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事吗?”
沈如答非所问:“你现在不住老宅?”
“嗯。”
女人眉心一紧:“跟权……六爷同居了?”
沈婠挑眉。
依她们现在的关系,应该还没有亲密到可以询问隐私的地步,而沈如对她的厌恶已经明明白白表现在脸上,完全没有必要维持这种表面的和平。
况且,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在,做戏给谁看?
是以,沈如这句不太恰当的寒暄,就显得十分怪异。
或许她自己也意识到这点,话锋一转,“本来,你的私生活我无权干涉,同不同居,跟谁同居,都和我没关系,但是——”
冷漠抬眼,直击沈婠:“只要你还姓沈,挂着沈三小姐的名头,那你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就关系到整个沈家。”
顿了顿:“尤其在男女交往方面,沈家不止你一个女儿,任何不好的风评都会拖累其他人,你明白吗?”
沈婠耐心地听她说完,越听越觉得好笑,唇畔不由上扬:“大姐这是在教我怎么谈恋爱?”
沈如眉头拧得更紧:“你可以当成忠告。”
“可我觉得现在很好啊!六爷愿意宠我,几乎有求必应,而我也喜欢他,心甘情愿和他做……”停顿一瞬,沈婠笑得几分甜蜜,如同每个热恋中的女人,周围都是粉红泡泡,“爱做的事。”
“男欢女爱,天经地义。现在都什么年代了?婚前同居不要太常见。大姐也是受过现代教育的新女性,怎么也跟书里那些小脚老太太一样保守呆板,一点朝气都没有?实在……”沈婠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太让人失望!”
沈如被她唱念做打、声色俱全的表演恶心到,那句“六爷愿意宠我,几乎有求必应”如同一根尖锐的钢刺插在她心上,血流如注。
她试图用微笑掩盖翻涌的嫉妒,却还是被沈婠捕捉个正着,幽邃的黑眸掠过一道厉芒,挟裹着几分探究与沉思。
忽地,莞尔一笑:“我这么讲,大姐你不会生气吧?”
没等沈如开口,她便自顾自回答说:“想来应该不会,毕竟,大姐是出了名的宽容端庄、娴静文雅。”
“……”好的坏的都说完了,她还能说什么?
沈婠动作自然地把包放下,随意的样子更像这个房间的主人。
沈如坐在椅子上,她就斜靠在办公桌边缘,转身面对,一低一高,正好方便她用睥睨的眼神、居高临下的姿态进行打量。
沈如不得不仰头,内心却恨极了这种压迫感。
某个瞬间,她甚至想放弃这把椅子,起身走人。
但理智和好胜心令她成功压制住这种冲动,愣是硬着脖子与沈婠对视。
一场无声的拉锯展开。
“我跟六爷的事,沈家乐见其成,大姐有什么想法跟我说没用,不妨找爸爸或者老爷子谈谈?”她有恃无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沈家千方百计想搭上权扞霆这艘巨轮,恨不得直接把沈婠卖给他,又怎么会不识趣地揪住同居这种问题不放?
也只有沈如咸吃萝卜淡操心。
最后当然是被KO掉!
不过,沈婠却好奇她为什么要说这些?
明明知道不合适,说出来只会遭到讽刺和羞辱,可她还是说了。
不仅说,还语气泛酸。
这就有点耐人寻味……
沈婠脑海里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亟待证实,她眼神微动,漾开一抹羞涩的甜笑:“圈子里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六爷的人,距离‘权夫人’也就只差一张结婚证,迟早的事儿!现在提前住到一起,就当适应夫妻生活……”
她故意说得肉麻又自大。
然后,鱼儿上钩了——
“他又不一定会娶你!”沈如脱口而出。
沈婠将她气急败坏的神情看在眼里,故作诧异,内心却一片冷肃:“大姐,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女人表情一僵:“……你跟他还没结婚,怎、么能说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
“这话有什么毛病吗?”
“八字还没一撇就不要信口开河,否则,丢脸的是沈家。”
沈婠眯了眯眼,谲光一闪而过:“六爷亲口对我许下的承诺,八字两撇应该都有了吧?”
沈如张了张嘴,却哑然无声。
她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恨——
恨沈婠的幸运,恨权扞霆有眼无珠,更恨自己因嫉妒而扭曲的内心。
“那、就、好。”勉强扯出一抹笑,三个字仿佛耗尽全身力气。
同居的事,就此揭过不提。
“没有其他事大姐就请自便吧,我还要工作。”证实了心中的猜测,沈婠无意同她虚与委蛇,直接开口赶人。
“这恐怕不行。”笑意重回脸上,沈如眼里多了一抹阴狠。
“什么意思?”
“看看吧。”她笑着将手边一份文件推到沈婠面前。
“人事调任通知?”
沈如:“很抱歉,从现在起,你就不再是明达项目部经理了。”
沈婠眸色骤沉,迅速将文件内容浏览一遍,在最后签名的地方不出意外发现了“沈春江”三个大字。
令她意外的是,几个董事会成员也在上面签了名。
“昨天你说只要董事会同意,就乖乖服从安排,现在是不是该兑现承诺,说到做到?”
