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入激流之中,即使事先做好了准备,李诗雅还是被水狠狠呛了一口,被浪潮裹挟着走,大脑都快晕掉了。
李诗雅用力屏住呼吸,四肢放松,顺着水流漂了一会儿,适应水流的运动后才作出游泳姿势向下划水。
很快她就碰到一颗大石头,死死地抱牢,往上攀,让自己上半身脱离水面。
稳定身子后她抬手擦了擦脸,四处张望。
江羽爵人呢?
不会被冲到更远的下游了吧?
这一份忧虑很快就被从水流中冒出来的如海藻般的黑发给压平了。
江羽爵也幸运地找到这一块石头停靠住了。
他抬头看着李诗雅:“你能游吗?”
李诗雅上半身趴在石头上,空出一只手撩起头发,观察水面的流速,不至于湍急到她没办法上岸。
于是她点了点头:“能,我们去对岸吧。”
二人松开石头,扎进水流中。
置身其中李诗雅发现水流要远比趴在石头上看要更加猛烈,她被冲得七扭八歪,勉勉强强保持了一个斜向岸的移动。
江羽爵手长脚长,又是长在沿海城市的人,水性自然要比李诗雅这个内陆地区的人要好,他转头看了眼李诗雅,发现她游泳的姿势不太对劲,便游回去一小段,右手一把抱住她的腰把她带上岸。
用力的一瞬间,江羽爵的右肩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他没有松手。
上岸后,他左手捂住右肩,此时虽然没有疼痛刚袭来时那么难受,但感觉伤口还是隐隐发烫。
李诗雅被呛了几口水,鼻腔发酸,坐在岸边擤鼻子。
她很快就调整好状态,现在可没那闲工夫休息:“江羽爵,我们去找找这里有没有红外。”
江羽爵站起身,也不顾野草青苔粘在手上的不适感,跟李诗雅分散开去搜索。
幸好傅青恒还不至于无聊到在这山崖谷底布下天罗地网。
另一件幸运的事情是c国靠近赤道,天气炎热,午后的太阳把他们的衣服烤了个三分干,估计再过一会儿就能全干了。
二人回到上岸的地方,李诗雅敏锐地捕捉到江羽爵捂着右肩的动作。
她大惊失色:“你刚才被击中了吗?”
江羽爵点了点头:“一点擦伤,但其实不是很疼,就是总感觉不舒服。”
李诗雅的表情没有因他的话而平缓半分,她一个箭步上去就要扒他的衬衣:“让我看看伤口。”
江羽爵先是一愣,然后配合地解开扣子,把衬衣脱下来。
看到伤口的那一刻,他吓了一跳。
伤口处的伤口没有一点要结痂的迹象,且表面的血是黑色的,几乎一点红都不掺杂。
纵使他根本没见识过c国的毒药,也通过曾经看过的电视剧明白自己中了毒。
李诗雅表情凝重,盯着伤口几秒后才说:“你在这坐着不要动,不然毒素会扩散得更快,我去找解药。”
“万事小心。”江羽爵自然完全相信她。
李诗雅点了点头,往森林的深处跑去。
那个毒是抹在子弹上的,不出所料的话是c国独有的亡魂草制作的毒药,毒性不高,伤口那么浅应该不致死,不过以防万一还是得找到解毒草敷上去才行。
这两种植物在c国应该都挺常见才是。
李诗雅努力回想着曾经找到解毒草的场合,搜寻类似的地方,很快就发现一块遍布青苔的石板旁长着几株。
她喜出望外,就伸手去摘。
蓦然,从叶子中钻出几只黄色硬甲飞虫,李诗雅立刻把手收了回来,躲开一段距离,死死地盯着那几只飞舞的昆虫。
幸好它们的战斗欲并不强烈,没有追逐李诗雅,而是直接飞走了。
李诗雅松了口气,走过去摘下那几株植物。
那群家伙蜇人虽然不致死,但是会让被蛰的地方肿胀起来,还伴有瘙痒的感觉,简直就是蚊子加强版,要是被蛰到了那可不得了。
李诗雅来时用小刀在树上做了标记,顺着标记很快就找到回去的路。
江羽爵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直到李诗雅把草放在嘴里嚼烂,敷到他的肩膀上时他才回过头来。
李诗雅细细地用手把草药铺开:“你这么放松警惕的话,很容易被敌人抓的。”
江羽爵笑了笑:“我知道是你。”
敷好药,李诗雅跪在河边用手捧起一抔水漱口,把草药的苦味都冲掉:“你在想什么?”
