漂浮在了空中,肉眼可见的在缓慢挪动,那些本来还算是干净的白色的墙壁,像是吸铁石在吸铁一样,将那些突然飘浮在空中的灰尘全都吸在了墙壁身上。
“这是什么啊……”
吴明志因为最近鬼压床的原因,现在对这些灵异的鬼怪事情怕的要死,踉跄的两下差点被脚下的杆子给绊倒。
等到他好不容易冷静一点了,深吸了一口气,颤颤巍巍地紧握着手机打开里面的手电筒要走到近在咫尺的大门的时候,他退回到了那个从来没有靠过去的神像那边。
好了,刚刚的冷静全部被冷汗给覆盖了。
吴明志吞咽了一口口水,然后不知道受什么驱使,往后看了神像一眼。
那个被禁锢钉死在十字架的神像睁开了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吴明志。
“救——”
他直接流出了无法控制的生理性泪水然后大叫了一声,想要找人来救救他,可是刚刚一个字开始说出来的时候,他就没了声音,连人都没了。
“什么情况啊,你还能主动让影子鬼过来找我们?”
安平四人才刚从地府那边回来,处理好了食毒鬼的相关事宜,才回家里歇了口气喝了口水,就接到了影子鬼的传信,让他们赶紧去一中一趟,说是出事了。
等到四人马不停蹄赶来学校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大堆的警察和老师还有家长站着了。
艾笑和苏明镜互相看了一眼,走到了安平和赵耀祖前面。
影子鬼总算是等到了这几个人过来,马上拉了拉任款冬的裤腿,然后先一步过来了,“你们总算是来了!我觉得不太对才叫你们的,我好像感觉到了宅鬼的气息……”
“等等,”安平听到影子鬼直接输出了这么一句话,愣是除了宅鬼这一个信息什么都没能提炼出来,“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这里这么多的警察……”安平皱着眉看着面前的两个姑娘快步离开了他们这个小圈子,“学生出事了?”
“是,这个学校的学生失踪了好几个,时间跨度是这三天,最开始失踪的还在最开始就报了警,那个时候警察已经在查了,只是范围还没有像现在这么广,现在已经有四个学生都找不到踪迹了,最近的一个是下午失踪的,目前联系不到,叫吴明志,另外的三个两女一男。”
“可这和宅鬼有什么关系?”
赵耀祖深嗅了一口气,确实是若有若无有点味道,不明显。
“不知道!”影子鬼头都要炸了,“因为吴明志最后的踪迹查到了是在这间教堂里,而宅鬼的气息就是在教堂里发现的!”
影子鬼指了指那边,任款冬就在教堂里面。
“邓老师,请问这是怎么了?”
艾笑和苏明镜神情都不算是很自然,但是都同时去做了一件事,走到了一位看起来已经很老的老师那边去,丝毫没有客气地就问出了口。
邓老师还正在和其他的一些中年老师交谈,然后就突然被打断了,愣了一下,仔仔细细看了几眼眼前的两个年轻女孩,突然惊呼了一声,“这不是……艾笑?苏明镜?是你们吧?”
“是,是我们,老师,”艾笑和苏明镜都对着邓老师和善地笑了笑,然后鞠了一小躬,“好久不见了。”
“确实很久没见了……”
邓老师将围在她周围的人都散了散,有些奇怪,“你们怎么会在这?还有你……好孩子,你现在怎么样了?”
话头明显是单独问艾笑的,时隔多年,在这么突然的一次见面里邓老师都能一眼认出眼前的两个人都是因为当时她们的事迹很让人没法忘记。
艾笑的病让两个人都没有办法再继续上学,小小年纪就因病休学,而且当时艾笑的激动的行为让学校都很关注,不停地让当时身为班主任的邓老师给这两个姑娘和两个家庭进行思想工作。
只是到最后,什么都还没有解决,艾笑和苏明镜就同时转了学,后续是什么,她一点都不知情。
这两个学生像是永远消失了一样,没想到会在这个时间再次见到她们。
怎么偏偏又是在出事的时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