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楚赶过去的时候,周美兰已经被120送往医院了。她又跟钱彬联系,紧跟着赶往医院,并在路上跟唐之远提前联系。
周美兰其实本身养的还不错,她只要跟儿子住一块,就心情愉悦,什么都不多想,所以平常没什么事。
她如今突然犯病,是因为跟人吵架,被气的。
每个小区都有一群养狗人群,周美兰住着的小区也有。大部分人养狗都会牵绳遛哒,极少数才会不牵绳,周美兰好歹在周重诚这边住了两个月,经常被钱楚叮嘱让她前狗绳,结果唠叨的多了,周美兰也多少有了点意识,虽然她遛小黑的时候不喜欢牵绳,不过怕挨说,每次都会牵。这次她在小区的小花园里遛哒,被一只大金毛吓了一跳,一看大金毛没牵绳,周美兰就抱怨了两句。
常理来说,没牵绳的狗子吓了别人一跳,狗主人出来道个歉就行,结果这次的狗主人也是厉害的特别凶的老年男人,不但没道歉,还跟周美兰吵了起来。
要说骂人吵架周美兰还没怕过谁,最起码在老家的时候没输过,但是她到文苏市里来了之后,这语言上面有差异,对方说的她听不懂,旁边还有只狗子护着,周美兰又急又气,犯病了。人直接倒在了地上,如果不是出入小区的两个年轻人学过急救,心肺复苏坚持到救护车来,周美兰不定就走了。
那老头一见吵架吵出大事来了,在警察来之前,赶紧带着狗子躲家里不露面。医生根据周美兰的手机先联系到钱彬,钱彬赶过去之后,又给钱楚打电话。
钱楚赶到医院,周美兰送去抢救了,钱彬在那边人都木了,呆呆的蹲在地上一言不发,显然也是被吓坏了。
钱楚过去拍拍钱彬的肩膀:“不会有事的。”
钱彬抬头看着钱楚:“姐,我是不是特别没用?干什么都干不好……先是把老板害成那样,然后我妈又……”
钱楚安慰:“这不是你的错,真的,别自责。”
钱彬抱着膝盖,睁着眼没说话。
钱楚其实有心里准备,毕竟唐之远很早之前就跟她说过,周美兰这个没病就算做完了手术,也是预后不良。只是没想到会因为跟人吵架,气得旧病复发。
经过医生抢救后,周美兰可算是醒了过来,然后被送到病房观察,她人一醒,看到两个子女在身边,底气就上来了,坐在病床上开始骂养狗老头。
唐之远看了钱楚一眼,钱楚会意,等唐之远出去后,也跟了出去。
“唐医生,我妈是旧病复发吗?”钱楚急切的问,这是心脏病手术过后的最让人担心的事。
唐之远摇头:“这倒不是。等她稳定了之后,再做个脑电图看看。她本身心脏方面还算稳定,但是频繁的过度生气会影响她的康复,我听钱彬说她是跟人吵架气得?脑供氧不足造成的短暂休克,不过,看阿姨现在的状态,最好别让她再跟吵架的人碰面,免得再出意外。”
钱楚抿了抿唇,深呼吸一口气,“不是旧病复发就好。我再看看吧……”
现在知道人没大碍就好,至于休养,那真的是只能自己想办法了了。
钱彬还在屋里跟周美兰说话,钱楚回屋,钱彬看了钱楚一眼,两人一左一右陪着她说话,周美兰朝门口看了看,问:“小周呢?”
周重诚被砸伤的事,没人跟周美兰说,毕竟不是好事,她的病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结果现在问起来,如果没有正当理由,周美兰八成还得多想,钱楚就把周重诚受伤的事说了一遍,重点告诉周美兰,周重诚是因为救钱彬才被砸伤的。
周美兰听了后,好半天才说:“那小周是个不错的孩子。钱彬啊,回头你怎么也得买点东西过去看看。”
顿了顿,周美兰又担心的问:“你说是小周伤了腰?那他以后这腰……还能用吗啊?”她又忍不住劝钱楚:“钱楚,我觉得这事吧,你得再看看,救人是好事,可别弄成残废了……”
钱楚看着她没说话,周美兰又开始讪讪的:“我就随便说说,能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再说了,我也是为了你好不是?”
