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课了,这群太学生就像是后世的大学生一样蜂拥而出,在教室门口匆忙寻找自己的鞋子,而刘秀则紧紧跟在邓禹的身后,像是瞄准了一个猎物……
“小兄弟,请留步。”
邓禹感觉到有人在身后拍自己的肩膀,回过身来,却发现一个外表俊朗,神情忠厚的青年笔直地立在那里。
刘秀朝邓禹作揖行礼道:“在下南阳刘秀,刘文叔。”
邓禹听罢,微微一笑,彬彬有礼地答道:“哦,原来你也是南阳人啊。在下邓禹,字仲华,南阳郡新野县人。”
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均哈哈大笑起来,同学一场,这就算是认识了。
邓禹又道:“文叔兄,刚才在课堂上,禹可不是有意要抢你的风头啊……”
呵呵……这小邓禹,不仅年纪轻轻的,贼有才华,还是个谦虚、谨慎、恭敬的人呢,这个朋友值得交!
刘秀刚忙伸出手来,打断了邓禹:“唉咦~仲华,秀岂是那种嫉贤妒能之辈。听说仲华今年年仅十三岁,就能诵诗了,号称‘新野神童’,才华卓绝,真是我辈之楷模呀。”
被刘秀这么一夸,邓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尴尬地笑了笑,答道:“文叔兄过奖了,这些都是家乡百姓的谬赞,算不得真。”
刘秀想了想,又道:“仲华是新野人,秀的姐夫也是新野人,而且恰巧也姓邓,不知仲华可否认识啊?”
邓禹听罢,连忙道:“哦?文叔兄的姐夫叫什么名字?”
刘秀答道:“邓晨,字伟卿。”
邓禹听罢,连忙一拍大腿,哈哈大笑道:“嗨,邓晨啊,那是我堂兄。”
一见如故的同学,竟然还有这层关系,奇了。
刘秀赶忙上前和邓禹勾肩搭背,哈哈大笑道:“哈哈哈……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啊!”
“是啊,是啊,哈哈哈……”
半晌,刘秀的脸上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酝酿了半天才缓缓地接着对邓禹说道:“仲华,其实,咱们还有一层更加亲密的关系呢。”
“哦?”
邓禹有些疑惑不解。
刘秀答道:“你的表妹……”
“表妹?”
“就是那个叫阴丽华的……她呀,是我未婚妻……”
“啊?”
刘秀永远也忘不了,他和邓禹的第一次见面,邓禹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那叫一个惊讶,嘴巴张的大大的,眼睛瞪得像乒乓球一样大,目光呆滞,楞了有好一会儿。
从此以后,比刘秀小七岁的邓禹就成了刘秀的小兄弟,两人关系日趋亲密,形影不离,他们经常在课余时间讨论一些国家大事,也参加一些课余活动。
王莽时期的太学,因为大幅度扩大了招生比例,所以学生的来源很复杂,人数很多,年龄、学识、家庭社会关系差别也很大。而且,管理也很灵活……
比如,学霸级别的高材生可以代替老师讲课,学生们也可以自学,勤工俭学,也可以向住在长安附近的高人求教。
这时候的入学条件比西汉时期松多了,入太学后,学制也没有固定的年限,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你想学到死都行。
打个比方,这样的教学模式,不是把学生像鸟一样关在笼子里学,而是把学生像一鸟一样放飞到森林里去,尤其灵活。
刘秀和邓禹就是在这样的教学模式下如鱼得水,他们俩都是不喜欢一直呆在教室里的人,不是皓首穷经地死读书,而是要把理论与实际结合起来,达到学以致用的效果。
这不,刘秀、邓禹和朱佑等人达成一致意见,在教室里学烦了,学不下去了,就干脆到其他高人那里去旁听,或者干脆到长安大街上去长长见识。
那个时候,长安有一个新增设的部门叫“五均司市师”。说到这个部门就不得不提到王莽的又一项改革,叫“五均六管”。
说到底,王莽为了抑制商人对农民的过度盘剥,制止高利贷,控制物价,改善财政,他下诏实行五均六管制度。
在这里,不得不先夸奖一下王莽同志,他的本意和出发点是非常好的。
所谓“五均”,就是在长安、洛阳、邯郸、临淄、宛城、成都这五个地方设五均司市师,管理市场。各城设交易丞五人。钱府丞一人。工商各业,向市中申报经营,由钱府按时征税。每季度的中月由司市官评定本地物价,称为“市平”。
物价高于市平,司市官照市平出售;低于市平则听民买卖;五谷布帛等生活必需品滞销时,由司市官按本价收买。百姓因祭祀或丧葬无钱时,可向钱府借贷,不收利息,但分别应在十天或三个月内归还。因生产需要也可贷款,年利不超过十分之一。
所谓六管,是由国家对盐、铁、酒、铸钱、五均赊贷实行管制,不许私人经营;控制名山大泽,对采集者征税。
可以说,王莽穿越到这个时代,他本着一颗积极改革的心,将后世的“市场经济”“银行”“贷款”等现代化产物一个不落地带了过来,就是要让自己一手创建的新朝现代化、合理化,并且彻底飞黄腾达。
这一天,刘秀和邓禹、朱佑等人恰巧在长安的大街上溜达,刘秀在了解到王莽的这一项惊人改革之后便对邓禹说道:“阿禹,王……”
刘秀刚想说“王莽”俩字,话到了嘴边,却突然意识到,王教授他老人家现在可是这个时代的皇帝,名讳是不能直呼滴,更何况这还是在长安的大街上,万一被“锦衣卫”听见可怎么办?那可是要杀头滴!