啪嗒——
沈婠合上文件夹,“当然。”
沈如看见她嘴角那抹浅笑,跟见鬼一样,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硬撑,确实是个硬骨头。
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若打蛇不死,会不会被反咬一口?
后颈猛地窜上一股凉意,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既然如此,那就势必要一棒打死!
“现在这间办公室属于我了,所以,该你自便才对。”沈如笑得像只都斗胜的母鸡。
深深看了她一眼,沈婠笑意不减:“但愿,这把椅子你能坐稳。”
言罢,拿上文件转身离开。
然后直奔33楼。
她没有去见沈春江,而是把正准备开会的几位董事堵个正着。
“各位留步。”
听到沈婠的声音,众人背影一僵,转过身来面对面的时候,表情都有些不自然。
“沈经理有事吗?”
“张董喊错了,我现在已经不是项目部经理。”
“这……”
“五分钟前,我看到了人事通知,上面有几位的签名,所以,千万别说不知道,或者不清楚。”
没有半点质问的意思,她甚至还带着笑,一副轻松的模样,可说出来的话却让几人都臊得慌。
“那个沈经……小沈,”其中一位董事站出来,笑呵呵打圆场,“你先别急,也不要生气,更不用多心,这都是正常的人事调动,没有任何针对你的意思。”
“哦?那我倒想请教各位,现在既不是年底例行调动的时候,也并非我手里的项目出了什么差错被处罚。”
“相反,项目部近三个月来的成绩有目共睹,石泉湾项目顺利推进。我实在想不通,这份人事调动是出于何种考虑,何种原因?”
这一问,就问倒所有人。
几个年纪大的董事也爱面子,臊得拂袖而去。
相对来说比较年轻的几位,也是在文件上签字的那几位硬着头皮留下来,在沈婠灼热且凌厉的注视下,面面相觑,眼神带飘。
“这……当然是出于集团内部需要的考虑,我们承认这段时间项目部确实表现突出,但有时候也要为了大局着想……”
“您的意思是,我还不如一个曾经受贿弄得人尽皆知的污点员工?”
这个污点员工,当然是指沈如。
辐射珠宝事件,虽然有李文瑾站出来顶罪,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集团也就这么大点儿地方,该知道的,众人也都心知肚明,只不过嘴上配合,没有说破而已。
还真以为沈如是无辜的?
掩耳盗铃,自欺欺人。
沈婠一句简简单单的反问,就让这些董事说不出话了。
这事儿吧,本来就是他们不厚道。
石泉湾项目能够重新启动,沈婠居功至伟,可眼下却要被踢出权力中心,去后勤部混吃等死,无异于卸磨杀驴。
现在这头“驴”追问起来,他们除了心虚和尴尬,竟一时想不到应对之策和适当的借口托词。
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头驴会这么彪,居然直接杀上门。
也许这根本不是头驴,而是匹狼!
“小沈呐,我们也是没办法,沈春江亲自开的口,他好歹是总裁,在职位安排和人事调动上有一定话语权,总不好拂了他的面子。”
一句话,就把所有的过错推给沈春江。
算盘倒是打得精,她沈婠一个当女儿的,总不敢指着当爸的鼻子骂吧?
别说,沈婠还真敢。
只是她知道沈春江这回动了真格,骂也没用,索性直接跳过,连口水都省了。
沈婠:“我之前承诺说,如果董事会同意,那我就服从安排。原本以为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和了解,你们已经接纳我,把我当成自己人,没想到……”
她幽幽一叹,似有几分怨怪,眼神也流露出失望。
“你们还是把我给卖了。”
这话听着软绵绵,却把她丢掉职位的原因全部归咎于这几个签字同意的董事头上。
压力像一座山,顿时落到肩膀上。
几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竟相顾无言。
他们可以不在乎沈婠,甚至不拿正眼瞧,却不得不顾忌她背后撑腰的那位。
“小沈啊,其实这个……”
“算了!既然这是集团的决定,我也不勉强,但愿你们不会为今天所做的决定后悔。先说好,我这一走容易,再回来可就难了。”
“走?不是调到后勤部……”
沈婠下颌微扬,目光透出几分桀骜:“辞职信我会尽快交给人事部,到时还请各位也像之前签名那样爽快利索、不假思索才好。”
说完,没有给几人开口的机会,沈婠走得潇洒又干脆。
转身瞬间,眼中暗芒稍纵即逝,整个过程,嘴角始终挂着微笑,不慌不乱,处变不惊。
反倒是几个老头被她这一手弄得两眼懵逼,就这么傻愣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说她要……辞职?!”
“好像是。”
“坏了!如果被六爷知道,我们联手针对他的女人,结果会如何?”
一瞬死寂。
“……早知道就不该听沈春江怂恿,说实话,在个人能力方面,沈如差了沈婠不止一点半点。况且,沈如还有辐射珠宝的黑历史,用起来也不放心。”
“那是谁最先答应的?反正不是我!”
“也不是我!”
“明明就是你……”
“好了!现在再来推卸责任有用吗?”
其他人不说话了。
“那你说怎么办?”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沈婠不会这么轻易当逃兵。”
“你的意思是?”
“她肯定有后招!刚才那番话,处处都有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