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对你父亲和你妹妹做过什么?”
沈婠眼神一暗,旋即嘲讽爬上嘴角:“那你倒是说说,我做过什么了?”
沈春航用一种“你已经无可救药”的眼神牢牢将人锁定,想从这张脸上看到哪怕一丝心虚、慌张、悔恨……
可惜,通通没有!
“你设计夺走总裁的位子,那是你的本事,无可厚非,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夺了他的权,还要他的命!沈春江是你亲爹,你怎么狠得下心?!”
“还有,”沈春航控制住翻涌的情绪,“火化前,我去看过阿嫣,全身能用的器官都被挖走,只剩一副空荡荡的骨架,外面包裹着一层泛青的肉皮。”
“问医生,回答永远是——不清楚,这台手术不归他们医院负责。”
“问器官下落,一句不知道推得一干二净。”
沈春航腮帮僵硬,咬牙切齿:“你敢说,这一切与你无关?”
沈婠上下打量他两眼,突然来了句:“我看着很像圣母吗?”
“什么?”
“还是我脸上写着‘好欺负’三个字?”
沈春航眉心骤紧。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没有谁天生好斗,可现实总不尽如人意,你的沉默被当成懦弱,隐忍被视为退缩。我始终相信,敬人者,人亦敬之;不敬人者,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可他们一个是你父亲,一个是你妹妹。”
沈婠反问:“难道我不是他们的女儿、姐姐?”
沈春航动了动唇,竟不知如何反驳。
父女、姐妹,关系都是相互的。
他们伤害沈婠,没有受到谴责;那么沈婠动手反杀,也不该被责怪。
这才公平。
“不能因为他们死了,我还活着,就被当成罪人,在你不清楚前因后果的时候,贸然出手实施报复,你不觉得自己太武断?”
“我不想听你巧舌如簧。”沈春航冷斥。
“是不想听,还是不敢听?你觉得我过分,那你有没有想过那两个死去的人又对我做过什么?”
男人眼神一紧。
沈婠表情不变,音色稍缓,从始至终她都是冷静而理智的,哪怕说到最委屈的地方,也听不见半点哽咽。
“我说这些不是祈求怜悯,也不需要怜悯。你怎么看我,无关痛痒,怎么报复,也无所畏惧,只不过看在你曾经送我一辆车又在学院那段时间诸多照顾的份上,提醒你一句。”
沈春航静静看着她。
沈婠:“不要听了几句挑唆就丧失应有的冷静和判断,人和动物最大的区别在于能够理性思考。”
男人挑眉。
“如果我猜得不错,杨岚应该找过你了吧?”
不动声色。
沈婠勾唇:“她竟然同意把沈谦的股份转到你名下,这倒让我有些意外了。”
毕竟,从上次见面杨岚的态度不难看出,她让沈谦继承明达的决心。
怎么会转手捧?
难道就为了找个人跟她打擂台?
沈婠不信。
这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变故,而且很大可能是出在沈谦身上!
“小叔,用你聪明的脑子,好好想想吧!”言罢,沈婠作势离开。
突然——
“老爷子没了。”男人语气沉痛。
沈婠脚下狠狠一顿。
“是不是你干的?!”
她转身,惊讶掩盖不住:“你说、谁没了?!”
沈春航研判的目光落到她脸上,良久,才逐渐收敛其中的凌厉与苛刻:“你……真的不知道?”
沈宗明死了,遗体停放在他常居的避暑山庄。
是夜,月色凄迷。
无人的旷野之上,传来一阵汽车引擎声。
低调的黑色奔驰缓缓驶近,最终停在山脚,被月光笼上一片惨白。
“到了。”楚遇江低声开口。
后座小憩的沈婠倏然睁眼,“开上去。”
一幢豪华别墅坐落于半山,背后有山,前面有湖,周围是茂密的树木,门前有一条专供汽车通行的马路,由于独特的地理优势,冬暖夏凉,最适合度假。
沈婠下车站定,借着路灯环顾四周,“果然是个好地方,他还挺会享受。”
楚遇江垂手立于一旁,不说话。
沈婠走到大门前,拿出沈春航给她的钥匙,对准锁孔插进去,再轻轻一旋——
咔哒!
寂静的夜里,声音格外明显。
门开了,沈婠迈步而入。
那副随意的样子,好像根本不知道里面躺了个死人。
饶是见过不少大场面的楚遇江,也忍不住头皮发紧。
“血淋淋”和“阴森森”还是有本质的区别。
见沈婠已经进去,他迅速跟上。
爷派他来,可不是当鹌鹑的。
室内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灯一开,明亮恍如白昼。
但下一秒,看清楚周围布置,楚遇江眼皮猛跳。
宽敞的客厅,俨然被布置成灵堂,正前方摆放灵位,灵位之后一个大大的“奠”字仿佛张开的魔爪,左右两边环绕花圈,中间摆放着一口冰棺。
楚遇江上前,准备掀开。
“不用了。”沈婠淡淡开口。
他不解,今天来不就是为了查证沈宗明真死还是假死?
