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你催我!”
羽茱一声怒斥,钩动弓弦的手指已经隐隐浮现血痕。不仅如此,略显疲惫的双眸所映中,视线都开始模糊。颤抖的锋镝遥遥指向被束缚的目标,一时间竟然无法完成锁定。
前方,小傲满脸胀红,拽动锁链的双臂不住颤动着,咬牙切齿道:“既然不需要我催,那你就快一点啊!”
同样狠狠一咬牙,羽茱竟在这一刻合上了双眼,颤动的箭矢缓缓挪动指向。
不需要用眼,而是用心去感悟。去感受无形中的指引,魔翼皇棋阶级侍从的力量,能够为她指引最为精准的朝向。因为那份契约的存在,体内流淌着同源力量者能够望见能够瞄准之物,她便能够看清,得以锁定。
“宁越主人,你的眼借我一用。”
脚下发力狠狠一踏,羽茱紧闭双眼突然一喝,颤动的箭矢猛然绷直,锁定的一瞬,弦动箭发,深寒透过锋镝,铸就杀戮之矢。
乒!
突然间,桀琏右臂全力一振,束缚其上的锁链截截崩裂,就此整条手臂挣脱禁锢。而后,五指一开挥动,竟是直接抓向到来的冰冷箭矢。
“哼,怎么可能叫你称心如意!”
小傲竭嘶底里一吼,拽动锁链的双臂再加几分力道,奋力一摔致使举在半空的桀琏身躯倾斜,到来箭矢恰恰从其掌下穿过,透过锁链缝隙,正中其身躯。
嗤——
所有料想中的鲜血喷涌,因为自创口贯入处,彻底冻结。扼杀生命的冰冷顺着其体内的血液流动,将那份冻结森然蔓延向其周身。
嗤!
紧接着,第二声穿刺之音响起,小傲身形应声一颤,不敢置信低头一望,却见是桀琏的长尾竟然也挣脱开了束缚,以末端之钩刃从自己后背扎入,左腹穿出。
“啊啊啊啊啊——”
一声暴怒咆哮,他全力甩动锁链原地旋动,接着强大的旋转力道再是一掀,硬生生拽动桀琏将刺入自己体内的长尾抽出,而后对准一角,再将被束缚的躯体狠狠摔出。
咚——
重击大地,锁链松开之下,遭受重伤的桀琏连续翻滚数圈,最后停在了开裂深渊的边缘位置,只差不足一个身位就将坠入自己所撕开的大地陷坑之中。
同一刻,小傲倒下,面色煞白如雪。
惨烈。
大口喘息踏出步伐,宁越双手隔空一抽,劫因与暗煊都重归掌下。但是在他视线之中,也见一轮赤光翻转,随着桀琏摇摇晃晃起身,赤喰之刀也回到了他染血的手中。
死斗之局,还在继续。
轰!
出乎意料的是,下一次交锋并未开始,一声轰鸣忽至,只见一道奔涌的流光自大地之上窜梭而过,以超乎想象的雄浑力道正面轰击正中堪堪起身的桀琏。突如其来的爆裂震荡,直接在大地之上撕裂出一枚巨大缺口。
不敢置信中,宁越回首一望,双眼骤然一瞪。随即,一抹微笑挂上嘴角。
大河河面之上,机工神殿的魔导战舰悬浮水面之上,在其侧舷,刚刚发射过的魔导炮炮口周围,虚无一片扭曲。
沉寂了半夜的大杀器,终于启用。只是樱翘之前交代了,不允许擅自动用战舰上的武器,数名机巧少女不敢妄动。不过又因为宁越刚才的救火命令,限制解除,武器得以解锁。
望着立身魔导炮座台上的零炎,他招手示意,随后目光一转,回到了前方,那个堪堪轰击而现的大地缺口之上。
之前就见识过青锁龙蚺恐怖生命力的他明白,桀琏仍旧存活。
嘭!
染上灰烬的凹陷一裂,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探出,而后探出地面的是因为遍体鳞伤而更加恐怖的桀琏。颤抖着连退几步,他看了看一脸杀气的宁越以及后方的魔导战舰,忽然之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残破的双翼一展,跃身而起,这一次他并非进攻,而是转身逃窜。
“逃了?”
零炎傻了眼,反应过来时还欲再次操纵魔导炮追击,奈何视线之中已经不见对方身影。
“逃了也好,在最初的作战计划中,本来就没准备死磕到底。从那个目标来看,似乎……可以宣告作战胜利了。”
长长呼出一口气,宁越拄着一刀一剑,张望一圈,看着这狼藉的战场,再是重重一叹。
“零炎,叫她们都出来吧,把大伙搬进去,安顿好。船上,应该有充足的药物吧?”
“当然有。”
这一局会打得如此惨烈,最后又是这样匆匆收场,都是超出宁越预计的。不过好在,所有人只是不同程度负伤,没有阵亡,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安置好所有伤员后,宁越喘着气坐下在舰桥,招了招手。
“潜行吧,返程。”
谁知,零炎露出了一抹难色。
“原路返回是做不到了,必须找一条新的航路。”
“怎么了?”
一怔之后,宁越反应过来,望着前方因为桀琏一击而出现的河道屏障。
好像,当初他们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现在,归路被截断。
“有航道图吗?”
