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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细想想,都将这批布料卖给了谁。”
“不用想。”小伙计挠着头:“咱进的这批布料压根儿就没卖过。”
“没卖过?”林虎用指头戳戳放在柜台上的那一小片布料:“当家林爷是好糊弄的吗?这都做成衣裳穿到人身上了,竟敢告诉我这布料没卖过?还有,是谁刚刚说的,这布料只有他们家布庄才有的。当林爷眼瞎还是耳朵聋啊?戏弄官差是啥罪清不清楚,明不明白?”
“清楚清楚,明白明白,小的就是多出十条命来也不敢糊弄老爷您啊。这批布料咱们是真没有卖过。爷您先别急,您听小的仔细说啊。”小伙计见林虎挥拳想要揍他,忙将脑袋缩到了柜台下面,可紧跟着就被一只手给拎了出来。他只能憨憨的笑着,顺便安抚眼前这位官爷即将暴躁的情绪。
“说!”林虎松开手:“爷警告,再敢多说一句废话,一句不老实的谎话,爷就直接将提溜到衙门里去。”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小伙计理理被抓皱的衣裳,陪着笑道:“小的不敢欺瞒官爷,这批布料的确只有咱们袁记才有,也的确没有卖出去过。爷您先别生气,您不了解咱们这做生意的门道。咱们掌柜的无意中碰到这批货,就觉得奇货可居,想着放在手里压一压,等个好时候再出手。您若不信,可以跟小的去后院的仓库看看,一共十匹布,除了被老爷拿走的那一批,余下的都好端端在仓库里放着呢。”
“刚刚说什么来着,说家老爷拿走了一批布料?”
“是啊。一共十批布料,入冬前才从杭州运送回来的。老爷拿走一批,还剩下九批,都在仓库里呢。”
“确定是我手里的这种布料?”
“小的打从记事儿就在这布庄里帮忙,这看别的东西不行,看布料绝对没差错的。咱们袁记仓库里存放的跟爷您手里拿的这块儿绝对是一模一样的。”小伙计就差指天发誓了。“那个,官爷,小的能不能多嘴问一句,您手上的这块布料是打从哪儿来的?”
“想知道?”
“想知道。”小伙计嘿嘿笑着。
“行,爷我可以告诉。”林虎招招手,让小伙计把脑袋凑过来:“这布料是爷从一个女人身上撕下来的。”
“女……”小伙计的神色开始变得奇怪起来,说话也变得吞吞吐吐的。
“看来是知道爷说的这个女人是谁。”林虎眯起了眼。
“不知道,小的那知道这个呢。”小伙计林虎眼神儿不对,忙改了口:“爷您放心,就算知道,小的也会当做不知道的。小的没别的长处,就嘴严,这该说的一句都不会少说,这不该说的,您放心,半个字都不会从这里头露出去。”
“那就说该说的,老老实实告诉爷,这女人是谁?”
“爷您不知道吗?”小伙计试探着问。
“爷刚才是不是少说了一句?”林虎揪住小伙计的衣襟:“哦,对了,爷忘记告诉了,爷手里的这块布料是从一个女人……准确的说是从一具女尸身上撕下来的。想不想知道那个女尸长什么样子?”
小伙计先是点了点头,跟着意识过来林虎说的是什么之后,又忙得摇了摇头。
“不想知道也得知道。”林虎隔着柜台将小伙计给提溜了起来:“爷告诉,那女尸没有脸。她的脸,一整张的脸都被人用刀子给划拉下来了。想想看,那场面,得多吓人,多恶心呐。”
“脸……脸皮……”小伙计吓得脸色都白了,哆哆嗦嗦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听明白了?听明白了就告诉爷,那个穿着这种布料做成的衣裳,死后……哦,不对,应该是死前被人割下整张脸皮的女人是谁?”
“小的不知道,小的真的不知道啊。”
“要是不说,爷就把当做凶手拿到府衙里去。”
“真不是小的,小的没胆子去做这样的事情啊。”小伙计吓得腿都软了。
“没胆子,那告诉爷,谁有胆子。家老爷拿走的那批布料是给谁的,谁又有机会穿上用这块布料做成的衣裳。是家夫人吗?”
“不,不是我家夫人,是……”小伙计舔了舔嘴唇,道:“是我家小夫人。”
“小夫人?”