“妈,我跟钱彬现在对你的要求就是好好养身体,看看你今天,把我们吓死了,唐医生说你就是被气的,以后你遇到事,你什么都别管,能躲就躲,你跟人吵什么呀?你说万一遇到那种不讲道理的,你再有理也说不清不是?”钱楚把她摁的躺下,“咱们做人要大度一点。”
“大度?”周美兰不服气:“我很大度了,但是他就是不对,还不听劝。养了狗就了不起了?不牵绳还有理了?等着,等我出去了,我非得找他评理去!”
钱楚姐弟哪里还敢让她再去评理?钱楚在听到唐之远话的时候,都在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陪着亲妈回老家去了。毕竟,老家环境好周边人熟悉,没几个人敢欺负本地人。只是一想到自己的团队,钱楚又不那么确定,她回去了,家里的经济收入从哪里来?这次她妈是没什么大事,如果再有一个大手术,抢救的钱从哪里来?难不成还要把钱彬刚买的房子卖了治病?
钱楚心事重重,不过她确实在考虑了。
就算回去,她应该也是要找事做的,实在不行,就在镇上找家保险公司重新开始也可以。这些都是初步成型的想法,她没说出来,不过,她是考虑把周美兰送回去了。
周美兰躺了一会就睡着了,钱楚跟钱彬商量周美兰后续的康复事件,钱彬问:“唐医生真这么说?”
钱楚点头:“主要也是怕妈跟那个人再遇到,万一再吵起来呢?这次是有好心人在现场,下一次如果没有人在现场看到呢?我们再不在身边,那岂不是出大问题了?”
钱彬沉默着没说话,钱楚对他笑了笑,“这是我来想办法,你别管那么多,你现在是学习阶段,还是先忍着学习吧。”
钱彬问:“姐,你能想到什么办法?送妈回去,总归是我们两个人负责,你在这边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工作稳定下来,收入也高,总不可能不干工作,陪妈回去折腾吧?”
钱楚没否认:“还没决定,都说还在考虑了。你别多想,我当然希望能想个两全的办法。要是能请到可靠的保姆也行,可惜就怕到时候我妈跟保姆处不到一块去,更麻烦……”
一时也没决定,钱楚站起来:“我去看看周重诚,他还不知道这边的事,我跟他说一声。”
这个时间按理应该是去看他的,结果她没去,说不定那人现在就在生气。
她去了骨科的住院部,到了门口才看到陈玉飞也在,她给周重诚送饭来了。
钱楚进去,周重诚立马抬头:“楚楚,你干什么去了?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陈玉飞听到周重诚开口就是为钱楚着想的这些话就生气,他怎么就处处都替钱楚着想了?她每天给他送饭,也没听他说句好听的。
“人家肯定是去做生气赚钱了,谁还记得你躺在这里是死是活?”陈玉飞故意说得刻薄,周重诚只是看她一眼,又重新看向钱楚:“楚楚?”
钱楚对陈玉飞点了点头,“您好。”然后看向周重诚:“晚饭还没吃吗?”
周重诚回答:“我待会就吃。你怎么了?为什么脸色这么难看?”
不得不说,周重诚虽然很多时候会气人,但是他在观察小细节上很有一套但凡钱楚有点情绪上的变化,他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钱楚勉强笑了笑:“没什么大事,你先吃饭吧。”
张阿姨过来把餐盒拿出来看,“今天的菜品看着特别有食欲,小周先生有口福了。”
周重诚的眼睛还盯着钱楚,就等着她说话,钱楚只好说:“我妈刚被送到医院抢救了,我有点担心,不过现在没什么大碍。”
周重诚一听,一下挣扎着就要起来似的,被张阿姨赶紧摁了下去:“哎呀我的小周先生哎,你现在可不能这样动!”
周重诚举手:“那个张阿姨,你帮我用腰围固定住,我觉得我可以站起来。早上医生来检查的时候不是说了?六到八周的时候可以带腰围下床行走?我这是一个月了,刚好在这个时期内,我觉得我可以了。”
陈玉飞一看他不要命的样子就气:“你打算气死我是不是?就算起来你也是早上起来,这都大晚上了,你就算起来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打算去给人探病?我生病的时候你都不知道在哪里,怎么什么时候认了个妈?带病也要去探望?”
陈玉飞嘴毒,说出的话句句刺人,钱楚听到周美兰被刺到,脸色有点难堪,却又无从反驳,毕竟周美兰不是跟她说的,甚至从刚刚开始,她就没正眼看过她。
周重诚的脸色冷了下来,他看向张阿姨,“阿姨,扶我起来。”
这次说话的语气相比刚刚瞬间严肃起来,听得张阿姨都不得不重视,只能沉默的帮周重诚固定腰围,慢慢扶着他起来。
周重诚像全身穿了铠甲一般站在床边,张阿姨见他要抬脚,急忙扶着他,钱楚看出他是要出门,只能开口:“我妈现在没事,你别折腾了,你自己都这样,你过去我妈不是更紧张?”