“想怎么逃出去。”
“想到了吗?”
“来之前我有做好准备,我让我的人在我失联五小时后来找我,现在他们应该已经在傅青恒那了,如果我们能回到上面去,就有机会。”
“那得看看有没有能走上去的路——不过有的话估计也是防守森严。”李诗雅担忧地看向他:“如果没有的话,我们想上去就只能被抓上去,傅青恒有个地下牢房,是暗室,你的人未必找得到我们。”
江羽爵眯起眼睛打量着她:“你好像对傅青恒格外熟悉。”
李诗雅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森起来,眼神锐利,近乎是以威胁的口吻说道:“江羽爵,不要在不该问的地方过分好奇。”
“好。”江羽爵也十分干脆,没有再追问下去,别过头避免了跟她眼神交流。
两人静默半晌,像是冷战一般,仿佛周围的气压都连同着变低了。
先提出解决方案的是李诗雅:“要不我去当诱饵?”
他们可以分头行动,她假装被抓,让江羽爵伪装成一名傅青恒的手下,他们就能够顺利回到上面了。
江羽爵自然也把这个方案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他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不行,怎么能让你去冒这个险!”
“可是我们除了这样做没有别的办法。”
“那也不行,我们已经逃出过一次了,再来一次他们肯定会更加严防死守,你有百分百的信心能够从地牢里逃出来吗?如果没有,那我们也没有百分百的信心找到那地牢在哪,把你救出来。我又怎么能冒这个险?”江羽爵越说越激动,五官都跟着用力。
李诗雅坐得离他更近些,眼神坚定:“江羽爵,以我们现在的情况,不要想着百分百,能找到一个有概率能逃脱的方法就已经足够了。”
江羽爵也不服输地直视她的眼睛:“其实在上面的时候你就不该拉着我,这样你就能完好无损地回去了。”
“……我怎么可能抛下你。”李诗雅嘴唇轻颤,眼眶中蒙上一层水雾。
果然是个天真的人,他以为被抓后面对的不过是一些皮肉之伤,可实际上,傅青恒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怪物,会用慢性毒药折磨你,又不让你轻松死去,就这样慢慢消磨你的身心,直到沦为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
她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任何人变成这副模样了。
江羽爵也是第一次见到她这般脆弱的模样,慌了神,直起上半身跪了下去,抬起手想要为她拭去泪滴。
李诗雅拽住他的手腕,把眼泪憋了回去,深呼吸后,松开手,说道:“相信我吧,再犹豫下去我们就要一起成为阶下囚了。”
江羽爵握住了她将要收回去的手:“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先别急着弄得那么悲壮,就算不得不走这条路,也要思考怎样把胜率争取到最大。”
李诗雅看着他冷静的模样,才惊觉现在她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这次的队友也不是小孩子,而是一个成熟的大人。
她为自己一副想要操办全盘的长辈心态感到一丝羞愧。
他说的很有道理,别急着想牺牲的事,还没走到那一步。
李诗雅吐出一口气,甩了甩脑袋把不好的念头抛开:“你说得对,我们应该先找个地方休息,再想想对策——你的人不会只来一天吧?”
“当然不会,他们找不到我一定会一直找下去。”
话说到这,李诗雅才留意到他精壮的上半身,慌兮兮地转过头:“呃,那个,其实你可以把衬衣穿上了。”
江羽爵也才注意到这事,松开她的手去穿衣服。
李诗雅把手握成拳头,似乎抓住了一点余温。
他的手要比自己的暖和很多。
“穿好了吗?”
“穿好了。”
李诗雅起身,拍了拍衣服:“那我们去找个休息的地方吧。”
江羽爵比了个“请”的手势:“您是行家,一切听您吩咐。”
李诗雅笑了笑,真佩服他这种时候了还有心情打趣。
江羽爵的确看上去很云淡风轻,嘴里还念叨着:“放心吧,车到山前必有路,我这辈子积福积德,肯定能活到一百岁。”
话音刚落,他就想到这句话对双手染血的李诗雅来说似乎并不吉利,又忙补了一句:“你也是心善的人,老天爷不会那么不长眼让我们两个大善人被一个邪恶的混蛋整死的。”
李诗雅觉得自己似乎被他带动了,也变得没那么忧虑:“好好好,你说的都对。”
她但愿一切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