“就是老爷在外头养的外室。”小伙计吸了口气:“这批布料回来的时候,小夫人正好过来找老爷,看见了,便嚷嚷着让老爷给她拿一批回去做衣裳。老爷起初是舍不得的。您想啊,这小夫人只是老爷养在外头的侧室,甚至于老爷都没有胆子让夫人知道。这批布料又十分难得,就算是做衣裳,也轮不着让小夫人穿不是。可后来,老爷还是拿了一批回去,这出仓库门的时候,牙都是咬着的。我估摸着,是这小夫人在老爷耳朵边吹了风。”
“就不许是家夫人让家老爷拿的。”
“不可能。”小伙计十分肯定的回答:“我家夫人一向只喜欢穿深颜色的衣服,这个颜色的,最不招她喜欢。再说了,若真是我家夫人让老爷拿的,老爷绝对不会心疼成那个样子。我家老爷虽瞒着夫人在外头养了侧室,但他对夫人还是极好的,事事也都是听着夫人的。”
“家老爷那个外室姓什么,叫什么,住在何处?”
“姓什么,我不知道。”小伙计摇摇头:“只听老爷叫过她的名字,好像是艳红。艳红,艳红,听着就跟花楼里头姑娘的名字似的,所以我给记住了。哦,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也是听旁人说的。据说我家老爷这个外室本是夫人跟前的一个丫鬟,后来不知犯了什么错,被夫人给赶了出来。再后来,就被老爷养在外头成了侧室。”
“家夫人身边的丫鬟?”小伙计提供的这个信息与之前柳生的猜测对应到了一起。
“旁人说的,我也不知真假。”小伙计习惯性的挠头:“我们铺子跟老爷家里头是不相干的,只是老爷常驻铺子里,夫人身边的小厮丫鬟也会时不时的往铺子里来,所以多多少少也知道府里的一些事情。这个不知道是叫艳红,还是叫嫣红的丫鬟是夫人从人牙子手里买回来的,进府的时候都十多岁了。这长相吧,还算好看,尤其那双眼睛,特别勾人。不瞒官爷您说,像这种长相,这种眼神儿的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存着心思不好对付的,也就咱们家夫人心善,能给糊弄过去。”
“这话也是旁人给说的。”
“这个不是,是小的自己私下想的。”小伙计说完,又赶紧补了句:“可是官爷,我这绝不是瞎想,也不是随便猜测的。您想啊,这丫鬟是夫人从人牙子手里买的,那花的可是真金白银,就算犯了错,也会再寻个人牙子给打发出去。退一步讲,就算抹不开那个脸,也会随便寻个人家给出落了,总不至于就那么着给撵出去吧。这撵出去也就算了,还偏偏给老爷看上,整成了侧室。这里头啊,有鬼,绝对有鬼。”
“刚说家夫人不知道老爷在外头养侧室的事情?”
“这夫人具体知不知道咱也不敢胡乱说,但从老爷的反应来看,夫人应该是不知道的。官爷不晓得,咱们夫人身体不大好,常年待在府里,这铺子里的事情,她很少过问,也很少打听。老爷呢,生意比较忙,大半的时间又都是待在这铺子里,夫人她不知道也是正常的。”
林虎盯着柜台上的那块破布,心说,只怕家夫人早就知道,且已经有所动作了。
从袁记布庄离开之后,林虎直接去了袁府。
报了姓名,没有多久,就见了袁夫人。
听林虎将事情的前后因果说了一番之后,袁夫人只是木然的看着他,脸上既没有过多的情绪,也没有出现一丝一毫的悲伤。
“官爷是说,我家老爷在外养了侧室,且那侧室还是我以前的丫鬟?”
“从眼下掌握的证据来看,是的。”
“这怎么可能?”袁夫人摇摇头:“我身边的确有过一个叫做嫣红的丫鬟,但她不是被撵出去的,而是带了自己的身契,从我袁府的大门堂堂正正走出去的。我的这个丫鬟,心思灵巧,在我身边伺候的时候,又事事尽心,说实话,我是十分喜欢她的。倘若她真有心跟老爷,亦或者是我家老爷喜欢她,根本不用大费周折的在外头整什么侧室,我这个做夫人的,就会安排下去,让老爷名正言顺的纳她为妾。”
“夫人既喜欢这个叫嫣红的丫鬟,又为何放她离开?”
“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我早先生了一场大病,是嫣红衣不解带在我身边细心照料才让我从鬼门关里闯了过来。病愈之后,我将嫣红叫到跟前,问她有什么心愿。她说,她有喜欢的人了,若是可以的话,让我放她离开。既是她的心愿,我又怎好难为她,思量之后就将身契还给她了。这件事,府里的人都知道,官爷若是不信,也可以随便唤个人过来问问。”
“我这里还有个疑问,不知道夫人方不方便回答。”林虎挺直了身子:“听闻夫人身子不适,不知道所患的是何种病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