“我好了。”周重诚说:“我这样真的没事。我想让阿姨看看,我会康复的,免得她担心。”
钱楚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不得不怀疑周重诚是不是因为太了解她妈,所以才坚持要过去探病的,毕竟,她妈确实说过担心周重诚站不起来影响她之类的话。
周重诚没跟陈玉飞吵,不过他用行动告诉陈玉飞,她可以乱说话,但是他不会配合她的胡说八道。
他坚持要去探望周美兰,钱楚和张阿姨只能扶着他慢慢走路,好半天才挪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李真提着东西来了,看到他们的样子李真一愣,她立刻对钱楚点点头:“你也在啊。我路过这边,过来看看。”
张阿姨看了李真一眼,她天天在医院待着,可是知道的,说什么路过看看,实际上她经常趁钱楚不在的时候过来,就跟陈玉飞说话似的,两人差不多都是前后脚的距离。
虽然小周先生不吵不闹,不过也不多搭理她们就对了。
周重诚历经千难万险去探病的行为,果然戳中了周美兰的心,她上下打量周重诚,然后松了口气:“哎哟喂,小周啊,我还奇怪你怎么就没看到人了,原来你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哎,都怪钱彬,要不是他,你能出这事吗?好歹还没事,能站起来,说明就瘫不了,可把我吓坏了。你说你要是真有个大问题,这算什么事啊?”
周重诚只能直挺挺的站着,“阿姨,我好着呢,医生说了,三个月过后,我就又可以活蹦乱跳的了……”
“医生可没这样说。”钱楚在旁边打击他:“医生只是说最少要养三个月,三个月过后不是不养了,平时日常生活里还是得注意,尽可能的多养养腰。”
提到腰,周美兰又多看了两眼:“这个腰……不影响生孩子吧?”
周重诚:“……”坚决否认:“阿姨,绝对不影响,我保证不影响!”她急切的看向钱楚,快点帮他说说话呀。
结果,钱楚只是看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手术过后都没试过,她怎么知道影不影响生孩子?
就在周重诚绝望的时候,张阿姨开口了:“这点小问题不会影响的,医生可是说了,没伤着神经,不会瘫痪,他这问题就是腰的问题,跟生孩子不搭界,我可是做了十多年骨科的护工护理了,各种问题的都有,别说小周先生这种问题没事,就算是那些瘫痪在床的,也不影响夫妻生孩子的事。”
钱楚伸手扶额,钱彬耷拉下脑袋,假装什么都没听懂。
周重诚紧张的看着周美兰,周美兰这才点头“哦”了一声,又看张阿姨一眼:“你是小周请护工啊?你这一个月得多少钱啊?”
钱楚钱彬一听,一起站了起来:“妈,到饭点了,咱们去吃点东西吧?”
张阿姨也是一脸尴尬,见人家要去吃饭,提醒周重诚:“小周先生你也该吃点东西了,你的饮食跟他们还不一样,不能跟他们一起吃。咱回去吧。”
反正来看过人了,表过态了,周重诚的目的达到,又被钱楚和张阿姨扶着挪回去。
骨科病房内,陈玉飞正跟李真坐在一起,陈玉飞问她:“你工作是比那个钱楚忙,还是不忙?要是不忙,怎么你就不能一直过了照顾?这照顾照顾,感情就回来了。我是看好你的,可别让那个钱楚得逞了。”
李真回答:“阿姨,其实我的工作确实没那么忙,只要把下面的人安排妥当了,让他们负责给新人培训,让他们安排业务员开单,业绩在了,我就不用愁。不过早上我也是要在公司露面,露完面我就会过来。您别担心,我是真的很想争一下,毕竟我不甘心,当初我们也没什么大问题,就是……就是相互都要面子,才错失了机会。阿姨您这么支持我,我很感动,我一定不会轻易放弃的。他现在对我的态度,其实我能理解,如果换了我,我可能还没有他现在的样子……”
对于李真的态度,陈玉飞还是很满意的,“你这样想就对了,最怕那种觉得别人都对不起她的人,你们之前相处过,有感情基础在,不怕别人插足。平时重诚说话轻点重点,你也别放在心上,他不高兴的时候跟我说话,也不给我面子,我这心都被他伤的千疮百孔,可惜我是他妈,再怎么着我也没办法舍下他不管,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舍不得。”
“是,我理解您的心情。”李真态度恭敬温和道:“重诚是很有想法和担当的人,跟外面很多人比,他其实是很有魅力的男人,他这种男人,在外面如果不是洁身自好,不知道有多少女孩投怀送抱,我都没想到他这么多年都没交女朋友,第一次听说的时候……我就知道我当年没看错人。”
陈玉飞拍了拍李真的手背,刚要说话,外面周重诚又挪了回来。
陈玉飞不客气的白了钱楚一眼,周重诚出去就是为了看她妈,腰伤那么重的人,她怎么就不知道拦着呢?真是每一处能让人满意的。
周重诚木偶一样坐着,张阿姨被食物拿出来给他吃,他坐着不动,就盯着钱楚看。张阿姨看到钱楚脸上的为难,赶紧说:“小周先生啊,你看看,这个时候是饭点,您饿了要吃饭,那楚楚也饿了要吃饭啊。她妈妈和弟弟还在等着她去吃饭,要是她留下来喂你吃饭了,那她不是自己饿坏了?那你是不是得体谅她一下?”
