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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怨归抱怨,但最后影琦还是妥协了。掌柜的命令,她不得不听。

对这种安排宁越并不意外,此地他人生地不熟,又因为醉宵阁的那一役,燕歌城不算全城戒严,也是各种明岗暗哨交替。再穿上那一件星骁卫的衣袍,只怕是招摇,而非掩护。有一个向导带着,显然更好。

城中的大路小巷,影琦很是熟悉,穿梭自如。甚至,还时不时与之一些街坊乡亲打招呼,看上去很是熟络。

对此,宁越不由嘀咕了一声:“看不出来,你身为一个刺客,竟然平日里这么和善?”

“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没有任务的时候,日子总是要过的。大隐隐于市,不是挺好的吗?”

说罢,影琦行进方向一拐,再一矮身,竟然穿入一处半开着店门的杂货铺。

眼见如此,宁越心中估摸着也许这也是一处他们组织的秘密联络点,正欲跟上,想不到对方随即又出来,差一点正面撞个满怀。

“喂,怎么又退回来了?”

急忙后撤一步,再看之时,却见影琦捧着一只纸袋,似乎分量还不轻。

“拿个东西而已。还有,别跟这么紧,整得我浑身不舒服,好像是一直被盯梢和跟踪一样。没准等一下按捺不住,反手就是一根银针刺出。”

“你脚步那么快,我又不认路,要是不跟紧一些,迷路了怎么办?”

“也对哦。无论是生活还是人物,我基本都是独来独往,习惯了。一下子多了你出来,反倒不适应。正好,东西帮我拿着。”

也不客气,影琦将手中那个颇有分量的纸袋直接递到了宁越手中。

“这些是什么?”

宁越下意识接过,低头看了一眼,却是一堆零散物件,锤子、小刀、皮尺,顶针、砚台、陶罐,各式各样。一眼看上去,完全联系不起来。

影琦继续走在前面带路,随口回道:“当然是有用的,跟着来就知道了。”

很快,宁越就知道了答案。敢情,他刚才全部都白猜了。因为这一袋各式各样的杂物,根本就与之前的任务无关。

竟然……全部都是影琦根据一处相对贫困的街道的数十家住户的需求,进行的采购。看到那些老弱病残拿到想要之物时露出的微笑,影琦眼中也多出了几分神采,推回去对方递上的钱财或是感谢之物时,都是笑着挥手表示不用。

终于,走到了街道末尾,将纸袋中最后剩下的一支小锤给到了住在破旧房屋中的一名老者,宁越想要抽的手却被对方直接紧紧握住。

“这位小哥,太感谢了。这好像还是第一次,琦丫头不是独自回来的。你们小年轻的事情,我半个身子都入土的老家伙不好多问,但还是要嘱咐一句,好好待她,这孩子从小就苦,一直以来……”

“好了好了,晔爷爷,不是你想的那样的。快去忙活吧,不然明天的食物又要没着落了吧?”

见状,影琦推着老者回到屋中,出来的时候,瞥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宁越,耸了耸肩。

“怎么,你就没有想问的话吗?”

“若是你愿意说,用不着我问。不然,问了又有何用?”

“既然这么聪明,那我就不说,你自己猜吧。走了,接下来该是准备正事了。”

其实,也不用影琦讲述,宁越多少猜得出一些。似乎,她就是在这里长大的,很多老者的关系与她很亲近,那些微笑绝非只是因为得到了想要之物,而露出的表象。不过出于身份的原因,她也无法频繁来到这里,去接触这些只满足于温饱的老弱病残。所以,只能定期来一趟,带来每家每户想要的东西。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几条街道外的一处小屋,进去之后,宁越开口主动打破了这一路的沉寂。

“刚才我好像听到,你比约定的日子早了一天。是因为这次的任务吧,你担心自己明日存在着爽约的可能,所以提前完成了?”

“嗯,这种任务,与刀尖上起舞无异。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着见到明天的日出,所以能做的事情,尽可能提前完成了。不然,留下太多的遗憾去死,可是会死不瞑目的。”

说着的同时,影琦直接掀去了床单与垫被,将床板翻出一块。在那处暗格中翻出一个包裹,以及一条长匣。

而后,只见她在打开的长匣中翻出一包银针,紧接着将同样在匣中几支瓷瓶取出一字排开,再抽出数枚长短不一的银针,探入拔去塞子的瓷瓶中,似乎是在浸泡某种特制的药液。

瞥见了宁越眼中的疑惑,影琦淡淡解释道:“不同的任务,我要准备不同的毒针。这一次,比起见血封喉,更重要的是被暗杀者表面上不能存在一眼就可以看出的异样。所以,我要使用一种麻痹性质的药水。直接毒杀的,有异味,死者面色也会短时间内发紫,这一次行不通。”

“行家就是行家,面面俱到。那么,我要配合你做什么准备吗?”

