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初上,郭北县在冷肃之中,又多了几分温柔
不管世道好与不好,青楼的生意永远都不会受到影响。
来到翠香楼,衣着华贵的商贾着实不少。
当然这种红尘香软的地方,也少不了文人墨客,风流才子的点缀。
一身月白僧袍,气质出众的宁采臣,毫无疑问被当成了才子的代表。
嗯,没错,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年少多金,相貌堂堂,玉树临风,哪个姐儿不爱。
现实却是,他在翠香楼门口,被龟公拦下了。
“哎,哎,哪来的穷鬼,连鞋都穿不起,还想进我们翠香楼!”
老鸨鄙夷道:“你也不好好的看看。
就这门面装潢,就这姑娘的相貌,没有个千金,你好意思进来吗!
去去,要饭的去别的地方,别脏了我们的地儿。”
老鸨的大嗓门,将周围的目光全部吸引了过来。
众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宁采臣赤果的双脚上。
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了一个缺点,一个定位,其他的自然会被忽略不计。
例如宁采臣的双脚虽然踩在地上,却纤尘不染。
例如他身上的僧袍材质,要比商贾的高档不少。
例如他头顶的玉冠,不说万金,千金的价格总是有的。
“哎,还真是,这大冷的天,不穿鞋,就不怕冻坏了?”
“看他的样貌气度,还有衣着打扮,不像是穷人啊!”
“我看他就是一没落贵族,连鞋都穿不起了,还不把一身行头卖掉,换个温饱。
这叫什么,对,就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众人哈哈大笑。
从宁采臣身上,他们得到了莫名的满足。
快乐,总是建立在优越上。
“我可以进去了吗!”
宁采臣从怀中掏出一锭十两纹银,眼都不眨一下就扔给了老鸨。
老鸨接过银子,半信半疑的咬了一口。
确认是真的,立马玩起了川剧变脸。
“哎哟,公子是真人不露面,倒是我老眼昏花,差点看走眼了。”
老鸨轻轻的扇了自己两个耳光,道:“公子,这边请。
公子可有相熟的姐儿,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
“我记得上次在你们这儿见过一个姑娘,长得如花似玉,叫什么蝶来着?”
宁采臣皱眉思索了一会儿。
“是咱们的梦蝶姑娘吧?”
老鸨亲切的招呼道:“公子请坐,我去给您把人叫过来。”
宁采臣自然不能直接喊出彩蝶的名字。
要不然目的太明显,怕是会引起老鸨的注意。
如今还没确定杨乐的安全和下落,丝毫的差错都不能犯。
“……上次我见到的姑娘不是她。”
坐在房间里,看到老鸨领着一位年少貌美的姑娘进来。
宁采臣的心脏砰砰的跳动着。
进来之前他就开了天眼。
此时看到那姑娘,竟是一具干瘪腐烂的尸体。
她的一只眼珠露在眼眶外,显得格外的渗人。
小厮端着满桌的美味佳肴上来,宁采臣可不敢动筷。
那些东西,全是一些腐烂的蛇鼠尸体,还有蠕动的虫子。
“公子,梦蝶也是我们翠香楼的招牌之一。
她可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由她来服侍公子,包您满意。”
老鸨热情的推销道。
“你不懂,我要的是那种一见倾心的感觉。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勉强不得。”
宁采臣又从怀中摸出一锭金元宝,放在桌上,道:“去把你们这里所有名字里,有个蝶字的都叫过来。
只要让我玩得开心,它就是你的!”
“哎哟,公子就是豪气。
你等着,我这就给您叫人去。”
老鸨贪婪的抓起桌子上的金元宝,一溜烟的跑出房间。
不过片刻的功夫,八位姑娘就被她领了进来。
“公子,您看是哪位?”
“她留下,其他人都离开。”
宁采臣指着一位貌美如花,唇角带着美人痣的少女说道。
而在他的天眼下,那就是一具森森白骨,眼中还泛动着幽幽的鬼火。
“好,公子您要是有什么吩咐,尽管叫我,保证随叫随到。”
老鸨带着其他少女离开。
“你叫什么名字?”
