鹬蚌相争,则可坐收渔利。然而,前提却是两者相斗,不会伤及等待最后机会的渔人。宁越眼下的情况,可并非如此。稍有不慎,暴虐之力反噬,最先威胁到的将是他自身。
经过迅速的判断之后,他心中得到了一点证实。相互冲突的,其实只是月曜魔神与耀星空灵诀的两股力量,第三股妲雪注入给他的调和之力,仅仅只是作为这两股冲突力量的源头,供给着不断膨胀所需的玄力,而并非三方混战。
“耀星空灵诀,起源于天神界,与月曜魔神天生死敌,两股力量就算没有自我意识,也在相互冲突。而妲雪注入与我的力量,仅仅是顺从本能,完成着供给。即是说,三股力量想要先行下手的,就是高等睡魔的这一支了。”
“正是如此。釜底抽薪断其供给,弱化两股冲突之力的进一步增涨。续而,在利用所获新力,在主人体内隔断出一个囚笼,围困两者。而后,逐个击破。但是这么做,可能会稍微有些损失。”
闻言,宁越一怔,下意识问道:“什么损失?”
“逐个截断,分次吸收,这确实是最为稳妥的法子。但是,高等睡魔一族的力量当汇入到一定程度后,无论对于月曜魔神或者耀星空灵诀,在今夜都有能够引发质变的浩瀚玄力暴涨。若是抓住了那个契机,主人今夜存在直接突破进入通天境的可能。”
“那么,要是失败了呢?”
“玄力四散而溃,不仅主人将遭受重创,很可能还将影响后续的修炼,留下难愈之症。所以到底选择哪一种,全看主人自己的选择。”
对此,宁越摇头一笑,回道:“答案不是很显而易见吗?若是明日将决生死,再无退路,我必然选择孤注一掷。但是现在眼前所面对的虽是空前难题,但并非没有胜算,尚用不着倾尽一切去博弈。所以,好还是稳妥为好。”
“明白了,主人。那么,开始吧。力量之『乱』流的指引,我可借由暗煊之锋芒,帮你分担部分。”
“嗯,那样就够了。”
宁越盘腿坐下,右手持着暗煊古剑平放双膝之上,左掌一划,掌心中按下一圈波动涟漪,『荡』漾纹路迅速构建奇异灵阵。镌刻而现的波澜,隐隐透入自身躯体,与所有经络流转之玄力,融合共鸣。
黑暗中,灵力翻滚,充沛的强横之力涌动丝丝暴虐猩红。星月为引,无形之间天地降下恩赐,得天合,应地利,虽已无主,但根源不灭。月曜魔神所拥有的力量纵使经过几次变更易手,同样是最初在拥有远古传承的魔神舍利中完成蜕变而凝聚成形。就算被撕裂至无数碎屑,依旧能够响应月相引导。
另一侧, 淡淡光晕点缀为群星璀璨,依稀而神秘的光辉与这暴虐分庭抗礼。远古浩劫之见证,颠覆古神统治的圣品武学,纵然没有自我意识,也终因其得天独厚的悠久存在,诞生了独一无二的承载与记载。
在此时,于此刻,悠久之力苏醒,遥远而古老的星空似与曾经无异,再一次让它得以书写空灵之卷。
神与魔,纠结而战数万年。而今夜,两股截然不同之力,为天时所引,幻变全新姿态。冲击的抗衡,演变的强大恢弘力道,在一具躯体中缓缓被压缩,逐渐凝为点缀在黑暗中的一颗颗异彩结晶。
而在它们的末端,如同无赦河道一样的纤细连接,逐崩断。供给的玄力之一,宣告停息。
第一步,高等睡魔力量的截断,成。
但是接下来,才是最难的。纵使第一步是在釜底抽薪,然而在今夜这数十年一遇的天象面前,月曜魔神与耀星空灵诀的膨胀仍在继续。实际收效,仅仅算作略大于杯水车薪。除非,宁越能够在最短按时间内,赶在冲突加剧之前,炼化这第一重汲取的力量。
剑阵虚幻之空,剑灵望着如同流星陨落般『乱』舞的缕缕光晕,双臂一张,上千道剑意拔空而啸,迎击到来的『乱』流。
“主人,我能够做到的分担有限。而且,如果你想要尽可能得到多的力量与蜕变,就不能过度依赖我的帮助。毕竟,被我所引开的冲击之力,无论如何都将被耗去一部分。”
“嗯,那就够了。放心吧,这些年来数次生死之战的积累,多少难关都度过了。我又岂会在这里,因为自身力量暴『乱』而灭亡?”