不开棺,怎么确认?
“对方既然大大方方把钥匙交出来,灵堂花圈一应俱全,就说明不怕我们查。”
要么老爷子是真没了,要么诈死,但一定想好了万全之策。
无论如何,他们最终看到的,都是对方想让他们看见的。
那开棺验尸就彻底失去了意义。
“走吧。”
楚遇江一愣。
沈婠已经转身出了大门。
半山夜风呼啸,别墅大门打开又合拢。
上车之前,沈婠站在风口,往前就是护栏,而护栏之外,便是万丈深渊。
天边月如弯钩,漆黑的天幕没有星星,仿佛一张巨大的网,正向她张开。
楚遇江站在后面,只能看见女人纤细却笔直的后背,迎着风,长发飞扬乱舞,黑色仿佛填满她的周围,却无法将她融合覆盖。
“你看——”忽然,她指着前方。
楚遇江上前,顺势望去,入目一片漆黑,“什么?”
“再看。”
他定睛一看,只见月色下潺潺流动的液体,那是……
“河?!”
“不是河,是潭。”
他不明白,像这种依山傍水的郊外,有个水潭不是很平常?
沈婠:“我曾经看过一本有关堪舆的书,里面提到一种地形——后面有靠,两边有抱,前面有照,照中有泡。”
楚遇江:“?”
他不明白,便不说话,只静静地听。
沈婠:“绝佳风水地,埋人好去处。”
楚遇江心尖震颤,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脖颈。
“回吧。”沈婠拉开车门,坐进去。
楚遇江反应过来,连忙坐上驾驶位,在这之前,他没忍住好奇,回头看了一眼。
月光下,平静的潭面波动着粼粼暗光,仿佛巨兽张开血盆大口。
后面有靠,两边有抱,前面有照,照中有泡……
风水地……埋人处……
阴风刮过,只觉后颈泛凉。
沈婠去这一趟,好像并没有什么收获,相反还耽误了睡眠。
所以钥匙还给沈春航的时候,即便面前的咖啡已经喝掉一半,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你想什么时候办追悼会?”
沈婠动作一顿:“问我?”
“周围除了我跟你还有其他人吗?”男人面色微沉。
“小叔怕是问错了对象,作为害了沈家,又害了生父和亲妹的罪魁祸首,我不认为自己在这件事上拥有发言权。”
陈述的语气,没有半分辩解之意,平淡得像个局外人。
沈春航皱眉,“只是让你给个建议……”
“没必要。我跟沈家,跟明达,再无瓜葛。”
“沈婠,你……”
“没有其他事,我就不奉陪了。还要去一趟公司,把东西收拾了,麻溜地走人。”
沈春航:“……”
沈婠不是乱说,离开咖啡店,她直接驱车前往明达。
中途顺道接苗苗一起。
“接下来,我是不是可以申请放个长假?”苗苗脸上看不到半点即将失业的恐慌,反而跃跃欲试。
“请假做什么?度蜜月?”
苗苗表情一窘,“我想有一点必须说明,我还是条单身狗,so,度蜜月是不可能的,不过旅行倒是没问题。”
沈婠:“打算去哪儿?”
“海省吧,蓝天白云洗洗眼睛。”
“准备待多久?”
“一个星期。”
沈婠点头:“准了。”
苗苗瞬间笑开,“谢谢老板!”
两人一进明达,穿过前台大厅的时候,收获注目礼无数。
当然窃窃私语声也没断过。
那些人说了什么,或褒或贬,沈婠和苗苗都不感兴趣,要走人还怕被议论?
因此,一路走来两人无比坦然。
今天沈婠没穿西装,烈焰般的红裙包裹着线条完美的身材,贴身剪裁越发衬得小腰纤细,露在外面的一双小腿笔直纤长,犹如亭亭净植的荷茎,一双金色高跟凉鞋,气场十足。
长发披肩,走路带风,像高傲不可一世的女王。
她什么都不用做,就往那儿一站,便令人不由自主想要臣服。
褪去了刻板严肃的西装,还以本来颜色,众人才发现他们的前总裁如此美艳不可方物。
苗苗也是一身便装,虽然不似沈婠气场强大,但她的存在同样不可忽视。
淡蓝色长裙,抹胸设计,露出精致的锁骨和雪白的肌肤。
跟在沈婠旁边,像个忠心的追随者,绽放出自身独有的特色与魅力。
两人站定,电梯门缓缓合拢,同时也隔绝了外界打量的目光。
平稳上行,至顶层。
叮——
空无一人,除了……李复。
他今天也没穿西装,POLO衫,休闲裤,没戴眼镜,看上去年轻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