宁采臣打量着那少女。
眉目如画,巧笑倩兮,的确跟杨乐描述的吻合。
长得跟潘金莲有得一拼,那么请问,你把我家的武大郎给弄到哪去了?
有没有人跟你说过,肥腻的东西吃多了,容易心肌梗塞?
“回公子,我叫彩蝶。”
“彩蝶啊,这个名字真是熟悉。”
宁采臣走到少女面前,轻轻的挑起她的下颔,道:“以前我有位兄弟,经常在我耳边提起你。
他说跟你海誓山盟,私定终身。”
“公子说笑了,来这里都是玩的。
山盟海誓那种东西,两杯黄汤下肚,谁都能说得出来。
像我这种流落风尘的女子,可不敢信这样的酒后胡言。”
彩蝶倒了一杯酒,端到宁采臣面前,道:“公子,我敬你一杯。”
“不急!”
宁采臣哪里敢喝。
那所谓的酒,就是一滩污黑秽臭的尸水。
“我那兄弟富可敌国,银钱从来都不放在眼里。”
宁采臣淡淡的笑道:“既然他打算跟你私定终身,把你赎走也是常理之事。
却是不知为何,你还在翠香楼里?”
“……公子,不知你那位兄弟叫什么名字?”
彩蝶的身子微微颤抖了一下。
她已经感到事情有些不对劲。
“她叫杨乐,你可曾听过?”
“杨乐……,听过!”
彩蝶思索了一会儿,笑道:“他说的都是酒后胡言,说要赎我,却没有掏钱。
要不然我如何会继续流连于此。”
“是吗!那赎你需要多少钱,我来掏。”
宁采臣笑道:“今晚你就跟我回去。”
“公子,这……”
“怎么,你不愿意?”
“愿意,我求之不得。”
彩蝶为难道:“就是怕妈妈不愿放我离开。”
“我有办法说服他。”
宁采臣大步上前,抓住了彩蝶的手,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告诉我,杨乐在哪里!”
“公子,你,你先放手。”
彩蝶有些慌了,道:“我真不知道他在哪里?”
“妖孽,别装了,我早就看出你不是人。
要让你形神俱灭,只在我一念之间!”
宁采臣低声喝道:“快说,杨乐在哪里!”
“公子,你想对我家彩蝶做什么?”
房门再次被打开,老鸨带着几名姑娘走了进来。
“我有一位兄弟,见了彩蝶姑娘之后就失踪了。”
宁采臣直言不讳道:“若是你们识趣把人交出来,我可以当作没来过这里。”
“若是你们想要负隅顽抗,那就别怪我赶尽杀绝了”
宁采臣左手的拇指轻弹剑柄。
虎薇的半截剑身脱离了剑鞘。
一时之间,剑气铮鸣,独属于虎薇的凶戾气息在房中悠悠的回荡着。
那群女鬼只觉被一头狂暴狰狞的恶虎盯上,心惊胆战的颤抖着。
“一人一剑,就敢独闯鬼楼,真是好胆量!”
一道呼喝由远及近。
滚滚黑雾从远处疾驰而来,在房门口凝聚成一道人影。
所有的黑雾往里收缩,凝聚成一件黑色的衣裳。
那是一名年约四十左右的中年男子,国字脸,鹰钩鼻,目光冷峻。
这只凶鬼的实力,怕是要比鬼幽谷的那只强出不少。
师叔啊师叔,你可要靠谱点,要不然我可能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了。
“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
宁采臣将彩蝶推到一边,冷声道:“区区一只凶鬼,敢在兰若寺的眼皮子底下,对兰若寺弟子动手。
阁下莫非以为,这天底下没人治得了你!”
“兰若寺……”
凶鬼的眸子微微缩了起来。
“这就是你敢只身独闯鬼楼的底气?”
凶鬼冷笑道:“今夜既然来了,那就留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