“没有。我们还不至于拥有整个泽瀚帝国境内,所有水道河流的地图。而且,就算有,笼统的地图也是没用,因为舰船的体型限制,河道的深度与宽度不够,都可能致使我们无法通行,所以……”
合上了双眼,宁越打断道:“那就不要无谓去尝试不熟悉的道路。我想,以这艘战舰上的魔导兵器,重新打通这河道应该问题不大吧?去做,然后顺着原路返回。”
闻言,一旁的零水面露犹豫之色,回道:“可是之前樱翘姐说了,没有她的允许,不得擅动搭载的任何魔导兵器。是不是,等她醒来再做决定?”
“那样太拖时间了,按照我说的去做。”
“可是……”
“没有可是!现在这里,听我的指挥。”
看着宁越一脸坚定的模样,零炎点了点头,朝向零水使了个眼色:“按照他说的做。”
“是!”
……
夜空中,摇晃的身影终于力尽,颤抖几下俯冲而坠,近乎是以砸击大地的方式着陆。
伤痕累累的躯体趴在地上好一会儿后,才稍稍动弹。在桀琏撑着大地的手臂表面,一道道皲裂伤口边缘在微微蠕动着,新生肉芽已然可见。愈合,正在进行。
靠坐在一侧树下大口喘息着,在他眼中,凶意似乎褪去了许多,背后的双翼与长尾也是蜷缩起,似乎这样能够节省不少力气。
就这样静静盘做好了好一会儿后,桀琏忽然抽搐般一阵剧烈颤动,瞪大的双眼中,一点碧绿异彩一闪即逝。而后在脸上,流露出一抹强烈的恐惧之色。
“我到底……做了什么?”
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他眼中惊恐更盛。也在这时,一阵强烈的昏厥感在脑中翻滚,一个尖锐的嘶叫声直接响彻脑海。
“安静!给我安静!不要,再控制我——啊啊啊啊啊啊!”
……
“原来如此,那个怪物是青锁龙蚺和桀骨涛之子的融合体。这个情报,有意思。”
深夜被唤醒的贝海原本带着几分疲倦之意,可是当听到宁越的这句汇报时,顿时精神一振,双眼奕奕有神。
对全局而言,这可是一个好情报。一个,师出有名的契机。
宁越回道:“当初我与桀琏合斗青锁龙蚺,桀琏自己承认了身份。而且这一次,上次算计我的小傲也在,从他口中也得到了了印证。只是那个怪物的战力过于恐怖,根本不是一加一等二那么简单,青锁龙蚺与桀琏的融合,好像进一步异化……以至于,我们差点要全军覆没。”
点了点头,贝海应道:“嗯,万幸的是这一役有惊无险。既然知道了那家伙的来历,也粗略有了对于它战力的估计。接下来,交给我吧。哼,桀骨涛之子,这可是一个能够做文章的好机会。我想,第一骑士会很愿意派遣麾下精英来对付他的。”
闻言,宁越心中明白几分,试探性问道:“城主是要赶尽杀绝?”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这样的暴行怎么能够随随便便自己暗中解决呢?在将他斩杀前,必须造势,借题发挥,让仇恨的矛头指向桀骨涛一边。甚至,可以以讹传讹,让他的威望进一步下降。至于那些阴险的招式,我来用就好,阁下接下来只需好好修养就行。等着,好消息到来。”
“那么,静候佳音了。”
没有再说什么,权术之争上的黑暗与狡诈,宁越发自内心的反感,但是他也清楚,现在的自己不能排斥那些。很多问题,很多事情,可不是能够堂堂正正就解决的。必要时候,对于那些狠毒而狡猾的对手,必须同样使用一些阴险手段。
他应该庆幸,有人愿意替自己去做这样的脏活。
“对了,还有一事。休养期间,我想去海上散散心,如何?船就不用准备了,我自己的那艘挺好。”
“阁下自便,只是千万不要忘了时间,可别回来太晚。”
彼此心知肚明,都不点破。贝海的这一点,也是叫宁越时而叫骂,时而满意。
两日后,卞潮城沿海。
得到了足够补给的魔导战舰再次起航,只是这一次的目的地并非泽瀚帝国的任何城镇,也并非临近的臻坎帝国。而是魔界的另一端,轩刻帝国。
就眼前的情况,宁越做了一个决定,去轩刻帝国接曦柚。如今得了樱翘一众加上这艘魔导战舰,若是再有曦柚相助,可以说在魔导兵器方面,应该放眼整个魔界,无人能出其右。
即将到来的大战,也需要这样的阵容与准备。
舰桥,樱翘对于宁越连续的决定似乎有些不满,但仅仅也只是不满,并没有回绝。瞥了眼似乎很是期待这次航行的宁越,她忍不住问了一声。
“宁越,你就不怕到时候,我和曦柚打起来吗?”
“没可能的,现在你们没有敌对的理由。放心,她无心夺权,这条船和零炎她们,一直归你统率。”
“喂,你什么意思?难不成说心里曾经算计过,想要把我们都正式纳入麾下?”
“说实话,确实想过。但还是那句话,不强求。”
“哼!最后帮你这一次,等到返航后,咱们互不相欠,各走各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