仰首一啸,宁越周身衣衫猎猎鼓动,狂暴气息外放,劲风卷动之际,又生无形吸扯怪力。整个益永城的天空受之扯动,任何再是细碎的灵力都遭受牵引,汇入至其修炼之处。
光晕『荡』漾而发,一线寒意直刺夜空天穹。星月的指引,亦在加剧。
这两年来,通过暗煊古剑的汲取,以及修炼各异武学,再加上不同奇遇中所得到的恩惠赐予,宁越自己都快记不清楚了。他一向追求稳扎稳打的修炼,却也因此,在体内积蓄了太多渊源不同的各异力量。
今夜,在三股力量冲突相引下,一切积蓄好似干柴,被突如其来的飘落火星所引燃,爆发熊熊之势。
本欲构建囚笼,如今却成洪流,强烈冲击四起,凌厉胜过刀剑之锋,『乱』击在本已出现不堪重负之状的经络中。
撕裂之痛,骤然间出现在宁越周身上下,令他盘坐身形都剧烈一颤,差一点栽倒于屋檐之上。压制的玄力瞬遭限制,好不容易稍稍分开的两股抗衡之力,再是冲击一撞,波动的涟漪夹带着大量紊『乱』力量,二度冲入周边所有经络入口。
嗤嗤嗤——
裂帛声惊起,透出血肉躯体的劲气锋利如刃,尖锐的燥热中,缕缕鲜血飘飞。在一侧芷璃震惊的目光中,盘坐中的宁越周身衣袍绽裂,十余道血痕浮现。点点碎屑血渍,『乱』舞狂风中,扶摇而上。
下意识想要冲过去,但是最后一刻,她强行忍住了。她也很清楚,现在的情形自己是做不了任何的,冲动而『逼』近宁越身旁,没准还将惊扰到对方,得不偿失。
“宁越哥哥,虽然不知道为何你会选择在这里进行突破,但是一定……不能失败啊!”
“剑灵,把那些紊『乱』的力量流动尽可能引开!”
宁越在心中嘶吼着,他未想到竟然会出现这样的变故,自己所有精力集中在月曜魔神与耀星空灵诀两股变动之力上,而忽视了体内其余继续因为玄力的持续强化调动,而引发的一系列演变。
这一下,彻底失算了。
“『乱』流太强了!就算暗煊能够平抚下来,但是单单想要从主人体内引入剑中,就将又是一次巨大创伤。这个量,不可能的!”
剑灵也变『色』了,猛然间她才明白,为何宁越对于暗煊汲取的精血之力,一直所求很少。也幸亏如此,不然的话,现在所将面临的灵力『潮』涌,还将至少加剧三成。
海纳百川,那也是因为它拥有辽阔的胸襟。若是没有足够大的胃口,而要强行吞噬,最终只会撑破自己的肚子。
宁越一直以来有所节制,但是最终,还是错算了一步。
想要后悔,似乎为时已晚?
“开什么玩笑,老子多少生死劫都度过来了,竟然今夜会因为一个吉象天相而自我毁灭?这怎么可能!”
虚无中,他幻化的手掌狠狠一刺,按入一圈沉寂的古朴灵阵正中。这并非计划里的一部分,但也是危急存亡之刻,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之法。
“法皇龙前辈,您的法则之力,再让晚辈一用!”
禁谕法则,以不变超然万变之神秘,悠然运转。只是这一次,它的目标并非敌人的蓄势杀招,而是宁越自己的身躯。
既然力量在失控暴走,无法掌控趋势。那么索『性』,直接泯灭连续的激发,斩断连锁反应即是。将一切的演变,暂时凝固于这一刹那中,不再滋生新力。
波澜扩散,低语的古朴之咒,截断着一切滋生。
它既不许,万物沉寂。
“缓下来了?”
剑灵突然一怔,望着疾风暴雨后,随即而至的靡靡细雨,甚至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她摊开的双手,近乎模糊消散。好在,还尚未破碎。
“主人,真有你的……”
同样,宁越暗暗松了一口气,急中生智的一招,起效了。
“这一次,应该行了吧?”
接下来,按部就班就是。当吞噬了已经滋生的演变之力后,再放开一道禁锢,允许下一重的变化。周而复始,体内所积蓄的全部灵力,终究被彻底炼化吸收。
至于这个时间是多少,他不知道,也不愿知道。
只希望,还来得及。
“剑灵,重新开始吧。这回,可不许再有差错。”
……
嗤——
冰冷的尖锐吻过滚烫胸膛,一线猩红飞溅的瞬间,壮硕躯体于半空开裂成两截。失去血『色』的脸庞之上,最后凝固的是一副惊恐神情。
坠落,残躯砸击大地,留下几摊烂肉,污血污染了原本金碧辉煌的殿堂。
象征着最高权力的王座,在此刻,失去了它的主人。
半空中,羽翼微颤,虚无波动下,开裂的所有虚空间隙中,新的箭矢再次上弦。清脆的声响,对于幸存之人而言无异中死亡宣言之恐惧。
“饶命啊!从今往后,天鲨宗愿尊阁下为主。违者,杀无赦!”
最先下跪的是一名大腹便便的男子,虽然看上去臃肿肥胖,实则实力已有彻地境九重,足以睥睨一方。然而此刻,他只能瑟瑟发抖,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这一次,彻底栽了。
续而,上百名强者一齐跪下,毕恭毕敬拜着上空展翼身影。
天武州,强者为尊。纵使对方所杀的是他们原本所敬畏的宗主,但这同样是实力的见证。值得他们的效忠宣誓。
看着这一幕,一角的赢天旭都身形一颤,不敢置信地望着空中那道曼妙身影,脸庞微微抽搐几下。
“这个羽茱,她到底什么来历?小越,为什么你身边来历不明的女子越来越多,而且……一个比一个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