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大哥这话就见外了,你我什么交情,以后切莫这么说,无端生分了去。”
语气带了一丝嗔怪,不难想象女子说出这话时佯怒的模样。
顾怀生没有反驳,也没有应声,转而问道,“锦娘,上次跟你说的事儿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顾大哥……”提起这事儿锦娘的语气带了一丝羞涩,“这么着急吗?我还没想好呢?”
“嗯,不着急,你慢慢想,终身大事,是不能含糊。”
“嗯,等我想好了再给你答复。”
他这是要……纳妾吗?
意识到这一点,心脏瞬间划过一丝闷闷的疼。
她静静的立在门外,一语不发,眸中被雾气氤氲。
又是一阵静谧,偶尔有纱布撕扯的声音,是锦娘在帮他……换药吗?
他不是不喜生人触碰吗?
关系已经亲近到这种地步了吗?
“顾大哥先休息会儿吧,我去厨房帮你看看药好了没。”
锦娘端着一盆血水打开了门。
唐晏宁一时失神,没有及时躲开,刚好被锦娘撞了个正着。
“妹妹来了,怎么不进去呢,外面天冷,你这刚好的身子可不要在着凉了。”
锦娘一推门便见门外面色苍白的女子,忙转身将木盆放在架子上,热情的招呼她进去坐,像个女主人般。
唐晏宁想着刚刚盆里的淡淡血水,一不留神就被她拉倒了房间内。
不同于外面,屋内温暖如春,炭火架了好几盆。
锦娘并未穿繁重厚琐的袄裙,而是穿了一件单薄的百合香妃裙,广袖飞舞,腰间束带,显得腰身越发盈盈一握。
昨日匆忙加之身体不适,唐晏宁并未仔细打量她,今日定神一看,发现锦娘也是十足的美人,尤其是一双眼睛,似乎含着万水千情,顾盼神飞。
她今日来的匆忙,未细细绾发,只别了一根素净的翠玉簪,身后一头青丝垂泻,加之走过来脚步微急,看着有些凌乱。
低头又看了看今日自己随意穿的一件袄裙,唐晏宁第一次生起了赧然。
锦娘问道,“妹妹,屋内暖和,把披风拿下来吧?”
唐晏宁倏地侧了下身子,紧紧的揪着披风,道:“不用,我说几句话就走,不用拿了。”
锦娘也不强求,道:“那我去看看顾大哥睡了没。”
不待她回应,径自入了内室。
宛如她是客,她才是主,进屋看望病人还需要她的通禀。
唐晏宁脸色苍白,,始终紧紧的揪着披风,上好的雪锻在她手中被紧握的一团痕迹。
片刻后锦娘出来,眼带歉意道:“不巧,顾大哥刚刚睡下了,不如妹妹明天再来?”
还是不愿见她吗?
贝齿紧咬下唇,眼眶酸涩,她赌气道:“不必了,既然不想见我,我不来便是。”
扭头便朝门外走去,背影踉跄,看着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双儿跺了下脚,赶忙跟了上去。
唐晏宁边跑边哭,眼泪模糊了视线,她便胡乱的擦了擦。
竟然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她。
肺里似乎堵了一团棉絮,沉着压抑,一心只想离凌雪苑在远一些,离他在远一些。
“小姐,小姐,等等我。”
双儿在后面跟着着急的唤道。
唐晏宁仿若未闻,继续低头往前走。
“砰”一不留神撞入一个淡淡龙涎香的温暖怀抱里。
她忙推开,转身擦了擦眼泪,施礼道:“殿下。”
睿王忙伸手虚扶了一下,语气关心,“不必多礼,你身子刚刚好转,怎的就出来乱逛呢,小心在染了风寒。”
说完还欲再伸手帮她拢了拢披风,生怕她再受凉。
唐晏宁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避嫌道:“谢殿下关心,民妇身体自己清楚,会细细注意的。”
听到那句民妇,睿王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刚刚伸出的手攥成拳头,抵在唇上轻咳了一声,但语气依然轻柔,“那就好,你尚未痊愈,现在去先生身边照顾恐有不便,还是先将养几日再说吧!”
唐晏宁乖顺的点了点头,“殿下说的是,民妇染了风寒,实在不宜现在去探望,过后几天爽利了些再去也不迟。”
看他目前佳人在侧,估计也不需要她的解释,她的照顾。
睿王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昨日还不顾风雨的非要过去,怎的今日一下子变得疏离起来?
再看她微红的眼眶,和刚刚落在手背上的温热,她……哭了?
面上不显,他叮嘱道:“嗯,先生那儿已无大碍,三小姐还是先养好自己的身子,早些回去休息吧。”
唐晏宁轻轻的点了点头,然后又正色道:“承蒙殿下这几天的照顾,民妇感激不尽,但是民妇有一事需要给您解释清楚,当日在麒麟山,因为殿下披着怀生的披风,所以,民妇错把你认成怀生了,才会……”
才会奋不顾身的去挡箭,并不是对您有别的心思。
她后面的词没说出来,但是睿王焉能不懂。
半晌,头顶上才传来睿王淡淡的声音,“本王自是知道的,你们夫妻二人鹣鲽情深,本王明白。”
这声音,沾染上了一层苦涩。
唐晏宁听到了那状似风轻云淡的语气中夹杂的淡淡苦涩,但是却不为所动。
她的心很小,此生只能装下一人。
不必要的误会,不该产生的误会,一定要趁早遏制。
她恭敬的福身行礼告辞,转身朝寒梅苑走去,只是走了两步又突然回头道:“殿下,民妇现在已经不是三小姐了。”
说完便带着双儿离去,背影清丽孤寂。
睿王盯着她离去的方向,唇角扯出一抹极淡的自嘲的笑。
她最后一句的出言提醒,连称呼也给他定死了是吗?
一点点旖念都不给他留。
绝情,决绝。
是了,她一开始就没想过跟自己有牵扯,又怎么会在那种情况下奋不顾身为自己挡箭呢。
也只有先生,能让她如此付出。
看她那日见到先生的披风,震惊的神情,他便猜到,大致她是认错了人。
只是还抱着一丝侥幸不愿承认罢了。
现在被人直白的解释,连最后一丝的侥幸跟破灭了……
呵呵……呵呵……
何必呢,又何必呢。
低头看向手中紧紧握着的一根翠玉簪,他摇了摇头。
刚刚她不小心撞到了他,发间的簪子倏然滑落,他下意识的伸手接住,顺手藏在了衣袖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