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呼为希医尊的女子抬头的一瞬间,宁越本能浑身一凛。忽如其来的不寒而栗感也就仅仅维持了那一瞬间,却是叫他背脊都有些汗湿了。被对方目光瞄上的那一刹,他恍惚中有一种从外到内,从身躯到灵魂,完完全全被其透视看穿的感觉。
然而也就那一瞬后,什么都感觉不到,眼前所见女子,乍眼一看隐有青春少女的几般精神焕发,再是一凝视,却发现更多的是一股无法掩饰的优雅雍容。虽无倾国倾城之颜,但是那种淡淡娴静中还略带一丝仙风道骨的风采,足以叫寻常女子自惭形愧。
这个女子,很不简单。
而且宁越非常肯定,刚才一瞬之间的毛骨悚然感绝非错觉,源头基本就是眼前的女子。她的修为,恐怕深不可测。
“怎么了,是被吓着了吗?这里没什么好怕的,况且你可是连那个发狂的大汉都可以制服,怎么突然间又畏畏缩缩了?”
希医尊很是平静地说着,好似刚才一切与她无关。
微微颔首后,宁越递出了自己沾染着毒血的右手,将手背凑到了对方跟前。
见状,希医尊左手探出五指一锁握住了其手腕,而右手抽出侧面笔筒中一支干净未染墨汁的狼毫小笔,缓缓拭过对方的手背,以此将已经凝结了些许的毒血缓缓吮吸。待到只剩下一层浅浅痕迹后,她手指一松,再抽出一侧摊开的皮夹中所插着的一支狭长刀片,对准手背上的凝结血痕闪电般划动几下。
只觉一丝寒意抚上手背,却未感觉到任何疼痛感,宁越再是定睛一看,只见自己手背上血渍全无。
就在他心中暗暗称奇的同时,希医尊放下刀片,又从那皮夹中抽出三枚纤细银针,对准刚才擦拭过的手背,迅速下针扎入肌肤。最后,她缓缓再抽出了第四枚银针,这一枚尖针又有所不同,纤细的躯体上似乎还镌刻着许多细小到肉眼难以辨认清楚的纹路,在阳光照耀下泛起圈圈迷离光晕。
只觉一丝微微刺痛忽至,宁越只觉眼前一花,再看时第四枚银针也是扎入到他手背中,没入血肉的一点寒意中,隐隐约约有什么无形之物流出,没入自己经络,引得浑身不由再是一颤。
紧接着,他只见对方微微转动了一下银针,而后猛地一下拔出。
霎时间,一小缕鲜血喷出,却是最为常见的猩红之色。看见这一幕时,希医尊疑惑一声,再是翻手一看指间的那枚银针,色泽如同扎入之前一般纤尘不染。似乎还有些不死心,她再将银针凑到鼻前轻轻一嗅,眼中疑惑更盛。
“不可能啊,为何你这样都不被感染?”
惊讶中,她用指尖沾了点药臼中捣碎的草药汁水,而后抬至刚才吮吸了毒血的狼毫小笔上方,看着那一滴淡淡绿色的药液落下。触及毒血的一瞬,一缕青烟燃起,整个小笔的狼毫淡红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诡异的棕绿色。
“不错,血中有毒。但是,那毒不曾渗入你的血肉?不对,不是没有渗入,而是渗入之后,毒素被你的身体净化了。”
嘀咕到这里,希医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猛然站起身,依旧握着宁越的手腕,顺势一拽。
“你跟我过来,进里屋。”
“喂,等一下,我自己会走。”
宁越抱怨了一声,下意识想要抽回右手,却是发现对方看似随意一握的纤细五指如同一副镣铐,牢牢拴住了他的手腕,根本挣脱不开。甚至,他再暗暗加了几分力道,足以将通天境强者血肉身躯撕裂的力量,亦是无法挣脱开这女子的五指。
顿时,他心中再是一凛。
这个希医尊,到底什么来历?
穿过大院正堂,来到了里屋,希医尊也终于放开了手,随后转身合上了房门。再次转身,面对宁越的时候,她眼睛中冒腾着如同饿狼看着猎物一般的幽光,又似老饕闻得肉味,醉鬼嗅到酒香。
“你想做什么?”
心中不由闪过一丝恶寒感,宁越下意识倒退一步,却不想对方一个箭步上前,抬手一掌正中他肩膀,柔和中却带着一股无法抵抗去势的掌力,将他的身躯硬生生掀起,最后落在了后方的一张小床上。
叮!叮!叮!
下一刻,金属鸣啸之声响起,几抹寒意抚上他的肌肤,带着一股本能的恐惧,他扭头一望,却见三支刀锋细长的银亮色小刀插在了身侧的床板上,冰冷的刀刃直接贴在了他温热的肌肤上。
寒意,缓缓蔓延。
“喂,希医尊——不!前辈!有什么话,好商量!”