“不需要。只要等下你一路上别给我制造麻烦,就够了。到时候我进去,你在外面守着,最后再接应我离开,就够了。”

说着的同时,影琦又反手看了眼自己左手护腕上的一枚小巧宝石,不由咂了咂嘴。

“如果是白天的话,灵变珀环的每次持续时间都会短上三成,到时有一点难啊。”

宁越顺着她目光望上一眼,嘀咕道:“这玩意,就是你昨夜用于伪装成纳兰芙烟的灵器?看上去挺普通的,却拥有那等能力,就算我当初辨识出来了端倪,也依旧心中暗暗吃惊。用作突然间的刺杀,真的是个好东西。”

“这玩意,其实弊端也很大,只是以你的亲身体验,还不曾触及那一个致命缺陷罢了。”

说着,影琦左腕微晃,丝丝模糊阴影萦绕在她周身。很快,她的模样发生了变化,所伪装而成的并非再是纳兰芙烟,而是刚才在那条街道最后的房屋中,所见的老者。

只是这一次,宁越第一眼就觉得好像哪里有些变扭,眼前的伪装形象带着几丝说不出的不融洽。

随即,影琦解除了伪装,幽幽一叹:“其实,我的伪装并不是改变自身的模样,而是,改变对方眼中所见的形象。准确说是,是搅乱对方的视觉认知。”

“这有什么区别吗?既然都是幻象,你自身发生了改变,与观察者眼中视觉受到扰乱,好像并没有太大区别?”

宁越有些疑惑,就他至今为止所遇过的一些迷惑与环境,皆是如此。搅乱观感,以达到欺骗的目的。

苦笑着摇了摇头,影琦答道:“这么说吧,其实我每一次所伪装而成的是谁,并不受我自己控制。而是,那位观察者最近所见过的人中,除我之外,印象相较最深的一个。而那个变化对象的具体形象,也完全由观察者自身的记忆与认知而决定。所以,很可能出现一个因为记忆模糊,而模样与实际存在差距的幻化形象。并且,每一位观察者眼中出现的具体是谁,我自己并不知晓。这么说,你懂了吧?”

“竟然……是这样?”

心中着实一惊,宁越刚才还在诧异,为何影琦这一次所变化的选择是那位老者。原来,还有这样的原因存在。也难怪,他会觉得有那么几丝不协调感。因为,自己对于那老者的样貌并不算记忆深刻,所以眼中的形象也只是一个大致。

点了点头后,影琦双眼微微一眯,再道:“猜猜看吧,就我刚才所说,其实这样伪装还有一个同样致命的弱点,你心中可有答案?”

合上双眼迅速思索一番后,宁越恍然大悟,回道:“如果你一次面对多人,在他们每一个人眼中,很可能出现的都是不同的角色。万一因这个话题而产生交谈,基本上就要当场露馅。”

“不错。所以,这手段其实破绽很多,单对单还好说。单对多,没准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所以,我必须要有一手一击致命的招式。这样的银针暗器,成了首选。”

将浸泡好的银针小心翼翼抽出,再放在一旁蜡烛上稍稍灼干之后,影琦按照顺序将那些银针插回到了自己的那支布包中。

交替着又浸泡好了其余型号的银针,最后她长长呼吸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

“时间差不多了,出发吧。”

“嗯,时间是差不多了,但是并不急,不需要先吃个午饭再去吗?”

闻言,影琦狠狠白了宁越一眼,没好气说道:“你怎么这么悠闲?不知道行动前用餐是大忌吗?万一,到时候吃坏了独自,一时间难受想要方便,可就误了大事。”

“啊?还有这一说吗?在我以前的认知中,不吃饱怎么干活呢?”

其实也就是开句玩笑,以宁越目前星极境三重的实力,几天不吃饭都没有任何问题。只是,活了二十多年,习惯了一日三餐,改不了。如果可能,肯定是照旧。

行动的地点是在燕歌城郊外的一座矿场,律属泽瀚帝国的官家矿场,因此有军队镇守,一切出入严格检查。镇守的官兵直接住宿在矿场的房屋中,每一个月换防一次,离开此地前往别处继续执勤。

而今日,就是换防的时刻。

对于天天遭受嘈杂噪声,而且住宿与伙食都不好的矿场守军而言,忍受了一个月之后的换防之日是他们最开心的时候。虽说,告别此地后再过两个月还要回来,但那也是两个月之后的事情了,到时继续咬咬牙即可。

也因为这样的喜悦,防守方面也松懈了许多,加上正是午餐后,些许上涌的倦意叫那些军士更为懒散。

他们完全想不到,就在这样的光天化日之下,两道身影借着几处器械下阴影掩护,已经悄无声息摸了进来。

矿洞,就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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