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正好苏州境内闹了强匪,章显之与儿子带兵从福建要赶去京城,途径了苏州城。刚巧遇到强匪闯进沈家,杀了沈家满门,章显之与章闻仲赶到的时候,只剩她和两个丫鬟『奶』嬷嬷藏在枯井之中。
章显之见沈家只剩了一个小姐,孤苦伶仃的,便生了怜悯之心,正好儿子也正值婚配年纪,便就做主将她指给自己的儿子。
一个小姐带着两个丫鬟一个嬷嬷,家中再无旁人,便就由着嬷嬷做主应了这门亲事。
原本还想着家中徒生横祸,幸得章家父子相救,主仆四人都将章家当做了恩人。
却没想到这一切都是个噩梦,自打她到章家,章闻仲便每日命人炖了补品让她调养身子,她原也以为这是待她好,可是这身子越调养却是越差,换了好几个大夫,『药』也喝了不少,却根本没见半点好。到后来竟是连风都吹不得,房门都再出不得半步。
等后来她才知道从第一碗补品开始,她便在喝着章闻仲为她铺就的死路,只是那时候知道已经来不及了。
章家已经将沈家所有的钱财全部据为己有,孝敬了京中的权臣,从一个五品的宣抚使司同知,一跃成了正三品的参将,并且在后来冯怀仁出征吐蕃战败之后,带兵连立奇功,一举成了皇上眼前的红人。
而当时的她却是躺在病床上,听着丫鬟打听来的消息,心中只恨自己错把仇人当恩人。其实一开始章家父子的意图已经很是明显了,否则从福州进京,又怎么会绕道到了苏州,这已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奈何她只顾着沈家满门惨死却没发现。
只不过半年时间,章少夫人便因为家中遭遇劫匪,心神受惊,章家遍访名医也回天乏术。不过十六岁的年纪,就撒手人寰了。
章闻仲为此还悲痛不已,替亡妻守孝三年,章家除了得了功名,章闻仲还得了一个贤名,让世人好生赞颂。所以在章闻仲还在守丧期,就有许多人开始打着章家的主意,只是没想到章家竟然将主意打到了冯家的头上。
冯绮雯听着外面两个小丫鬟还在埋怨,却是半点心思都没了。
当初她含恨而终,却没想一睁眼,竟然成了冯家的嫡小姐冯绮雯。只因为冯绮雯在自己父亲死在战场上,祖父又为此丧命,一个昏阙过去,再醒来已是灵魂易主。
她顶了冯绮雯活了下来,也想过要去揭穿章家父子,奈何当时冯家都自顾不暇,冯霁雯又是个多病虚弱的身子,她就是想去找章闻仲却也没有机会。
冯英廉心知自己不行了,加上丧子之痛,便让杨氏将他送回庐州老家,只想落叶归根。
杨氏本就『性』子温吞,家中突然遭逢如此变故,也没精力顾及到冯绮雯的变化。听了冯英廉的吩咐,便将京中的宅子全都变卖了,领着一双儿女,带着冯英廉回庐州老家定居。
冯英廉回了庐州也没熬过两个月,弥留之际看着如今冯家唯一的男丁冯万伦,冯英廉叹了口气,无力的说道:“万伦,我也不求你光宗耀祖光耀门楣了,现如今冯家就剩你们,你是个男子汉,要保护好你娘和妹妹。等过两年,带着你妹妹回京,我给她定了门亲事在京城,你只管带她回去将她好好的嫁过去,我便也放心了。至于你,冯家的家业不大,却也养得活你,这家业一半给你妹妹做嫁妆,一半留给你,好好孝敬你娘。”
冯万伦点着头应下,却是不知道冯英廉给冯绮雯定的到底是哪家,刚想问,冯英廉却是断了气。
再问杨氏,杨氏却是怎么都不愿意开口了。
冯万伦想着,反正妹妹如今才十三还早着呢,为爹和祖父守孝三年,怎么也得等到十六才能嫁人,这件事便就算了,再没提过,只是冯万伦却是一直记在心上。
若说这冯万伦身为冯绮雯的嫡亲兄长,平日里不学无术,只会斗鸡走狗喝花酒,没事就跟杨氏伸手要钱花,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但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那便就是对他唯一的妹妹,是打从骨子里疼爱。万事只要沾上自家妹子,冯万伦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
所以等到冯怀仁的孝期过了之后,冯万伦从酒馆回来,直接去了杨氏的房间,看着杨氏便说道:“娘,东西收拾一下,咱们明天去给祖父和爹烧点纸钱,就准备回京吧。”
杨氏闻言不由愣住:“回京作甚?”
冯万伦以为杨氏忘了,不由提醒道:“还能做什么,娘忘了当初祖父临走的时候说的话了,祖父说了他给妹妹在京城定了门亲事,自然是要带妹妹回京成亲的。”
杨氏先是一愣,随后看着儿子,冯万伦向来冯家什么事都不管的,杨氏早以为他已经把这些都抛诸脑后了,却没想到冯万伦竟然还记着。
纵然杨氏心里再不愿进京,最后却还是被冯万伦给『逼』着,带着冯绮雯回了京城。
冯绮雯也是在这个时候才知道,原来冯英廉给她定的亲事,乃是早已经没落的邢家,也难怪杨氏连提都不愿意提起这门亲事。
只是这毕竟是冯英廉临终前的遗嘱,加之冯绮雯也想要回京城。
虽然在庐州待了三年,她却是一刻都没忘了章家父子,没忘了沈家满门。若是留在庐州,那只怕这辈子都没机会报这个仇怨了,这三年里只要一想到章家父子如今成了京城炽手可热的红人,冯绮雯的心就如同针扎般的疼。
而且她隐隐也觉得,当初冯怀仁的战败并非那般简单的事情,否则为何冯怀仁前面刚失利,章家父子便就得利,打的带的同一拨兵打的同一拨人,身经百战的冯怀仁战死,从未挂帅过的章显之却大获全胜。无论说什么冯绮雯也是不信的,毕竟她曾是章少夫人,章家父子是什么样的人,还是清楚的很。
所以便鼓捣着冯万伦,强『逼』着杨氏带着他们回了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