一时间,宁越有些慌乱了,急忙叫嚷着。同时心中还暗暗一喝,吩咐幽萱随机应变。
若是这名突然间神神秘秘的女子要发难,就算知道可能不敌,他也会拔剑相向。至少,不可能坐以待毙,引颈就戮。
也在这时,似乎希医尊恢复了冷静,看着眼前的场景,挠了挠头,略带歉意一笑:“不好意思,一时间太激动了。竟然,真的存在天生对那剧毒拥有抵抗能力的体质。这一次,可以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闻言,宁越一怔,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急忙解释道:“希医尊的意思是说,我对那剧毒免疫?不可能啊,上一次我可是吃过这玩意的苦头,好像稀里糊涂地被同伴施救,也不知道使用了什么,反正昏睡了很久,醒了后又调养了一段时间,这才痊愈的。”
谁知听到他的叙述,希医尊更是两眼冒光,纵身一扑,几乎在压在宁越身上,凑近脸颊后,很是兴奋问道:“你是说,你曾经感染过这种剧毒,最后痊愈了?”
“对的,好像是误打误撞将另一种毒血注入了体内,想不到以毒攻毒,化解了大半毒素。后来佐以数种灵药,慢慢调理,最后痊愈。那个……前辈,你有点太近了。”
抬手一格,宁越想推开近乎是趴在他身上的希医尊,却又有些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回过神来,希医尊看了看身下的宁越,不由惊呼一声,急忙退开,而后再将插下的三柄小刀也一并收回,最后坐在了一侧的小凳上。
“那个,你叫什么来着?”
“在下宁越,见过希医尊。”
“宁越?这个名字,好像不是泽瀚帝国的名字,更像是人类那边的叫法。不过,你是什么来历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曾经感染过那种剧毒,却又痊愈了。那么,你便成为了治愈这场疫病的药。”
说到这,希医尊急忙补充道:“别害怕,我不是说把你做成了药,而是……这么说吧,世上存在着各式各样的疾病,但有些病虽然危险性很大,但是一生只会得一次,不是说得了就死,而是得了那病后最后痊愈的患者,终其一生都不会再染上同种病症。这可以说得上是生命体的奇妙之处,我们体内的构造经历了第一次病症侵袭后,记住了对付它的方法。所以在那之后,就不会再感染。当然,不是所有病都可以的。但是眼前所见,既然你曾经染毒,现在又对其免疫,那么可以初步断定,这一套理论在这种毒素面前也是通用的。”
“你的意思是说,能够以外力介入,模仿我体内目前的情况,用于治愈其余患者?”
“对对,就是这个意思!只是,我也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之前只是在一些从天神族那边流传出的医书上,看过一些残缺不齐的记载,也不能保证成功率。但是,总好过只能依靠一些草药帮那些患者续命,看他们自己能不能撑过这一关,要来得强得多。”
说罢,希医尊有些急不可耐地搓了搓手,再一次如同打量猎物一般,上下打量着宁越。
心中仍旧有几丝暗暗害怕萦绕,但是听到了治愈的可行性后,宁越还是点了点头,答道:“好的,只要能够治愈那么多苦难者,我愿意配合你。说吧,怎么做。”
铮——
下一刹,希医尊再抽出了一枚小刀,桀桀笑道:“首先,让我放一碗你的血吧,先研究研究看,到底藏有什么秘密。”
嘭!
未曾想到,就在同一时间,一声巨响从后方传来,宁越与希医尊扭头一望,却见是贝海站在门口,脸色微微胀红,还在粗喘着,显然这一路跑来很是着急。
眼见似乎无事,贝海朝向希医尊毕恭毕敬行了一礼,而后正色道:“希医尊,这个小子很重要,劳烦你不要对他出手。”
对此,希医尊若无其事回道:“放心,我就是拿他做一些试验,死不了。”
贝海眼神微变,再道:“我很感谢你对荒阳城所做的一切,想要什么报酬都可以。但是唯独他,你不能碰。”
闻言,希医尊脸色微微一沉,嘴角边又挂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答道:“不能碰?你所在意的,是他体内流淌的那一半血脉吧?放心,我不会伤害到他的。”
此言一出,宁越与贝海眼神皆是一变,惊讶之色难以掩盖。
这个女子,究竟还知道什么?深不可测用来形容她,似乎都有些黯然失色。
眼见两人愣住的模样,希医尊忽然又想起什么,嘀咕道:“对了,被你这一打断,我倒是又想到了一个法子。喂,宁越,你是说之前能够解毒,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以毒攻毒。那么,另一种毒血,来自何处?”