顿了顿,刘秀接着对邓禹说道:“圣上他老人家的‘五均六管’制,你怎么看?”
没想到,邓禹竟然比刘秀还要谨慎,他一抬手就要堵刘秀的嘴,反过来伏在刘秀耳边轻声说道:“文叔,随我来,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邓禹是富家子弟,家里有的是钱,出手倒也阔绰,他径直将刘秀和朱佑二人引到了一家高档的茶馆。单间,好像还是VIP包房,装修典雅奢华,墙壁上挂着名家字画,私密性也非常好。
桌子上点了一堆的点心、果脯之类的小零食,当然好茶是免不了的。
朱佑只顾着吃点心,喝茶,心想邓禹这小兄弟可是真不赖,这段时间一直在经济上“关照”自己和刘秀,这个朋友可真是没白交啊。
而刘秀却是没心思喝茶,一心只想听听邓禹对“五均六管”的独到见解。
只见邓禹跪坐在茶几旁边,饮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从五均政策的内容上看,如果认真推行是可以得到良好效果的。但五均的前提是朝廷必须掌握相当数量的商品和货币,并且有强有力的管理手段。如果没有这两方面的先觉条件,圣上就只能依靠那些富商大贾来推行,这反而给了他们搜刮百姓的机会,形成危害更大的官商垄断性经营。”
刘秀听罢,有些惊奇,点了点头,道:“这么说,圣上他老人家本意是好的,可是推行‘五均’的阻力实在太大,圣上也只能好心办坏事了。”
邓禹点了点头,道:“也可以这么说吧。不过,禹窃以为,五均制并不符合当下的国情,圣上的改革实在是操之过急了。”
刘秀对邓禹的解释极为认同,点了点头,又道:“那……六管呢?”
邓禹听罢,冷笑了一声,道:“呵呵……由朝廷出面对盐、铁、酒等实行统管统制,这根本行不通!而朝廷控制名山大泽,实际上只是给主管官员增加了财源。最终,朝廷没有增加收入,百姓却加重了负担,正当的商人和劳动者也受到了打击,这不是适得其反吗?”
顿了顿,邓禹又摇了摇头,接着说道:“圣上的改革,知易行难,异想天开啊。”
刘秀对邓禹的说法非常满意,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阿禹,那你对朝廷的将来如何看待呢?”
邓禹听罢,想了想,凑到刘秀身边轻声说道:“文叔,兄弟我私底下跟你说句大逆不道的话,我看圣上他老人家年纪也不小了,他若是过两年驾鹤西去了,朝廷说不定还有救,若是再任由他这么折腾下去,非得天下大乱不可!”
听了这话,朱佑却是吓了一跳,嘴巴一松,刚吃进嘴里的半块点心“啪嗒”掉在了桌子上……
妈呀!这小邓禹真他娘的不简单啊,刚才议论朝政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敢咒圣上驾崩啊,他这是活腻歪了吗?
刘秀却是十分淡定,他那双漆黑的眸子瞬间闪出一丝像鹰一样夺目的利光,直勾勾盯着年仅十三岁的邓禹,仿佛是发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
邓禹,此人绝壁是个人才,将来秀若想辅佐大哥干一番大事业,必少不了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