周重诚傻眼,他竟然忘了钱楚也没吃饭了,他眼巴巴的看着她:“楚楚,你去吃饭吧。我自己吃!”
说着他自己伸手接过碗,慢吞吞的开始吃东西,催钱楚赶紧去吃饭。
每次陈玉飞带过来的食物都是双人份,一份是周重诚,一份是给张阿姨,自然没钱楚的份。
钱楚点点头,看了陈玉飞和李真一眼,对李真点头微笑了一下,跟张阿姨打了招呼,便立刻了病房。
会完全不生气吗?当然不是,钱楚也是生气的。更知道陈玉飞每次刻意为之的目的,不过就是想要让她知道,自己不得她喜欢,让她知难而退吗?
可惜钱楚不会退,周重诚是为了钱彬那样,她更加不会轻易退了,否则她怎么对得起周重诚遭得这些罪?
周美兰在医院观察了三天后便出院了,钱楚还要去解决周美兰吵架的事,警察那边催了好几次,让她去了解情况。老头要和解,说给买点补品就算了,周美兰不同意,嚷嚷着让对方坐牢什么的。这肯定不可能,最后钱楚出面谈,警察调节,对方赔了三千块钱结案。
钱楚早上在公司开会,下午去见客户和准增员,晚上才抽时间去探望周重诚,时间别安排的太过紧密,以致她很多时候没办法关系更多的东西,比如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家在这忙活的三天时间内,白天一整天的世家,李真都寸步不离守在周重诚的身边,张阿姨给陈玉飞支走,周重诚上个厕所喝口水,都是李真伸手。
陈玉飞就是想给李真创造更多的机会跟周重诚相处,巴不得钱楚一直不来才好。
陈玉飞其实也忙,不过单位里其他人都知道她儿子出事,怎么着也要给她看儿子的时间,所以她有大把的时间给李真做后盾。
下午的时候,周重诚午睡过后,正百无聊赖的时候,钱彬突然出现在病房,他紧张的看了看陈玉飞和李真,不用开口说话,身上的汽修店工装就显示了他是店里员工。
李真闻到钱彬身上一股浓浓的汽油味,不由伸手掩了掩鼻子,陈玉飞也是皱着眉头,不由自主的往后靠了靠,生怕钱彬身上的脏衣服蹭到她们身上。
“这小伙子是你店里的?”陈玉飞忍不住开口:“怎么到医院来看病,也不穿的干净点?不知道医院不能有病菌出现吗?你这样一身打扮,可是把外面的细菌都带来了!”陈玉飞扇着鼻子,真觉得这小孩子的衣服味大。
周重诚看了陈玉飞一眼,这一眼颇为冷淡,还带了点对她的不赞同,他没等陈玉飞开口,已经对钱彬说了:“钱彬,你就一个人来的?其他人呢?你坐,怎么这个表情?要哭了?别哭,她们说她们的,你当没听到就对了,谁比谁干净多少?汽油味是细菌,香水味就对病人有利?你坐!”
身上喷了香水的李真瞬间尴尬,陈玉飞也发现了这一点,“哎,你——”
李真干净一把拉住陈玉飞,不让她再说了。
她发现了重点,钱彬?不是说钱楚有个弟弟在周重诚的店里,难道就是这个年轻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